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一開始的不愉快之外,雙方其實是有着共同的目标的——都想要金尼閣多活些時間,也都想多弄一些西方的書籍來大明。
除了金尼閣一心想要傳教之外。
作爲錦衣衛之中那部分“沒名堂”的人,而且還是千戶之職,關步知道的信息不少。
比如很多夷人是被各地的錦衣衛給打了悶棍才帶去皇家學院的。
比如很多夷人暗中在繪制大明的地形圖和各種數據,一邊傳道, 一邊幹着和自己這些錦衣衛一樣的活計。
但是這些都沒有關系。
金尼閣活的時間越久,他能在皇家學院吐出來的東西也就越多。
至于其他的,除了呵呵兩個字,關步想不出來。
所以在這種如野雞遇色狼一般的暫時性一拍即合勾搭成奸戀奸情熱的友好氣氛下,雙方便達成了一緻性的合作。
金尼閣表示不就是些書麽,你盡管帶走,若是你們皇帝真的喜歡, 我會去信給伽利略和開普勒,讓他們再搜集一批書籍帶過來。
關步則表示,金先生心懷大明,果然是大大滴忠良,不愧于陛下派禦醫前來診治的天恩高厚。
關步扔下陳太醫和對中醫起了興趣的金尼閣,還有那個叫宋士慧的家夥,自己則帶着七千本西書和一群手下,走驿站的渠道跑路回京了。
就在徐光啓對這七千本西書翹首以盼的時候,大明的其他藩王也在盼着朱聿鍵和朱倬纮以及朱存樞這三個渣渣什麽時候能倒大黴。
太坑人了,有史以來就沒見過像這三個家夥一樣坑人的。
這三個孫子爲了向崇祯那個小皇帝表忠心,一個個的也不顧自己是太爺爺輩或者叔叔輩的,各自大手一揮,就在封地裏劃了一塊兒給崇祯皇帝那沒出世的孩子當見面禮!
現在好了,根據崇祯皇帝所謂的等同置換原則,人家這小丫頭片子還在吃奶的時候,就已經有了南四衛之地作爲湯沐之地。
至于說南四衛現在還在建奴那邊,這也算事兒?
大明的藩王們就沒有一個想過大明還能怼不過區區建奴這種事兒。
當然, 幾塊地盤罷了, 比南四衛再大一些,這些藩王也不至于放在眼裏。
但是這事兒不是這麽辦的。
就像是故宋之時開始的吃螃蟹一樣, 早先吃的肯定吃的滿嘴流黃流膏,現在吃螃蟹,滿膏滿黃的可就少了。
這三個混賬東西不跟大家夥兒通個氣,自己先表了忠心,換來的就是三人在身毒之地随便圈地盤。
那剩下自己這些人怎麽辦?
而且借着長公主出生的由頭再給崇祯皇帝送禮,明顯也比不上已經占了先機的三人啊。
背地裏已經不知道有多少怨念深重的藩王們開始畫圈圈紮小人了。
但是畫圈圈紮小人并沒有什麽卵用。
朱聿鍵和朱倬纮以及朱存樞三人已經開始巡視自己的“軍營”了。
雖然沒有武器發下來,但是一應的訓練器械比如石鎖什麽的則都是配發齊全了的。
如今這三個藩王招募的流民現在已經開始進入訓練狀态,隻等着招募的人數差不多,訓練的也差不多之後就向着身毒進軍。
朱聿鍵拉着朱倬纮和朱存樞在自己的大營之中走來走去,不斷地看着這些“士卒”們訓練,各種往日裏看來枯燥無比的訓練,在如今看來竟然是如此的賞心悅目。
一個身高八盡的昂藏大漢引起了朱聿鍵的注意。
同樣的訓練,此人耍的石鎖,比之其他人的都要大上一号,而且看起來頗有些餘力。
這種人就是典型的沖鋒猛将啊。
早就有意栽培一些自己心腹的朱聿鍵每日裏在營中晃悠是爲了什麽?還不就是想找出其中比較出彩的人物加以培養?
今天總算是出現了一個,那還能不好好攏絡一番?
朱聿鍵當下便對跟在身旁的護衛統領張建英道:“看到那條大漢了麽?派人喊他過來,寡人有話問他。”
投桃報李,崇祯皇帝因爲朱聿鍵之前想要帶兵勤王,還有後來事事配合自己,早就尋了個由頭讓朱聿鍵襲了爵,如今朱聿鍵也可以名正言順的自稱寡人了。
等到這大漢來到朱聿鍵身前行了參拜大禮之後,朱聿鍵就笑道:“快快平身。”
這大漢謝了恩,這才站了起來。
看着這威風凜凜的大漢,朱聿鍵笑道:“好一條漢子!不知你姓甚名誰?”
那漢子拱手道:“啓奏殿下,小人姓李,名鴻基,小字黃來兒。”
一聽是個有名有姓的,朱聿鍵卻是倍感意外。
若是窮苦人家,什麽李狗蛋李老實的名字滿天飛,倒也沒有什麽稀奇的。
像這種能取了名字,又有小字的,多半家中都是有些底子的。
隻是不知道此人如何投到了自己的軍中?
崇祯皇帝一登基,軍饷就再沒有拖欠過,就算是投軍,不也應該是投官軍的?
朱聿鍵當下便好奇的道:“若說是投軍,怎的沒去投了官軍,反而來了寡人這裏?”
李鴻基聞言,言辭閃爍道:“回殿下,小人在書中看到“功名祗向馬上取,真是英雄一丈夫”這句話,原本便想着投軍搏一個功名出身。
隻是聽聞殿下要開國海外在此募兵,又想着殿下開國,正是用人之時,便先來投了殿下。”
對于李鴻基的這種說法,朱聿鍵表示不信。
别說什麽因爲看着自己開國,想要先行投靠了好早日出人頭地這種屁話。
依着李鴻基這般的條件,若是在崇祯皇帝登基以前投軍,倒是不好說,但是如今崇祯皇帝雄心勃勃的想要一統八荒六合,擺明了軍中也是用人之時,此人若是投了軍,出頭的機會照樣有的是。
此事必有蹊跷!
但是朱聿鍵卻不打算揭破李鴻基的這般說法,隻是接着問道:“寡人看你耍的石鎖比之其他人用的都要大一些,可見你是有些力氣的。
但是軍中之事,不是光有力氣就行的,你,可會使些槍棒?”
李鴻基聞言,知道自己已經混過去一關了,隻要安心在唐王殿下的營中好好打混,不愁以前的舊賬再被翻出來。
打定主意的李鴻基當下便躬身道:“回殿下,小人在小時候曾經給人放羊,練就了一手飛石的功夫,雖不登大雅之堂,卻也是二十步内指哪兒打哪兒。
至于槍棒功夫,小人亦是随着廟裏的武僧練過一些,隻是不怎麽精通罷了。”
朱聿鍵聞言,更是高興。
小時候給人放過羊,那家中的條件必然不怎麽樣兒,名字起的好,估計也是家中依着族譜排輩而取的。
讀過一些書,又能使得一手話本裏說的飛石功夫——水浒傳裏不說有個叫甚麽沒羽箭張清的就是擅用飛石,曾連打梁山十五員戰将,還排名第十六位,上應天捷星麽。
眼前這人也是能使的一手好飛石,這可是打小練就的本事,要看天賦的。
至于說槍棒上的功夫,這玩意好說,别說是眼前的李鴻基說他自己練過一些,哪怕是沒練過,難道還找不到人教他?
軍中十八般兵器,總有适合他的,不會槍棒又有什麽打緊的了?
朱聿鍵當下便暗道一聲當真是太祖高皇帝眷顧,讓自己撿了這麽大一個便宜。
已經起意對這李鴻基大力培養的朱聿鍵當下便笑道:“既然會使些槍棒,便使來給寡人看可好?”
當然,朱聿鍵雖然是詢問的口氣,卻明顯不是這李鴻基可以拒絕的。
跟在朱聿鍵身邊的張建英當下便對旁邊的護衛使了個眼色,當即便有人尋了一根長槍遞到了李鴻基的手中。
李鴻基接了槍,先是退後了幾步,才倒堅着槍尖向着朱聿鍵施了一禮。
一杆長槍在手,李鴻基身上氣勢更盛。
進攻的紮、刺、點、舞花,防守的攔、拿、撲,一套軍中常見的楊家槍法耍下來,卻是讓朱聿鍵看的目瞪口呆。
朱聿鍵隻覺得李鴻基這一手槍法夠好看,但是到底上了站陣上如何,心裏卻是沒有底氣的。
朱聿鍵當下便對身旁的張建英使了個眼色,讓張建英派人上去試試這李鴻基的成色。
張建英會意,便低聲吩咐一旁的護衛道:“去試他一試。”
護衛領命,喝了一聲:“小心了!”,便抽出腰間的長刀便向着李鴻基撲了過去。
早就看到侍衛撲過來的李鴻基早有防範,卻也有意在朱聿鍵面前顯露一番自己的本事。
李鴻基心中主意既定,有意賣弄之下,也不求立即打敗這護衛,隻是一套楊家槍法完整的使了出來。
直到一套槍法使完,隻剩下最後一招回馬槍的時候,李鴻基才轉身,扭腰,槍尖向着那護衛的手中長刀挑了過去。
這一挑,卻是與尋常人向上挑不向,而是更類似于向下攔。
正是李鴻基顧忌着朱聿鍵在場,若是給挑飛之後驚吓到了唐王殿下,隻怕自己出人頭地沒什麽指望,倒黴卻是妥妥的事兒了。
當啷一聲,那護衛手中的長刀倒真個被李鴻基給斜斜的打掉了地上,卻是由于那護衛力氣不足李鴻基之故。
朱聿鍵見了,更是高興。
等到李鴻基與那護衛一同過來向朱聿鍵請罪之時,自覺撿到了好寶貝的朱聿鍵哪裏還會怪罪,當下便連聲道:“好!都有賞!”
早就在旁邊豔羨不已的朱倬纮幹脆拉着朱聿鍵道:“王叔祖不如将此人送給我罷?我願拿黃金百兩來換。”
朱聿鍵笑道:“百兩?千兩萬兩也休想!有此等猛将,寡人無憂矣。”
心中高興之下,朱聿鍵當下便對李鴻基道:“這些日子你先在軍中好生操練着,若是得空了,便好生跟着建英學一學如何領兵打仗。等來日到了身毒,自然少不得你的好處。”
待李鴻基與張建英都應了之後,朱聿鍵也不往下看了,幹脆領着朱倬纮和朱存樞二人往着自己的中軍大帳而去。
等到幾人都落了座,帳中也隻剩下了朱倬纮和朱存樞,還有自小就跟在自己身邊的張建英之後,朱聿鍵的臉色才拉了下來。
瞪了一眼朱倬纮,朱聿鍵怒道:“腦子呢?你莫不是給忘在封地了?”
朱倬纮有些丈二的和尚摸不着頭腦,也不知道這朱聿鍵怎麽突然之間就生了這麽大的氣,當下便拱手道:“王叔祖勿惱,起碼你得告訴我錯在哪兒了罷?”
朱聿鍵氣咻咻的道:“還有臉問!本王問你,剛才那李鴻基的一身本事如何?”
朱倬纮依舊是一副豔羨的神色道:“當真是好本事!若不然,我也不會想着拿黃金百兩跟王叔祖換了。”
朱聿鍵卻是嘿嘿冷笑道:“方才若不是他一套槍法比本王的護衛都強,本王倒還不會疑心,隻道是真個想要搏取一番功名罷了。
既然槍法是真的,他所說的飛石功夫也畢竟假不了。
隻是依着他那手好槍法看來,這般本地的人,怎麽就成了流民,到了本王的軍中?
投了衛所去當個官兵,既不用遠離大明,還能有出人頭地的機會,豈不比随着我等去身毒玩命要強得多?”
朱倬纮和朱存樞卻是一起大驚,朱存樞道:“王叔祖是說此人有問題?”
說完,又伸手指了指篷頂道:“莫不是那位派來的?”
朱聿鍵冷笑道:“你跟倬纮一般的沒腦子!”
罵完後,朱聿鍵才接着道:“若是陛下派來的,還用得着這般表現自個兒?再說了,陛下要派人來,我等難道還能拒絕不成?
此人一身的好本事,肯定是真的,而且也不像是陛下所派,那麽此人的來曆和意圖,可就不好說的很了。”
大概的解釋了幾句後,朱聿鍵也不理會朱倬纮和朱存樞兩個笨蛋,幹脆對着張建英吩咐道:“派人去摸一摸他的底子。若是如他自己所言,是想要搏個馬上封侯什麽的,便由得他去,好生培養一番就是了。”
頓了頓,朱聿鍵又接着道:“若是心懷不軌之徒,就暗中處理掉。”
張建英躬身應了,卻開口道:“殿下,以卑職之見,聽怕此人是背了人命官司,這才來到殿下軍中的。”
朱聿鍵卻笑道:“人命官司就人命官司,倒沒什麽打緊的,隻要不是心懷不軌便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