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光啓斟酌了半天,才開口道:“其實最大的問題,倒還是在于浪費。”
崇祯皇帝被徐光啓弄的一頭霧水。浪費?這玩意就是用于節約人力資源的,怎麽還扯上浪費了?
想了想,崇祯皇帝便問道:“徐愛卿說的浪費是怎麽個浪費法?”
徐光啓一邊引着崇祯皇帝向前走, 一邊道:“啓奏陛下,臣所說的浪費乃是此物消耗木頭和石碳。其實對比之下,使用此物倒不如直接使用人力來得節省,唯一的優點,大概便是隻要燃料與水充足,此物便可不眼不休地勞作。”
崇祯皇帝嗯了一聲, 邊走邊道:“先慢慢來嘛, 以後總會研究出比現在要好的多的,至于現在麽, 浪費些石碳沒甚麽,盡管浪費,我大明之外有的是這東西,大明養着衛所也不是用來吃幹飯的。”
對于崇祯皇帝語氣中赤裸裸的不要臉之意,徐光啓隻能表示佩服佩服——要不然怎麽崇祯皇帝登基之後就能東拒建奴北征蒙古?就沖這不要臉的勁兒,實在是大明曆代皇帝中的獨一份。
隻是佩服歸佩服,但是問題還是問題。
徐光啓接着道:“還有一事,便是這蒸汽機的密封問題。
臣以爲其實這蒸汽機浪費的木頭與石碳較多,根子上的原因還是密封所造成的。”
崇祯皇帝嗯了一聲,卻沒有說話。
想了半天之後,崇祯皇帝隻能無奈的承認,自己确實不是那天材,上學時很多東西都還給老師了——瓦特那家夥是怎麽解決的密封問題,崇祯皇帝表示根本就沒印象。
比如這種密封性的問題, 除了知道跟橡膠有關之外,剩下的根本就沒記住……
隻是,單獨一個橡膠的問題,就足夠崇祯皇帝頭疼了, 而且這個橡膠的問題問題目前不是那麽好解決的。
當然,要說一定要解決橡膠的問題,其實也不是一點兒的辦法也沒有——隻要派兵去占領美洲,弄到橡膠就齊活了。
哥倫布現在有沒有去美洲,崇祯皇帝表示不知道,也不關心。
但是大明去美洲卻是一定要去的。
印第安,殷地安,這擺明了就是天朝自古以來的土地,所謂的印第安人,肯定是殷商遺民。
而做爲天朝上國的大明崇祯皇帝,又怎麽能允許炎黃之後,殷商遺民浪落在外受人欺淩?
哪怕是殷商遺民已經因爲失去了來自母國的文明而變得如同野人一般,那也是堂堂的炎黃貴胄不是?
至于失去了文明的傳承,沒關系,反正儒家最喜歡幹的事兒不就是宣揚教化麽,隻要派過去足夠多的大儒去教化不就行了?
而且去美洲還有一個好處。
地方夠大,中原人夠多,往那裏可勁扔就是了,反正裝得下去。
啥玩意?跟朕要如何證明印第安人就是殷商遺民的證據?
笑話!朕的話就是證據!
尤其是那塊大陸面積夠大,物資又足夠豐富的情況下,誰敢說不信,誰就去天上找三皇五帝他們問問吧。
實在不行去地府找纣王問問也行。
問完了記得回來告訴朕一聲啊。
可是可惜的很,現在的大明自己還一屁股屎沒擦幹淨呢,還去打南洋和美洲?
崇祯皇帝一邊心中暗恨現在真是屁事一堆,一邊又在替美洲大陸可惜。
算了,早晚的事兒。肉早晚得爛在大明這口鍋裏,急不得,尤其是這蒸汽機,有了這玩意,去美洲也更方便不是?
崇祯皇帝邊走邊想着這些事兒,卻突然腦子一轉,想起來在穿越者培訓教材上看過的内容。
在唐磚裏,雲烨好像是拿牛筋搗爛之後又摻上了魚鳔弄成過密封墊子。
雲烨拿來幹什麽,崇祯皇帝不記得了,但是隐隐約約記得有這麽回事兒。
姓雲的能這麽幹,朕當然也能這麽幹。
反正都是穿越者,這種事兒就不客氣了。
爲了避免大明已經有了這種密封手段,自己說出來後丢人,崇祯皇帝卻是問道:“不知道徐愛卿現在是如何解決密封問題的?”
徐光啓苦笑一聲後說道:“啓奏陛下,臣先是以漆爲密封,其效果聊勝于無,過不得片刻時辰便會洩漏蒸汽,此時蒸汽機便會停下。
後來臣又以白麻爲筋,然後篩細石灰,和桐油混爲密封,效果亦不佳。
再後來,臣又将石灰和桐油、魚油、厚絹、細羅一起搗爛,效果也不甚佳。”
崇祯皇帝斟酌一番後才道:“朕于宮中古籍上看過,前唐之時,曾将牛筋搗爛混以魚膠以爲漆,密封性極好。
其中一鱗半爪的,朕也不大記得了。但是徐愛卿不妨一試。”
徐光啓嗯了一聲,思索了半天才回道:“魚膠性粘,用于之粘合當爲可行,惟不知牛筋又有何用。”
崇祯皇帝整個就是個不學無術的小白程序猿,又哪裏知道用牛筋和魚鳔的原理是怎麽回事兒,當下便推托道:“朕亦不解其中之意,然則前人既然在書中提到,想必是有些緣由的,徐愛卿盡管一試便知其真僞。”
原來您老人家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兒啊。
斟酌了一番後,徐光啓才小心翼翼地道:“啓奏陛下,臣倒是從西方傳教士那裏知道有一種密封的方法更爲簡便。”
崇祯皇帝一聽傳教士有什麽密封方法,心中先是一聲卧槽。
傳教士裏有好人是真的,但是更多的也就是那麽回事兒。要不是所謂的傳教活動能帶來利益,鬼才願意千裏迢迢的去傳教。
至于說這些家夥說的密封方法,不會就是跟美洲大陸有關系吧?
崇祯皇帝當下便作出一副很感興趣的樣子,問道:“是甚麽方法?徐愛卿好好跟朕說說看。”
徐光啓先應了是,仔細斟酌了一番後才說道:“陛下還記不記得臣之前說過的傳教士湯若望?”
崇祯皇帝嗯了一聲道:“朕記得徐愛卿說此人在天文一道頗有造詣,不是已經請來協助愛卿修曆了麽?莫非這密封之事還和湯若望扯上了什麽關系?”
崇祯皇帝知道湯若望這麽個人。
感謝後世的一些跪舔劇,讓崇祯皇帝這麽個曆史小白知道了康熙皇帝很愛學習西方知識用來裝逼,而很多内容就是跟這個叫湯若望的家夥學的。
上次徐光啓點明要湯若望,崇祯皇帝便命錦衣衛把這家夥從西安找了回來。
隻是據錦衣衛的密報來看,這家夥在西安可不怎麽老實。
在西安的時候,湯若望不僅建了個教堂傳教,還不斷地向過往商人、到京城進貢的附近小國的使團打聽和記錄他們行走的路線,經過的國名、地名、驿站名以及來往商品的名稱、貿易狀況等等。
至于這家夥記錄好的這些資料雖然準備寄回歐洲,但是很可惜,送信的人卻沒能成功把信送走。
錦衣衛的家夥們直接把送信的人給宰了,至于信,現在也不知道崇祯皇帝給扔哪兒去了。
徐光啓卻是不知道崇祯皇帝心中想的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隻是接着道:“正是此人。
臣從他口中聽說有一個人叫哥倫布,曾經遠航至一片新的大陸,其面積之大,隻怕不下于我大明。哥倫布稱此地爲印度。”
崇祯皇帝一聽,心中更是疑惑。
雖然哥倫布所謂的大航海要比鄭和的大航海晚上了幾百年,但是這不妨礙那些西方蠻子把這家夥當成航海大佬來看待。
後世不都說哥倫布去的是什麽美洲,還搞過印度安人屠殺一類的?哥倫布不是因此被稱爲什麽大航海的先驅?怎麽跑阿三哥那破地方去了?
崇祯皇帝正自疑惑,卻聽徐光啓接着說道:“隻是後來又有個名爲阿美利哥·維斯普西的學者指出哥倫布去的并非什麽印度,而是一個新的大陸。
由于哥倫布已逝,阿美利哥·維斯普西便将此地稱之爲阿美利加洲。”
崇祯皇帝心中又是一聲卧槽。
好麽,阿美麗堅,阿妹你看,這些破名字的來源原來是他娘的這麽回事兒!
徐光啓卻是接着道:“阿美麗哥閱讀過哥倫布作記載的航海筆記,認爲其中哥倫布所記載的【把一些白色濃稠的液體塗在衣服上,雨天穿這種衣服不透雨;還把這種白色濃稠的液體塗抹在腳上,雨天水也不會弄濕腳】應該就是由哥倫布所見過的“會哭泣的樹”的樹汁。
據哥倫布的筆記記載,隻要小心切開樹皮,乳白色的樹汁就會緩緩流出。
湯若望說這種樹汁如果和麻布混了,想必拿來密封是極好的。”
崇祯皇帝嗯了一聲,心道不就是橡膠麽,這玩意朕不是很關心,朕關心的是美洲大陸……
隻是不管怎麽說,自己晚了一步就是晚了一步,現在歐洲的那些鬼畜已經跑去占領美洲了吧?
算了,不想了,先他娘的弄來橡膠再說。
至于殷地安這塊自古以來就是華夏固有領土的地方,就先讓他們占了去,等朕騰出手來再“吊民伐罪”!
打定了主意後,崇祯皇帝才接着道:“既然有這種樹又被哥倫布其人帶回,那朕便派人去尋了樹種來,在我大明種植便是。”
說完之後,崇祯皇帝卻又笑道:“徐愛卿若是想要這種樹,直接與朕說便是了,又何故繞這麽個大圈子?”
被點破了心思的徐光啓老臉一紅,卻是拱手道:“陛下,若真真是如此,臣确實不必兜這麽個大圈子,隻是還有一件極爲重要的事與此相關。”
崇祯皇帝好奇地道:“哦?還有何事?”
徐光啓道:“依着湯若望所說,他原本是去西安接替傳教士金尼閣的。
這位名叫金尼閣的傳教士已經來我大明兩次,而且這一次還帶了七千餘部書籍,涵蓋神學、數學、心學、格物、文學、藝術、軍事、地理等範籌,想要盡數翻譯爲漢字。
臣以爲其他的倒也罷了,但是其中數學、格物、軍事、地理這四門的書籍卻是重要無比,不管是借來抄寫還是印制,或者幹脆是搶來原本,總之應該讓我大明有一份才是。”
很好,很有朕的風範,朕很喜歡!
感佩于徐光啓跟自己學會的這種不要臉精神,崇祯皇帝開口道:“這有何難,朕回頭便命人去買,不買就讓錦衣衛去拿便是了。”
徐光啓卻道:“陛下,如今這金尼閣卻已經不在陝西,而是去了杭州。去歲之時,金尼閣原本倒是邀請微臣去他那裏做客,隻是陛下召喚,微臣才沒有去成,想來便是爲了這翻譯一事。”
崇祯皇帝感歎道:“好人呐!
看起來古人說的不錯,唯有内修德政,方有四夷賓服。
如今大明可不正是人心所向麽,便是海外蠻夷,亦知心慕中華。”
徐光啓被崇祯皇帝不要臉的自吹自擂給打敗了,隻是拱手道:“陛下所言極是,陛下内修德政,自然有八方來朝。”
在徐光啓的吹捧下,崇祯皇帝簡直功追三皇,德配五帝了——隻是不知道被崇祯皇帝怼過的黃台吉和林丹法,還有東南的豪商還有東林黨是怎麽想的了。
一番感歎之後,崇祯皇帝才想起來正事:“這位金尼閣先生既然心慕王化,朕這便命人将他接進京城,來這皇家學院安心做學問罷。”
徐光啓拱手道:“陛下,金尼閣此時已經是年逾五十,隻怕未必能撐得京城。”
崇祯皇帝卻是笑笑道:“來不了便來不了。朕派個禦醫過去,若是能來便來,來不了,便讓他安心在杭州翻譯便是。但是這七千西書,朕會替徐愛卿弄一份來皇家學院。”
說完,崇祯皇帝又對身後的王承恩吩咐道:“記下來,回頭命許顯純派人去辦理。”
等到王承恩也應是之後,幾人卻是已經到了皇家學院頗爲靠裏面的一間院子,此時院子中還轟隆隆地響個不停。
推門走了進去,徐光啓才轉身請崇祯皇帝進去,指着院子中的一台正轟隆隆運轉着的大家夥道:“啓奏陛下,這正是臣等所制蒸汽機。”
此時崇祯皇帝隻是随便揮手命院子中跪了一地的人起了,卻是一言不發地盯着那台大家夥看了起來。
明明一副傻大黑粗的樣子,在崇祯皇帝的眼裏卻比沒穿衣服的美人更爲嬌豔動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