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皇帝一直覺得大明的官員們除了有限的那麽幾個之外,剩下的全是一些賤胚子。
牽着不走打着倒退說的就是這些個家夥們。
比如說山東人最引以爲恥的孫之懈。
雖然說經過螨清各方面不斷的洗白與淡化,後世已經沒有幾個人知道這麽個家夥的存在了,但是恰好,身爲程序猿而又喜歡逛論壇的崇祯皇帝恰好是知道其中情況的一個。
留頭不留發,留發不留頭就是這個王八蛋上書給建奴搞出來的。
當然, 這孫子的下場也不太妙,被人從頭皮上打洞往他腦袋裏面植入豬毛。
但是留發或者留頭二選一的事情卻是這家夥搞出來的。
民間百姓創造性的開發出了正月裏面不剃頭,否則會死舅舅的說法。
至于像剩下的孫承宗、孫傳庭、盧象升這一類的官員,在崇祯皇帝的印象裏面就那麽有數的幾個。
倒是跳的最歡的東林黨,大部分是幹脆利落的投降了建奴的。
隻是上趕着上門的不是好買賣,這些個主動去給建奴當狗的狗奴才們發現建奴可比大明狠多了。
畢竟建奴不會像大明一般的寵着慣着這些個讀書人, 旦凡敢瞎逼逼幾句的, 統統都被砍了腦袋,順便家産也歸了建奴所有。
所以這些個混賬東西在學乖了之後, 吹捧出了糠稀盛世,吹捧吹了錢聾盛世。
總之這些個混賬東西們還是軟骨頭居多——畢竟骨頭硬的死的早,乃是千古颠仆不破的真理。
既然現在浙江那邊的家夥們都已經認慫了,老老實實的等着收商稅,崇祯皇帝幹脆一不做二不休,把溫體仁呈上來的奏章一并給允了。
:臣冒死以聞之:方今大明,富者阡陌連片,貧者無立錐之地,此誠民間之大疾苦也。
然張太嶽一條鞭法已不聞之久矣,百姓無田,則易爲流民,流民生則亂生,賦稅不收則無以強國養軍,故建奴難平。
今請丈量天下田畝,正其本源,先于浙江試行之。
另, 此誠自古以有之疾, 非我大明所獨有, 臣冒死請陛下赦其罪過,既往不咎。
臣溫體仁冒死以聞,死罪,死罪。
整個奏章的大概意思基本上就是這樣兒,反正不管說的怎麽好聽,也别管理由找的多麽的高大上,總之溫體仁的要求很簡單,借着收商稅的機會一起把浙江的田地給丈量一下。
到時候該是誰的田還歸誰,這人頭稅該收的還是得收,這賦該收的也得收。
反正是不能由着這些個混賬們再玩投獻以避賦稅這一套了。
不得不說,溫體仁的這道奏疏直接就打動了崇祯皇帝。
崇祯皇帝早就打算丈量天下的土地以重新分配了。
以大明的土地分配情況來說,溫體仁奏疏裏面寫的情況還算是好的,實際上比這還要操蛋。
就像是茶稅一般,福建收了十四兩倒數第二,浙江收了十二兩強勢霸占了倒數第一。
要知道,這可是一整年的茶稅。
而茶葉可不僅僅是大明的人在買,光出口的那些就不知道得多少了。
茶稅如此,土地的賦稅就可想而知了。
假設大明有一千萬畝的土地,大概有六百萬畝是收不上來一分錢的賦稅的。
再有一百萬畝是歸皇帝所有的皇莊什麽的。
維持了大明朝三百年國運的土地賦稅就這麽着被加到了剩下的那三百萬畝土地的身上。
而那六百萬畝的土地裏面,基本上是藩王和那些個投獻到舉人秀才名下的對半分。
剩下的三百萬畝土地收上來的稅賦就歸了國庫,裏面還要再分出一部分來皇帝的内帑。
這種情況下,那三百萬畝土地的主人心裏會爽嗎?
答案其實很簡單,沒有人會因爲自己付出的比别人更多了幾倍而感覺到爽。
所以在快遞李小哥舉起了大旗造了反,喊出了闖王來了不納糧的口号之後才會那麽容易的席卷天下。
無他,抓到了那三百萬畝土地主人的心,還有那些主動投獻或者被迫投獻土地的農民的心。
農民的心是什麽?
那就是民心。
自古來就是得民心者得天下。
當然,李小哥成也民心,敗也民心,其興也勃焉,其亡也忽焉。
當天下的農民發現李小哥來了之後甚至于還不如老朱家坐江山的時候穩當,被抛棄也就成了必然的結局。
所以到了最後,李小哥也被一夥子鄉團給滅掉了。
如今溫體仁的奏章就是直接把這個問題給指出來了,等于是揪開了所有人都知道但是沒有誰去揪,也沒有人敢去揪的蓋子。
崇祯皇帝心裏怎麽可能不高興?畢竟自己可是早就有了揪蓋子的打算了。
而且溫體仁的蓋子也不是直接說揪了就揪了,而不是揪完就不管了。
人家在奏章裏面可是明确的說了,先在浙江之地試行,而且那些個混賬東西們的罪過還請求崇祯皇帝赦免了。
爲什麽要挑選浙江?
就是因爲那裏讀書人多,出海方便,賺錢容易。
這麽一來,就算是真的查出來了問題,隻要把該清退的田地老老實實的清退,那麽人就是沒有問題的。
再怎麽說,吃了這麽多年了,也該吃飽了,現在隻是少吃,又不是徹底的不讓吃,更沒有讓人往外吐出來一些的意思。
還有什麽不滿意的?
如果有,就試試自己的脖子和崇祯皇帝手裏的刀子哪個更厲害一些吧。
心情大爽的崇祯皇帝幹脆命王承恩親自去挑選了一對玉如意賞給了溫體仁。
而崇祯皇帝賞賜溫體仁的舉動,自然就會被朝堂上的大臣們先行解讀,然後再向民間擴散。
直到擴散到大明所有的地方,所有人的耳朵裏面爲止。
一般來說,皇帝賞賜玉如意給文臣,那就是代表着皇帝對于這個文臣的看好,看重。
名聲向來就不怎麽樣的溫體仁這下子在民間,或者不能說是民間,因爲主力還是那些個讀書人之間變得更臭了。
大有提溫色變之意。
當然,如果說大明的讀書人都是那種隻顧着自己享福而不顧天下的貨色,這大明别說三百年國運了,估計早在老四朱棣之後就已經涼透了。
溫體仁的名聲雖然臭不可聞,大有比臭狗屎還臭的趨勢,可是士林之間慢慢的也開始出現了另一種聲音。
那就是支持溫體仁丈量田地要求的聲音。
比如像無限偏向于法家,或者幹脆就是法家的沈颢。
對于法家來說,皇帝就是一切,不管是律法還是什麽,統統都是爲了皇帝而服務的。
皇帝必須是聖明的,所有的錯誤全是那些個狗屁臣子們辦事不力,應該把這些誤事的大臣們砍了腦袋以正視聽。
就像是現在,溫體仁在士林之間的形象是什麽?
奸佞,幸進小人,皇帝的傳聲筒。
所以在沈颢等法家之人的眼裏看來,溫體仁所上的這道奏章與其說是溫體仁覺得大明已經到該丈量田地的時候,倒不是說是出自于崇祯皇帝的授意。
畢竟像沈颢這一批偏向于法家的預備役官員們還在六部各科行走學習,并沒有直接參與政務的權力,所以溫體仁自己的意思卻被曲解爲是受了崇祯皇帝的指示。
雖然這也是崇祯皇帝早就打算的事兒。
既然這是偉大的皇帝陛下的指示,那麽在法家預備役官員看來,這天下的田地就必須得丈量一番,該是誰的就是誰的。
誰要是敢把不屬于自己的土地弄到自己的手裏,那就是跟皇帝陛下過不去。
而跟皇帝陛下過不去的,統統都應該送到刑場上走一遭,把腦袋砍掉,看他們還敢不敢跟皇帝陛下對着幹。
以沈颢爲首的預備役官員們幹脆在士林中發出了自己的聲音,明刀明槍的開始支持溫體仁。
崇祯皇帝在接到錦衣衛奏報的時候也被這種情況搞的哭笑不得。
尤其是這兩夥不同意見的士子決定展開一場辯論。
當然,不是針對于朝政,而是針對于丈量土地和收稅對于大明的影響。
瞧,諸般利弊這四個字就完美的避開了吧?
而且最關鍵的是,這些人都是已經中了進士或者是同進士出身的,也就是說,已經是預備役的官員了,不再是“諸生”。
既然不是諸生,又沒有向朝廷建言,那當然就不存在什麽違法大明律的情況了。
沈颢這個家夥生錯了時代啊,要是放在後世,妥妥的流氓律師或者是外交部的大拿。
暗自吐槽的崇祯皇帝也來了興緻,問清楚了雙方約定的時間和地點之後才揮手拿許顯純退了下去。
沈颢這個家夥,崇祯皇帝有印象,而且很深。
在今年的殿試之時,就是這個家夥表現最爲突出,而且思想上徹頭徹尾的就是法家思想。
崇祯皇帝覺得這家夥可以留給太子用一用,畢竟是十六歲就中了進士的法家學子,用好了,當個顧命大臣什麽的簡直不要太輕松。
唯一的毛病就是天老大皇帝老二他就得排老三,很有些目無餘子的意思。
所以這家夥在京中的名聲也不怎麽樣,甚至于可以說仇敵頗多——崇祯皇帝有意打壓一番的結果。
現在這家夥的棱角明顯還沒有磨平,竟然還有心思跟人起了罵戰辯論,這種熱鬧不去瞧瞧,簡直都對不起自己對于這家夥的打壓,更對不起自己憋在紫禁城這長久的時間。
五月初四,也就是端午節的前一天,崇祯皇帝喬裝打扮一番之後就向着雙方約定的醉仙樓而去。
醉仙樓的掌櫃覺得今兒個應該是走了天大的狗屎運,祖墳上估計已經是濃煙滾滾了。
否則的話,沒辦法解釋這些個官老爺們怎麽就跑到了自己這個小小的醉仙樓來了,而且一來就是這麽一大群,還大方的包了場。
要知道,往常這些官老爺們最喜歡去的可是清風館一類的風雅之地,像自己這種酒樓,官老爺們一般都不怎麽喜歡來。
而扮做錦衣衛百戶打扮的崇祯皇帝大搖大擺的進了酒樓,這些個預備役的官老爺們誰也沒有把崇祯皇帝當回事兒。
像這種大規模的預備役官員集會,要說是錦衣衛不派人來那才是見鬼了,派人來了才是最正常不過的事兒。
而這些人之前倒是見到過的崇祯皇帝,此時已經完全變了個模樣。
身體看起來胖了一些,嘴巴上也多了兩撇胡須,原本被崇祯皇帝自己弄短的頭發也莫名其妙的長了一大截,眼睛看上去也小了一些。
總之,如果崇祯皇帝不動不說話,估計就連周皇後當面也認不出來眼前之人就是跟自己睡了好幾年的崇祯皇帝。
此時的崇祯皇帝完全有資格說一句,狗屁的亞洲四大邪術,除了泰國的那個自己惹不起之外,剩下的三大邪術完全都是渣渣。
既然錦衣衛的人也已經到了,沈颢也懶得再浪費時間,幹脆簡單的招呼那夥跟自己意見相左的預備役官員落座之後,便吩咐掌櫃的上酒上菜。
簡單的飲了幾杯之後,沈颢便放下了手中的酒杯,開口道:“諸位,之前沈某就已經說過了,丈量土地,實在是利國利民的善政。
諸位有不同看法的,也盡管可以提出來,理越辯越明,若是能說服沈某,那是再好不過的了。”
與沈颢正在挨着卻又不在同一張桌子的王永忠開口道:“沈兄弟所言,隻是看到了好處,可是壞處呢?
正所謂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沉疴重症,不宜虎狼之藥。
沈兄弟想着丈量天下田地,那被丈量之人可曾願意?
有的人田多,有的人地少,難道還要均田地不成?”
沈颢搖了搖手中的折扇,笑道:“是否均田地,那是陛下與朝堂之上諸位大臣才能決定的事情,與我等今日所辯無關。
但是兄台不得不承認的,則是我大明田地此時分配極爲不均。
小弟一路趕考,見多了自己原本有着土地,卻要托寄到他人名下的百姓。
這其中有幾分是自願?又有幾分是被逼無奈之舉?”
王永忠道:“被逼無奈之舉?沈兄弟可是說當今朝廷施政不當,以緻于百姓要将田地投獻他人?”
沈颢的臉色當即就冷了下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