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辇不知道犬決是什麽意思,但是本能的就能感覺到這肯定不會是什麽好死法。
決這個字就不用多想了,肯定是個死,犬這個字可就很考究了——難道是要讓狗給咬死?
可是這滿延安府城中也找不出來幾條狗啊,耗子都快吃完了,還能指望有剩下的狗?
張辇覺得城中大概是剩不下幾條狗來吃自己了, 可是崇祯皇帝不在乎啊。
城中有狗就犬決,難道沒有狗就不決了?
那當然是不可能的。
崇祯皇帝在穿越前可是聽說過一個名詞:炮決!
這個炮決,肯定不是讓犯人在青樓裏打炮到精盡人亡那麽簡單,而是用大炮處決犯人的簡稱。
這種玩法是将活人綁在一處空地上,用高射炮瞄準射擊,高射炮炮彈直接擊中人體時,産生大量密集的彈片,沖擊波、爆炸能直接将人撕成碎片,其血腥效果令人發指。
但是在崇祯皇帝的心裏,别管是不是真的,反正有這麽種玩法就是了。
打定主意,崇祯皇帝便吩咐道:“去城中找些狗來去。”
張之極一聽崇祯皇帝先說了犬決又命人去找狗,便大緻知道了崇祯皇帝的想法,當下便向着旁邊兒的張自明使了個眼色。
張自明會意,領命後匆匆而去。
等到張辇也被收到崇祯皇帝示意的内廠太監帶下去之後,崇祯皇帝卻又接着望向了杜文煥。
這個家夥不太好處理。
像洪承疇那樣兒的,因爲延安府現在的情況比較操蛋,倒是需要那種心狠手辣的人來背個黑鍋啥的,到時候自己再假惺惺地說甚麽“皆是洪承疇誤朕”,“朕一時不察,竟緻延安府百姓遭此毒手”,再或者說些甚麽洪賊曲解朕意,朕深恨之一類的屁話,順勢幹掉也就是了。
可是杜文煥卻是不一樣。
原本的曆史上這家夥可不是個多出名的人物, 而在崇祯皇帝的眼裏,凡是被螨清大肆黑化或者沒有被螨清大肆吹捧的, 多半就是和螨清不對付的。
而且這杜文煥在招降叛軍後因爲意識到糧食不夠而玩主動殺俘這一套, 足見也是個替自己背黑鍋的好手,因此倒不能浪費了。
沉吟了半晌,崇祯帝皇又踱到桌子後面坐了下來,手指繼續在桌子上敲了起來。
斟酌一番後,崇祯皇帝才道:“唐王世孫殿下也在這裏,後面的事情你跟他去交涉,讓那些願意投降的叛軍随着王叔祖去身毒。至于再殺俘這種破事兒,不許再有,你可明白了?”
早就因崇祯皇帝獰笑着說要犬決了張辇而吓得渾身冷汗的杜文煥連忙躬身應道:“臣遵旨。”
安排完了杜文煥,崇祯心中還是暗自盤算開了。
從白水的王二開始,再到如今的高迎祥,基本上上都是一夥人搶一個縣城,而真正被調撥到縣城中的糧食,根本就他娘的沒多少。
這也就難怪這些叛軍總是在不停地搶搶搶了。
不搶能怎麽辦?
隻要有人帶頭造反,就肯定會有其他餓的活不下去的人選擇跟着造反。
等到有人發現選擇造反的人活了下來,等着朝廷岩濟的反而餓死了不少,在這種簡單到白癡的造反題面前,怎麽選擇就成了一個很簡單的事兒了。
可是造反的人多了,就算是打破了縣城後拿到一些糧食,可是又能有多少?而且這些人造反肯定是要帶着家屬的吧?那家屬要不要吃?
那麽問題就來了,大家夥冒着殺頭的風險搶來了糧食,結果又不夠吃,那怎麽辦?再去吃朝廷的赈濟糧?
這也是不可能的。先不說造反之後朝廷的赈濟糧沒得吃了,就算是有的吃,誰又敢保證一定能填飽肚子?
沒有人敢下這個保證。
延安府的遍地烽火,其實更接近于一個無解的死循環。
以高迎祥爲例子,先是被天災加上那個舉人老爺褚師臣的貪婪無度給逼得活不下去了,無奈之下選擇了帶着鄉親們造反乞活。
可是從褚師臣家中搶來的糧食又不夠吃,就隻能再拉攏更多的人去打縣城。
結果到了縣城發現也沒搶來多少糧食!
那還能怎麽辦?接着搶下一個呗。
就像是現在這種局面一樣,别管是國庫的銀子還是内帑的銀子,反正崇祯皇帝都沒少花,糧食沒少買,可是延安府還是他娘的餓死人。
崇祯皇帝現在就恨不得直接把這些官員全給砍了算了。
可是前世看過的一部跪舔劇裏的和中堂說的好啊,這些官員要是沒了,誰來發放赈災的糧食?糧食裏面摻麸子能讓更多的人先填飽肚子!
想想這種狗屁理論居然一點毛病都沒有,崇祯皇帝有時候都不知道是該氣還是該笑了。
若說是換成螨清的那位能不要臉的自稱十全老人的酋長身上,這倒也是正常——撥的銀子少,要赈濟的災民多,所以這些“爲國爲民”的官老爺們才發明了無比偉大的,往糧食中摻麸子的方法。
可崇祯皇帝不是十全老人啊,從八大蝗商開始到後來的福王,搜刮來的銀子有多少都換成糧食了?
反正在崇祯皇帝的記憶裏,自打自己穿越之後,這宮中的用度除了張嫣那裏,剩下的都是一直在減,還沒有過往上加的情況。自己花錢最多的,一個是徐光啓的科學院,再就是這糧食。
然而并沒有什麽卵用,自己弄的糧食是不少,可是都他娘的沒到災民的手裏——西安府的被人倒去了浙江,然後賣給了建奴,延安府的還不清楚,但是從那一口苞米茬子味的黃向南出現之後,崇祯皇帝的心就一直在往下沉。
這些當官的到底能有多操蛋?
崇祯皇帝根本就不敢再去想他們的下限值了。去他娘的吧,該殺的還是殺吧,不殺的話早晚還是得讓這些孫子把自個兒給賣喽。
崇祯皇帝心中正在想着陝西民變到底是爲什麽越來越大的時候,前去審問黃向南的朱剛也匆匆地走了進來。
眼見朱剛臉色凝重,崇祯皇帝心中就是一沉。
果然,就見朱剛拱手道:“啓奏陛下,那個黃向南果然就不是什麽走邊的商人,而是建奴。
此人原名阿林保,乃是建奴正黃旗愛新覺羅氏,與黃台吉還有着一些親戚關系。此行陝西,便是受了黃台吉的指使。”
果然啊,自己想的就沒有錯。
黃台吉這狗東西果然還是不安份的緊,甯肯拼着花費大量的銀子也要給大明扯後腿,這是一種什麽樣兒的精神?
這是一種專門損人無所謂利不利己的精神!
崇祯皇帝嗯了一聲後問道:“那這些糧食呢?總不能買了之後就全燒了罷?”
朱剛沉聲道:“這些糧食,大都經過沃兒都司外的鞑靼部,繞過順義王所部,再送到建奴那邊。其中又牽扯到了林丹汗給他們暗中提供方便。”
都他娘的是養不熟的白眼狼!崇祯皇帝暗罵一聲,卻是幹脆地吩咐道:“弄清楚這條線上有多少人,然後……”
朱剛久随崇祯皇帝身邊,對于崇祯皇帝語氣中那無盡的殺意了解的很清楚,當下便躬身應是,随後又匆匆地出去了。
而張自明此時也是匆匆忙忙地趕了回來,一進屋子便向崇祯皇帝奏道:“啓奏陛下,卑職命人遍尋延安府城中,卻是沒有發現一條狗,都被餓急眼了的人們給吃光了。”
崇祯皇帝聞言,卻也沒有多麽失望。反正沒有狗還有炮,狗決不成就炮決好了。
打定主意後,崇祯皇帝這才望向了一直在旁邊裝木頭人的行都司指揮使趙平:“待會兒愛卿準備一下,朕要去延安行都司營中走一走。”
趙平躬身領命,向崇祯皇帝告退之後便直接去準備了。
終于閑了下來的崇祯皇帝這才望向了馬茂才和李應期。
兩個人一個主剿,一個主撫,但是不管哪個,卻都沒有摻合進這些兒屁倒竈的事兒中,反而都是想着如何平定叛亂。
這樣兒的臣子好啊。
屁股決定了腦袋,崇祯皇帝現在的思維就很簡單,朕是皇帝,自然就得想着天下的百姓,總不能因爲這些人被逼得活不下去造反了就赦免了他們。
要是這樣兒的話,以後大家都有樣學樣,但凡是有一點不滿便舉旗造反,那誰受得了?
主撫的馬茂才倒是适合來當這個延安府的知府,但是想想還要借着延安府民變的手好弄死洪承疇出口氣,崇祯皇帝便隻能放棄了這個想法。
沉吟半晌後,崇祯皇帝才開口道:“你們兩個,都很好。替朕多看看,多瞧瞧,有甚麽事兒,可以直接通過錦衣衛上報給朕。”
李應期和馬茂才聞言,一愣之後才拜道:“謝陛下隆恩。”
崇祯皇帝話裏的意思很簡單,以後自己兩個人既是官員,又是錦衣衛的編外人員,有了這層身份,以後再辦什麽事兒可就方便多了。
而且從另一個層面上來說,自己也算是成了皇帝親軍的編外人員?甚麽簡在帝心,青雲之上這些詞,便止不往的在二人心中冒了起來。
崇祯皇帝卻是不關心這個,又誇了兩人幾句後,崇祯皇帝再又對朱聿鍵道:“朕還有一事和王叔祖商議。”
朱聿鍵趕忙拱手道:“請陛下吩咐。”
崇祯皇帝卻是笑着道:“朕還是年輕,想事情也簡單了些。這些災民所形成的叛軍,其實是朕想的差了。”
崇祯皇帝這一番說法,不異于自承其過了,若是換成書面文字,這幾乎都相當于罪己诏了。
朱聿鍵心中更是摸不清楚崇祯皇帝在想些什麽,當下也隻得拱手道:“陛下愛民如子,實乃天下百姓之福。”
崇祯皇帝卻是擺擺手道:“朕也是要食言于王叔祖了。”
朱聿鍵心中咯噔一聲,食言?難道才子置換封地的事兒就這麽黃鋪子了?那才子砸進去的錢呢?
不等朱聿鍵開口詢問,崇祯皇帝卻是先開口道:“朕前番說這些災民所成的叛軍之中投降的都随着王叔祖雲身毒,如今看來卻是不成了。
正所謂故土難離,兼之官逼民反,這些百姓本身卻也未必就願意反了。
因此上,以後投降的叛軍,任由王叔祖前去招募,若是有願意跟着去身毒的,朕絕不阻攔,若是不願意的,便打散後再安置爲民。”
見朱聿鍵臉上神色仍然凝重,崇祯皇帝想了想,卻也想明白了朱聿鍵的擔心,當下又接着道:“願意随王叔祖去身毒的,以後仍可回大明,朕亦不阻攔。便是有想歸葬祖墳的,朕也應許了,如何?”
朱聿鍵聞言,這才放下心來。
原本打從王佐挂麾下士卒的甯死不降再到今天延安行都使指揮使趙平彙報的高迎祥部也是甯死不降的情況,朱聿鍵便隐約覺得一定是哪兒出了問題。
如今崇祯皇帝這麽一說,朱聿鍵卻也是想明白了,當下便對崇祯皇帝拱手道:“陛下天恩高厚,臣代此地百姓謝過陛下。”
崇祯皇帝卻是擺擺手道:“王叔祖可别笑話朕了,朕不被百姓們罵成是狗皇帝,朕便謝天謝地了。”
不待朱聿鍵說話,崇祯皇帝突然間又道:“還有,此地離慶王和秦王封地亦是不遠,朕有意讓慶王和秦王也一起過來,不知道王叔祖意下如何?”
朱聿鍵心中也是暗自盤算開了。
延安府看着烽煙四起,可是等楊鶴大軍一到,再加上崇祯皇帝的京營和新軍,這些叛軍基本上也是秋後的螞蚱,蹦跶不了多久,隻是又有多少人願意跟着自己去身毒?
可是慶王和秦王一系加入進來,對自己卻也不是沒有好處的。
最起碼,自己和慶王還有秦王可都算是宗室,等到了身毒之後,這可就真是自己人了,三家聯合起來,怎麽着也要比一家強得多吧?
要是慶王和秦王不跟自己搶災民就好了。心中想着,朱聿鍵對崇祯皇帝拱手道:“臣愚昧,一切由陛下做主。”
崇祯皇帝嗯了一聲,卻是沒有繼續再提慶王和秦王的事兒,反而對朱聿鍵道:“王叔祖不如陪着朕一起去行都司大營看看,若是以後到了身毒,凡是有那些不聽話的,王叔祖也可如此處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