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晃晃悠悠的,已經到了崇祯元年九月底的時間。
随着周皇後的肚子一天大似一天,崇祯皇帝的心也慢慢地提了起來。
這倒不是第一回當爹了,前世有經驗。
但是這穿越之後,這還是第一回當爹。而且曆史小白的崇祯皇帝根本就不知道正牌崇祯皇帝的第一個孩子到底是個男孩兒還是個女孩兒,尤其是自己穿越後有沒有發生變化, 那就更不知道了。
然而崇祯皇帝再怎麽擔心,也不可能替周皇後生孩子去吧——他就沒這功能!
除了叮囑客氏和王承恩多加注意之外,崇祯皇帝實際上屁用不頂,隻能多陪陪周皇後,寬慰一下周皇後罷了。
然而崇祯皇帝的命不太好。
有人造反了。
田爾耕和魏忠賢的密報幾乎是前後腳的就到了崇祯皇帝的手中,陝西西安府同州巡撫龔嘉平的奏章也以六百裏加急的速度遞到了内閣。
溫體仁幾乎想告老還鄉算了。
彼其娘之, 就沒有一個能讓人省心的。自打自己當了這個首輔之後, 想象中的風光沒多少,擔心吊膽的日子卻沒少過。
溫體仁也弄不明白,下面的這些知縣們怎麽就這麽大的膽子,哪怕崇祯皇帝前番私訪陝西,殺了個人頭滾滾,這些人就還是有膽子逼得百姓造反。
縱然心中再怎麽暗罵,再怎麽生氣,這事兒也不敢耽擱。溫體仁拉上施鳳來,匆匆忙忙地跑到宮内求見崇祯皇帝,渾然不顧天色已經将近傍晚。
等到溫體仁和施鳳來見到崇祯皇帝的時候,偷偷一看崇祯皇帝的臉色,二人心中就是咯噔一下,暗道一聲壞了。
隻要看禦書房裏這位爺的臉色,就知道陝西這事兒已經發了,崇祯皇帝已經知道了。
崇祯皇帝看着眼前的溫體仁和施鳳來二人,淡淡地開口道:“說罷, 甚麽事情。”
溫體仁躬身道:“啓奏陛下,陝西西安府同州白水縣,縣民王二聚衆攻蒲城之孝童, 韓城之淄川鎮。
府谷王嘉胤、宜川王佐挂并起,攻城堡,殺官吏。安塞高迎祥聚衆響應,自稱闖王。”
崇祯皇帝嗯了一聲,揚了揚手中的奏章道:“朕已經收到了消息了。不過又是鬧了出民變而已。朕心中早有準備。”
溫體仁和施鳳來聞言,卻是頗感意外。
這時候的崇祯皇帝不應該是勃然大怒,先殺個人頭滾滾的發洩一下心中的怒氣麽?怎麽表現的這般平靜?
二人心中正在盤算,卻聽崇祯皇帝道:“白水縣縣令戴永怡,勾結當地鄉申段明德,侵占民田千餘畝,得銀千兩。
府谷知縣胡青寒,連勾結鄉紳這種面子活都懶得做,直接自己下手,以管家的名義私下侵吞民田五百餘畝,逼死百姓七十有三。
宜川知縣戚乘忌,幹脆将赈濟糧食吞下一半後再高價賣糧,百姓餓死的倒是沒有,因着這些高價糧而破家的,卻是有二百餘戶。
安塞麽,當地的舉人老爺褚師臣覺得投獻到他名下的土地都不是自己的,幹脆借着這次陝西大旱的天賜良機,把這些土地都收入自己名下,至于高迎祥麽,活不下去了,不反還等死?”
等到崇祯皇帝的一番話說完,溫體仁和施鳳來已經恨不得把西安府同州巡撫龔嘉平給抓到京城,再跟錦衣衛那邊兒讨教一下行刑的方法,親自給丫的上刑了!
龔嘉平的奏章裏隻是說白水縣縣民王二造反,聚衆攻打縣城,縣令戴永怡已經戰死,可是這王八蛋根本就沒有說戴永怡這個混賬東西勾結鄉紳撈錢的事兒!
隻是官場上官官相隐這種事兒畢竟常見,倒也不值當多麽的大驚小怪。
溫體仁趕忙躬身道:“啓奏陛下,陝西一地既反,當派大軍速速進剿爲宜。陛下未曾巡幸陝西之前,便早有計議,以三邊總督楊鶴爲總理,剿撫并進。”
崇祯皇帝嗯了一聲,卻是沒有說話。
自己穿越的時候也不知道是哪裏出錯了,結果是金手指沒有,老爺爺沒有,圖書館沒有,哒哒哒冒藍火的加特林也沒有,再不濟再不濟,明朝這點兒破事兒的記憶也他娘的沒有!
結果就是現在這種結果,明知道這次是給大明挖墳的第一鍁,高迎祥這個名字也知道,王嘉胤這個名字也有印象,但是自己就是不知道這次到底是哪個家夥最難纏最難搞定!
這就跟打遊戲一樣,你連最大最難搞的BOSS是哪隻都搞不清楚,怎麽玩?更何況崇祯皇帝開局一條狗,現在一路打下來才算是有了點家底,心中底氣還是不足。
想到這裏,崇祯皇帝又有些憤恨了起來,哪怕讓自己帶着東非PLA那些黑叔叔用的裝備穿越呢,這麽點兒造反和建奴也不過是五對輪來上幾發的事兒,一發不夠就兩發嘛。
再或者給自己點兒曆史知識也行,理工科的知識好歹也給點兒,總他娘的比現在這樣開局一條狗,啥啥都不會要強的多吧。
然而想這些都沒有什麽鳥用。
就在崇祯皇帝走神的時候,溫體仁又躬身道:“陛下?”
崇祯皇帝不開心了。憑什麽這些混賬東西作出來的妖蛾子要讓自己不開心,左右你們都是當官的,都他娘的陪着朕一起不開心罷!
回過神來的崇祯皇帝嗯了一聲,吩咐道:“敲響景陽鍾,召百官進宮議事。”
施鳳來一聽崇祯皇帝的語氣,就知道崇祯皇帝這是準備把事情往大了搞,當下便反對道:“啓奏陛下,臣以爲現在敲景陽鍾不妥。非國之大事,景陽鍾聚文武百官進宮便輕易敲不得,陛下不見當年幽王烽王戲諸侯故事?”
崇祯卻是嘿嘿冷笑一聲道:“國之大事?甚麽是國之大事?不是死一個皇帝才叫國之大事,更不是國要亡了才叫國之大事。
一旦亡國之時,朕便是把這景陽鍾敲破了,敲爛了,又有誰會進宮護駕?”
崇祯皇帝雖然小白,卻也知道曆史上的崇祯皇帝是敲過這景陽鍾的,而且後果很感人——由于老朱家最後一條忠犬英國公也戰死沙場,整個大明的文武百官外戚勳貴,就他娘的沒有一個進京聽诏的!
也正是因爲爲此,穿越過來的崇祯皇帝才大力任用廠衛,對于英國公一系多有封賞,根本就不在乎英國公一系一公一侯會讓其他人怎麽看——要麽用眼看,要麽就别看,看了還想瞎咧咧的就去死。
隻是剛才崇祯皇帝一番話,卻是吓得溫體仁和施鳳來早早地跪下了,什麽死一個皇帝,什麽亡國之時,這種話從一個皇帝的嘴裏說出來,太他娘的吓人了。
溫體仁叩首道:“陛下慎言。臣等有罪,使陛下憂心至此。望陛下保重龍體。”
施鳳來也跟着道:“臣等有罪,使陛下憂心至此。望陛下保重龍體。”
崇祯卻道:“朕的龍體再保重又能怎麽樣?難道朕保重了龍體,這些混帳就不貪了?活不下去的百姓就不會反了?”
見溫體仁還想再勸,崇祯幹脆道:“溫愛卿與施愛卿不必再勸,随朕去等百官們罷。”
等到被突然敲響的景陽鍾給弄的一臉懵逼的文武百官和各路勳貴們都趕到了宮中,就看到了崇祯陰沉着臉坐在龍椅上,溫體仁和施鳳來早早地就站在了自己的位置上等着了。
等到百官山呼萬歲之後,崇祯便先陰沉着臉道:“陝西大旱的事兒,衆位愛卿都還記得罷?”
就這麽兩天的事兒,大家夥兒還在這殿裏被崇祯皇帝訓的跟孫子一樣,順便菜市口上也是人頭滾滾的,誰敢忘?
崇祯皇帝眼看沒有人跳出來說話,便随手抄起剛才拿過來的錦衣衛密報,往面前的空地上一扔,接着道:“溫愛卿,讀給衆位愛卿聽聽。”
王承恩快步上前撿起密報,走下去交給溫體仁,這才又回到崇祯皇帝身邊站好。
溫體仁打開密報瞄了一眼,發現和剛才自己在崇祯皇帝那裏聽到的消息差不多,便轉過身來,朗聲道:“臣田爾耕啓奏陛下:經查,白水縣縣令戴永怡勾結鄉紳張志魁,侵占民田千餘畝,得銀數千兩,白水縣縣民王二聚衆造反,聚衆攻蒲城之孝童,韓城之淄川鎮。
府谷知縣胡青寒陰以管家之名,侵吞民田五百餘畝,逼死百姓七十有三。黃甫鄉寬坪村人王嘉胤夥同吳延貴等造反。
宜川知縣戚乘忌侵吞赈濟糧食吞一千五百石,其數近所調赈濟糧食之半,複又高價賣糧,二百餘戶百姓因購糧乞活而破家。縣民王佐挂舉兵造反。
安塞舉人褚師臣借陝西大旱,侵吞投獻之田五百餘畝,逼反高迎祥,高賊自稱闖王。”
等到溫體仁将錦衣衛密報讀了一遍後,整個大殿中的文武百官和勳貴都是後背一涼。
誰都知道現在這位崇祯皇帝是什麽性子。
原本的天啓皇帝雖然推出了魏忠賢當靶子,跟東林黨和文武百官鬥,但是好歹還算是要點兒臉面,甚麽時候也沒有撕破過臉明刀明槍的幹。
可是這位爺不一樣。
心情不爽了就是人頭滾滾,平日裏不招惹到這位爺還好,若是惹的這位爺不爽了,不管是被挂在午門的黃立極,還是部屬被築了十餘座京觀的林丹汗,可都在等着有人作伴呢。
就算是這樣還不夠,那範文程呢?大家夥兒哪個不知道,忠烈祠前的那尊跪像可是範文程本尊跪在那裏,估計生生世世都沒有站起來的希望了。
此時的天色已經黑了下來,大殿中點起的牛油蠟燭,将整個大殿中再次照亮。隻是崇祯皇帝的臉色卻是越發的看不清了。
崇祯皇帝看着大殿中的群臣開口道:“都聽過了?有何感想?”
兵部尚書崔呈秀道:“啓奏陛下,臣以爲,此乃官逼民反之舉,彼輩既然害民,乃是自絕于天下。當務之急,乃是先處理掉這些害民之輩,再安撫民心爲上。”
崇祯卻是冷笑一聲道:“那崔愛卿說說,這些害民之輩,當如何處置?”
崔呈秀是兵部尚書,卻不是刑部尚書,當即便被崇祯一句話給噎住。
刑部尚書蘇茂相出班道:“王二、王嘉胤夥、吳延貴、王佐挂、高迎祥等,依律當誅九族,以爲後來者誡”
崇祯皇帝嗯了一聲,反問道:“那這幾個官員呢?”
蘇茂相道:“啓奏陛下,白水縣縣令戴永怡、府谷知縣胡青寒、宜川知縣戚乘忌,依律當剝皮實草,舉家流放三千裏。安塞舉人褚師臣不爲官員,依律可判絞。”
崇祯卻是呵呵冷笑一聲道:“蘇愛卿對大明律當真熟悉。官逼民反,反了的民就要誅九族,這些官員自己死了,家人也不過是個流放罷了,其親族于其中所得好處呢?”
蘇茂相卻是啞口無言。大明律就這麽規定的,自己一個刑部尚書難道還能去修改大明律?
這幾個造反的不誅九族,後面的人是不是會有樣學樣,跟着造反?
至于這些官員,貪腐本來就是剝皮實草,想要更嚴酷的刑罰不是沒有,但是得皇帝您老人家親自開口才成啊。
隻是蘇茂相的想法馬上就變成了真事。
崇祯皇帝冷笑道:“命三邊總督楊鶴爲陝西巡撫,總理平亂之事。
命錦衣衛鎖拿白水縣縣令戴永怡、府谷知縣胡青寒、宜川知縣戚乘忌,彼輩九族一體鎖拿。安塞舉人褚師臣,另行處理。
待楊鶴進軍之後,命其于陣前,盡誅白水縣縣令戴永怡、府谷知縣胡青寒、宜川知縣戚乘忌三人九族,反叛之人除首倡者外,降者無罪,命楊鶴就地安置。
王二、王嘉胤夥、吳延貴、王佐挂、高迎祥五人,其若願降,本人處死,家人及九族皆免其罪。”
蘇茂相卻反對道:“啓奏陛下,如此處理,以後難免會有人模仿此等行徑,稍有不滿便舉旗造反,到時又當如何?”
崇祯皇帝卻道:“若不是活不下去,誰願意舉旗造反?此事不必再議,此爲朕特旨,亦不可爲後事之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