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一番話,直說得朝堂衆臣以袖掩面,個個臉上青紅不定。
當即就有禦史出班奏道:“啓奏陛下。孟子曰:君之視臣如手足,則臣視君如腹心;君之視臣如犬馬,則臣視君如國人;君之視臣如土芥,則臣視君如寇仇。今陛下所言,非明君之所爲。”
崇祯笑道:“如此說來,倒是朕的不是了?”
那禦史道:“臣不敢。”
崇祯笑道:“剛才卿據說家中無甚餘财,止有賣了宅子以助國難?
那麽愛卿來告訴朕,卿在東四胡同中新安置的外室又是如何?替你那外室贖身的兩千兩銀子從何而來?
愛卿名下确實無甚家産,可是愛卿家中幼弟名下的三百餘畝良田又從何而來?”
那禦史慌忙跪地道:“臣惶恐!臣……有罪!”
崇祯卻是看也不看那禦史,接着道:“惶恐什麽?敢做如何不敢當?
陳默,字不言,原爲天啓五年進士,天啓六年,進爲禦史。
區區兩年的時間,卿納了三房小妾,在外有兩個外室。府每月花費需三千餘兩白銀。陳愛卿來告訴朕,這銀錢從何而來?”
那禦史心知無幸,也不再出言辯解,隻是跪倒在地,沉默不語。
崇祯也不去理會,接着道:“愛卿在永昌票号中也有份子吧?每日裏什麽都不幹便有錢拿的感覺可好?這銀錢拿着,卿不嫌燙手麽?”
崇祯說完這些,幹脆從禦階上走了下來,越過文武大臣,又來到周國丈的位置,道:“嘉定伯原本是街頭的算命先生,自周氏入了信王府後,愛卿便一朝登天,如今更是貴爲國丈。隻是還請嘉定伯教朕,家中白銀二十餘萬兩從何而來?城外巧取豪奪的良田又有多少?隻是嘉定伯,當真以爲貴爲國丈便可以目無法紀了?”
不理會大汗淋漓的周國丈,崇祯又回到了禦階上,掃了下面的群臣一眼,開口道:“國朝養士三百年,卿等每日裏祖訓,祖訓!卻忘了祖訓不教爾等魚肉百姓!忘了貪污腐敗就要被剝皮實草!
國朝此前對卿等優容有加,換來的卻是朕視爾等如心腹,爾等視朕如仇寇!”
看着下面跪了一地的朝堂重臣,崇祯突然冒出來一股子邪火,怒道:“田爾耕、曹化淳何在?”
田爾耕慌忙出班道:“臣在!”
曹化淳也道:“奴才在!”
崇祯皇帝看着群臣,怒道:“禦史陳默,欺君罔上,貪腐無度!着錦衣衛抄家!陳默本人剝皮實草!懸于午門,與黃立極爲伴!等建奴退後,三族流放嶺南瘴地,遇赦不赦!清查家中田産,一應沒入皇莊!”
一聽崇祯皇帝處置如此之重,首輔溫體仁不得不出班奏道:“啓奏陛下,陳默貪腐該死,自有國朝法度在此。其三族何辜?臣以爲,陛下懲處太過,望陛下明察。”
崇祯盯着溫體仁道:“三族何辜?溫大人告訴朕,被他家奪去田地的百姓又何辜?!他族中之人,又有哪個不曾受過他的好處?家中幼弟,得良田三百餘畝,族中之人受他蔭蔽,不曾爲國朝納過一分的稅!這才當真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既然得了好處,苦處自然也要一起受着!”
說完不再理會溫體仁,又對衆臣道:“大明律,軍民一切利病、并不許生員建言。果有一切軍民利病之事、許當該有司、在野賢人、有志壯士、質樸農夫、商賈技藝、皆可言之。諸人毋得阻當。惟生員不許。
今在京貢生錢某,妄議朝政,诽謗宮内。依大明律,革去該生功名,着錦衣衛遣返。
不理會那些被自己突然下這麽大狠手處置生員給驚呆了的衆臣,崇祯又對曹化淳道:“皇後管教親族無方,着閉門讀書仨月,無诏不得出入後宮半步。國丈周奎收受孝敬,侵占民田,以大明律議親制,不予追究。然大明既有律法,則有法必依,違法必究。其令,嘉定伯長子代父受過,責令其自盡!東廠追查嘉定伯府所侵占民田,一應沒入皇莊,建奴退後再行處置。”
聽完崇祯的處置,周國丈簡直吓個半死,這才明白昨晚女兒召見自己所說的并不是說笑!
回過神來的周國丈慌忙跪下請罪:“陛下!臣有罪!臣願捐獻二十萬兩白銀!臣願意捐獻全部家産!陛下,饒了臣這一回吧!”
崇祯卻是看着周國丈冷笑道:“嘉定伯不是詩書傳家,耕讀爲生麽?如何又有了二十萬兩的身家了?!
朕昨天已經給過你機會了,自己不把握,又怪得誰來?”
說完,不再理會痛哭流涕的周國丈,崇祯又對群臣道:“卿等記住了,朕給你的,才是你的。朕不給,誰敢伸手,抄家滅族!”
“退朝!”
又一次在朝堂上殺人殺的人頭滾滾的崇祯皇帝因爲把下領讓自己的小舅子自盡,自覺無顔對面皇後,幹脆又命人給自己換上那一身極其風騷的金色戰甲,又往德勝門去了。
隻是這一次,崇祯卻是将秦良玉和馬祥麟一起帶上,三人共同前去,打算找滿桂好好商量下如何能狠狠地坑建奴。
崇祯皇帝跑了,朝堂散朝的諸公可就很不好了。周國丈這才發現,往日與自己往來親近的朝堂衆臣們,并沒有一個人站出來替自己說話,這才徹底地想通了自己女兒所說的,惹怒了天子,後果不是自己一家所能承受的。
而東林黨的幾位大佬,卻是互相使了個眼色後,便紛紛散去,歸家之後,各人心思不同,一時間京城竟有山雨欲來風滿樓之勢。
等到了晚上臨近宵禁之時,東林黨的位衆大佬才齊聚内閣輔臣周延儒家中。
摒退了所有下人之後,周延儒先自開口道:“當今天子殘暴,恐爲傑纣之君也,不足以奉宗廟!”這便是給此次談話定下了調子。
兵部侍郎侯恂道:“不錯,當今天子重用閹黨廠衛,如此恐國将不國也!我等東林君子,當清君側,正宗廟!”
又一人開口斥到:“慎言!汝欲反耶?我等乃是爲了江山社稷,如何能清君側!”
又有禦史大夫道:“我們禦史當直谏君王之過也。有道是法不責衆,明日我等禦史言官去宮門外哭谏,務使皇帝陛下誅殺閹黨,以正朝綱!若皇帝不思悔過,恐有不忍言之事發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