大明朝的官員們,或者說全天下古往今來的官員們都有一個共同的特性,那就是不看廣告看療效,藩王們更甚。
你崇祯皇帝牛逼吹的震天響,再怎麽說你勤政愛民對官員們也是愛護有加,那個都是虛的, 沒有用。
真正有實際效果的療效體現在了被砍的滿地骨碌的人頭,還有真真正正撈到了好處的那些人。
比如說那七個跑去了新明島的藩王,比如說跑到了九州島提任第一任總督的施鳳來,比如說皇帝禦前第一走狗不要臉溫體仁,比如大明朝第一雙花紅棍張惟賢父子,比如萬裏歸國劉興祚還有徐光啓。
尤其是徐光啓最近身體不太好,最近咳了兩口血,崇祯皇帝那是恨不得把太醫院所有的禦醫全部派過去給老徐來個會診先。
畢竟老徐要是放在後世, 那妥妥的就是能種蘋果樹的大牛,頂不了五個師也是起碼能頂五個衛所的存在,不寶貝着點兒才是扯犢子。
一方面是崇祯皇帝那高高舉起的大刀,另一方面就是可以說是各種好處和無微不至的關懷,看到了實際療效的官老爺們終于知道了該如何選擇了。
皇帝要修鐵路是不是?沒問題,把準備貓冬的百姓們都拉出來,反正閑着也是閑着。
修鐵路有危險的地段,會要人命是不是?這個算了,還是讓鐵道部的大佬們自己想辦法去買建奴白奴昆侖奴好了,反正不要讓自己治下的百姓去死就行了。
百姓正常死上一些沒什麽太大的問題,畢竟哪天不死人了才是不正常的。
但是如果百姓們死在了工地上,依着現在紫禁城那位爺的作派,估計會先是假模假樣的掉兩滴眼淚,給百姓們發些燒埋銀子,然後再把自己的腦袋拿出去安撫人心。
或者也可以說是殺雞儆猴。
然後洮州衛指揮使就覺得自己也挺倒黴的,好好的居然碰上了地震!
洮州這個破地方,鐵路暫時不往這裏修, 打井什麽的倒是賺了一回,可是完了之後也就沒有了下文。
而平時的時候,幹旱、冰雹、霜凍、洪澇這些破玩意簡直就是換着花樣兒的來,這也就算了,現在居然還地震!
就連崇祯皇帝接到了洮州報上來的消息時都驚呆了——老天爺你是玩我的吧?十一月份眼看着都快十二月份了,在那個剛下完大雪的地方再來一場地震?
這是嫌大明的樂子還不夠少?每個月不來上這麽一出,您老人家不痛快是不是?
然而再蛋疼也沒有什麽用,該赈災的還是得赈災,該幫着百姓重建的還得幫着百姓重建。
爲此,崇祯皇帝又從已經捉襟見肘的内帑中拿出了五萬兩銀子,國庫之中也擠出了基本上已經算是最後家底的十萬兩銀子,換成各種求災物資。
如果說照着這個節奏發展,崇祯六年的十二月份再來上一場随便什麽樂子,崇祯皇帝的這個年就算是不用過了。
然而怕什麽來什麽,墨菲定律在這時候又顯現出了自己的威力——在這個其他地區都不怎麽下雪的時節,京師又是一場大風雪,伴随着大風雪的還有雷電,又是一連幾天。
心中哀嚎不止的崇祯皇帝是真的想把天上的神仙抓幾個下來扔诏獄裏面去——大明到底造了什麽孽?這他娘的沒完了是不是!
不過還好,畢竟是大風雪,這玩意跟登州的雨雹和洮州的地震不一樣,隻要依着年初時的例子,把新軍和京營派出去及時的幫助百姓清理積雪什麽的也就是了,剩下的倒沒有多少需要花銀子的地方了。
然後就在崇祯皇帝爲了這些破事兒頭疼的時候,卻意外的收到了溫體仁要求告老還鄉的辭呈。
如果單純的按年齡來說,溫體仁現在已經是六十一歲,不算小,但是對于一個内閣首輔來說,這個年齡也不算是大,基本上是一個差不多的年紀。
隻要崇祯皇帝還願意讓溫體仁幹下去,溫體仁基本上可以幹到七十來歲,或者說直接幹到死爲止。
畢竟有句老話說的好,人老精,狗老滑,兔子老了鷹難拿。
就崇祯皇帝這種平頭哥的性子,要是沒有張惟賢爲首的勳貴和以溫體仁爲首的原閹黨成員替他擦屁股,這天下早就被他玩的大亂了。
畢竟一個皇帝再牛逼,也不可能把所有的事兒都幹了。
有人這麽試過,然後早早的就死了——嬴胖子還有楊二朱重八,都是想要自己把自己的事兒幹完,然後讓子孫後代安心的混吃等死。
所以崇祯皇帝的打算就是讓溫體仁繼續當這個首輔,原本曆史上的那個小白幹出來十七年換了十幾個首輔的事兒絕對不能再次出現,太他娘的搞笑了。
然而正是好時候的溫體仁竟然想要緻仕?不讓你在崗位上幹到死就算朕的失敗,你還想緻仕?你咋不上天呢?
但是不管崇祯皇帝怎麽問,溫體仕的回答都是那麽的簡單——年老體邁,不堪驅策,又多有疾,恐誤國家大事。
第一次告老的奏書被崇祯皇帝駁回之後,溫體仕又接着上了第二封奏書,反正意思就一個,臣不幹了,您老人家再挑一個能幹的去。
然後崇祯皇帝想了想,發現自己除了有一次大怒之下把溫體仕給扔诏獄裏待了一段時間外,剩下的時候對這家夥都還不錯,說一句優容有加也是毫不爲過,現在這家夥居然想着不幹了?
你想幹什麽?是不是想帶着銀子去新明島上自己當個土皇帝去?這可不行,大明朝現在還得指着你老溫賣兒賣女賣血的幹活呢,想去新明島?你兒子去就行了,你還是老老實實的幹活吧。
但是崇祯皇帝想了想,發現這家夥遞上來的兩封辭呈裏面想要告老還鄉的要求很是堅決,估計是有什麽事兒是自己不知道的。
這都已經是第二次了,這次封駁回去,如果老溫這家夥再一次上書,那可就是第三次了——再不講理的皇帝,也不可能面對着三次請辭還不允許。
畢竟人家不是年輕力壯的時候,是真真正正的已經到了花甲之年,告老還鄉這種事兒三辭之後基本上都會同意。
想了想,崇祯皇帝幹脆就把許顯純給叫進了宮裏,這家夥是負責監察百官的,雖然崇祯皇帝總是把他派去幹些髒活黑活,但是像溫體仁這種情況,找許顯純準沒有錯。
然後許顯純一臉蛋疼的告訴崇祯皇帝,溫體仁原本很正常,隻是在京城中傳唱起了一首童謠之後才變成這個鳥樣兒的。
隻是由于童謠的内容不太适合于報告給皇帝陛下知道,所以錦衣衛才沒有把消息報上來。
童謠的内容很簡單,簡單到隻有七個字:“崇祯皇帝遭溫了。”
崇祯皇帝指的是誰不用解釋,畢竟對于連名字都不能直接提起的皇帝陛下來說,稱呼個年号或者稱呼一聲陛下才是最恰當的。
但是直接稱呼陛下,誰知道說的是誰?陛下多了,不提曆史上和大明的皇帝們,就是外臣拜見周皇後的時候稱呼一聲還同樣沒毛病呢。
重點在于遭溫了這三個字。
遭溫,等同于是遭瘟,遭瘟了,就是說遭瘟了,玩完了,沒啥指望了。
連崇祯皇帝都懷疑是不是老天爺在故意玩大明玩自己,這首童謠傳到了溫體仁的耳朵裏之後,溫體仁不也得好好合計合計?
崇祯皇帝一登基就直接了當的怼死了黃立吉,然後把自己提拔成了内閣首輔,結果從崇祯皇帝登基的天啓七年到了眼看着崇祯七年了,年年有災,年年有禍,是不是真個就是自己的事兒?
這讀書人吧,有時候書讀的多了也不是什麽好事兒。
就像溫體仁一樣,越合計就越覺得是自己的問題,所以大明朝才年年災禍——陛下也說過,是由于天下官員們胡來引得上天震怒才降下天災的。
崇祯皇帝殺了那麽多的官員之後這老天爺還是不消停,也隻有因爲自己是内閣首輔,文官集團的扛把子這個原因才能解釋了。
雖然子曾經曰過,子不語怪力亂神,可是這事兒怎麽想他怎麽邪性不是?萬一哪天皇帝他老人家也覺得自己才讓他這個朱遭了瘟,那自己還能落下個好兒?
還不如自己請辭回家帶娃兒呢,省得哪天就莫須有的沒有了。
至于說那位爺不同意自己的辭呈,那也沒有關系,哪怕是三次仍然不許,大不了自己就病上一場或者怎麽怎麽樣的,總之得趕緊的回家。
狗命要緊。
然而溫體仁還沒有想好回家之後是往新明島去還是留在大明,崇祯皇帝的回複就已經到了——王承恩親自過來了一趟。
對于大明朝外朝的官員們來講,王承恩雖然牛逼,可是離的太遠,反倒是不如各部和内閣牛逼。
但是對于京官,尤其是京官中的京官,内閣和六部來說,王承恩這個輕易不開口也輕易不出宮的死太監一旦要辦什麽事兒,那基本上都是代表了崇祯皇帝的意思。
反正從天啓七年到眼下的崇祯七年,王承恩還從來沒有替自己讨過什麽好處,替崇祯皇帝背的黑鍋倒是不少。
連忙命人去準備酒菜之後,溫體仁就将王承恩請進了堂屋,先上了好茶一起喝着,然後才問了王承恩的來意。
王承恩倒也不藏着掖着,而是起身後直接笑着說道:“皇爺命咱家給溫大人帶句話兒。”
見溫體仁當時就站了起來準備行禮以聆聽聖谕,王承恩又笑着道:“溫大人不必如此,陛下說了,溫大人坐下聽着便可。”
溫體仁向着王承恩拱了拱手,卻是沒有坐回去,而是保持了站立躬身的姿勢。
王承恩十分滿意溫體仁的态度,笑道:“陛下說了,溫愛卿忠心任事,區區流言不必放在心上。陛下還說了,卿不負朕,朕不負卿。”
溫體仁這才作揖道:“是,臣恭領聖谕。”
直起身落座之後,溫體仁才試探着問王承恩道:“外面的流言,陛下也知道了?”
王承恩笑道:“陛下已經知道了,什麽遭了瘟的說法,溫大人不必放在心上。陛下現在已經命錦衣衛嚴查此事,早晚都會有個結果。”
溫體仁還是不放心:“公公也知道,自天啓七年至崇祯六年,這眼看着就崇祯七年了,這天災可當真是沒少過,而這正好是溫某入閣正今……”
王承恩笑道:“那天啓元年到天啓七年的天災有多少,溫大人可是不知道還是怎麽的?
如果當真不知道,您大可以去調戶部檔案,皇爺還特意吩咐了,錦衣衛北鎮撫之中相當的資料,也可以讓溫大人調取。
皇爺說了,天災是因爲底下的那些個官員們不知好歹以緻于上天震怒,與溫大人無關。
畢竟要真個較起真來,天啓年間的事兒又該算到誰頭上去?是東林黨還是魏公公?”
溫體仁這才大概的放下心來。
天啓元年到天啓七年的破事兒,實際上也是多的一逼,隻是魏忠賢那個死太監夠牛逼也夠不要臉,不光沒鬧出什麽太大的亂子來,還順手把東林黨給玩了。
當然,明面上來說,是魏忠賢玩了東林黨,實際上人家根本就沒有傷筋動骨,更談不上被玩死。
至于說天啓年間的天災還有鬧出來的那些個小亂子,放在整個大明上來看,連疥癬之疾都算不上,撐死了有些癢癢而已,遠不如崇祯皇帝登基之後的這七年裏玩的大。
也沒來得及在溫體仁家裏蹭頓飯,王承恩便匆匆忙忙的回到了宮中向崇祯複命:“皇爺,溫大人的去意已消,當是不會再出什麽問題了。”
崇祯皇帝嗯了一聲,這才尋思起了别的事兒。
遭瘟,朱遭瘟,豬遭瘟,這他娘的就是損了溫體仁還順便把自己給罵了。
但是許顯純目前回報過來的消息表明,崇祯皇帝遭瘟了這句話根本就是民間自己傳起來的,而不是什麽有心人推動。
這就很讓人蛋疼了。
但是更蛋疼的事兒還在後面,遠不止這麽一首童謠的事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