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的10月初,在坊間傳聞中,鳳凰基金實控人井高的身家有可能超過馬芸。
這是一個非常驚爆眼球的推論。之所以用“可能”這個詞,是因爲鳳凰基金、九歌資本都沒有上市,誰都不知道他到底占有多少股份。
而從鳳凰基金、九歌資本公開的收購動作來看,在半年時間裏,井高一共花掉了200多億美金。這是一個非常驚人的數字。
但是,這是否意味着在阿裏系中身居要位的謝市煌在見到井高時,要把這位新貴當回事呢?
從謝市煌此時喝早茶的舉動來看,這可以是展現他生活化的一面,爲等會的會談營造出一個良好的氛圍。也可以理解爲,他很怠慢井高,在擺前輩、領導的架子。
東哥在有一段采訪中說了一個小故事。有一年的烏鎮互聯網大會。馬芸從外面進來,東哥和馬芸打招呼,兩人這是第一次見面,馬芸說,“哦,你就是劉牆東,這麽年輕。”
江湖第一高手風清揚的派頭還是很足的。
管中窺豹,細節可見全局。
陽光灑落在明亮、雅緻、寬敞的包廂中,帶着秋日的靜谧。圓形大餐桌邊,謝市煌拿毛巾慢條斯理的擦擦嘴,起身和井高握手,微笑着道:“井總,你要不要來一份早茶?”
井高含笑拒絕道:“謝總,謝謝。我吃過早飯了。”早上他給薇薇做的早餐。用面包機做兩隻全麥面包,再煎兩個荷包蛋,熱兩杯牛奶。做西餐主要是快。
謝市煌點點頭,做個手勢邀請井高坐下來,說道:“我的作息時間晚,比不了你們年輕人啊。見諒見諒。我已經通知了小程和小柳,等他們到了我們再談。”
井高欣然的道:“好的。”
謝市煌一邊吃着“早餐”,一邊和井高閑聊,“井總是哪年生人?網絡上基本都查不到你的資料。連百度百科、搜狗百科都沒有。”
井高從手包裏拿出兩隻手機放在餐桌上,微笑着道:“我是89年的。”
百度那邊和鳳凰基金在優步上是合作的。這點面子要給的。而搜狗、微博、今日頭條都是公關部的人去談的。
謝市煌看一眼井高擺在餐桌上的手機,就笑了笑。在這微笑中,仿佛空氣裏某種維持着的壓迫在消散。他叫來服務員,将他面前的點心、茶水收走。再重新上兩杯茶,和井高閑聊。
“井總,你買下酷派,沒有用酷派的手機?”
井高道:“暫時沒有用。酷派那邊的管理團隊還在磨合。”酷派在深城那邊,他讓九歌資本的吳靜書管着的。他已經給吳靜書發過郵件,要更換酷派八成的高管。
廢話,這幫人把酷派手機做成這個鬼樣子,除開酷派創始人、原董事長的責任外,這些人的能力都是很有限的。井高是準備更招聘從華爲、vivo、oppo出來的高管。
謝市煌隻是由此打個話頭,并不是要指責井高什麽,提醒道:“井總,最近我聽到一些傳言,你要留意一下。
有人說你做生意喜歡摻雜政治因素,個人喜好。說你對彎彎那邊有些人很不滿。你曾在深城的企業家圈中半公開的批評過李凱複。導緻他對你進入共享單車行業設阻。
所以,我預估你進入手機行業的話,富士康很可能不會給你代工。或者會給你一個很苛刻的價格。知道去年對面選舉時,郭太銘說的話吧?他說,他給飯我們吃。
這話咱們中國人誰聽着會舒服?”
井高輕輕的一笑,将手裏的茶杯放在餐桌上,擲地有聲的道:“謝總說的太委婉!以我的看法,姓郭的就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他一個血汗工廠有什麽臉面吹牛逼?到底是誰給誰飯吃?
再者,罵姓李的,那不是我一個人罵。當年戴大校也罵過。這種人肯定是不能被樹爲中國青年的創業偶像的!
所有,有些人别看現在跳的歡,将來都要拉清單。在這一點上,彎彎就沒有日苯人聰明。日苯的精英都知道,将來我們是要徹底的清算他們,把東京審判沒有做的事情做完。
當然,畢竟是一國兩智。我表示理解。”
謝市煌看井高的眼神就有點變化。說句實話,誰還沒有點家國情懷?特别是國家現在越來越強大、繁榮、昌盛。但是做生意,真的是要淡化這些東西,以追求利潤爲第一目标。
謝市煌舉起茶杯,以茶代酒,邀請井高一起喝一口,喟歎一聲,說道:“井總,我需要提醒下你啊。你這個态度很可能會導緻你的手機很難做起來。台積電的張鍾謀是死硬分子。芯片代工,台積電很可能不會将他的産能分配給你。
你一年賣個幾千萬台手機問題不大,沿海那邊肯定有渠道拿貨。但你想要成爲國産手機廠商中的前五,那問題就大了。二手渠道的芯片,當然沒有直接向廠家下訂單的成本低。
更别說芯片設計需要制造出來的問題。”
有些自媒體純粹就是他媽的大傻逼,還自嗨說台積電是中國企業,如何如何。放你媽的狗屁!知道中芯國際當初是誰給弄的半死不活的嗎?知道誰在美國告中芯國際的嗎?
台積電。
不把這個王八蛋企業弄死,中國芯片制造業就難以崛起。因爲他占據着全球将近一半的芯片代工份額。芯片制造業不行,就解決不了美國人卡脖子的問題。
井高點點頭,表示心裏有數,舉起茶杯,回敬謝市煌一口茶,問道:“謝總,你是從哪裏聽到的關于我的這種傳言?”
謝市煌哈哈一笑,“那來源就多了。”打個哈哈,不肯告訴井高。其實他清楚的知道傳言的來源。
都是在江湖裏混,擡頭不見低頭見。井高就算是在深城那邊半公開的點名批評過某些人,但怎麽可能這麽快就傳遍?背後有人推波助瀾啊!
就他知道,最近這波關于井高的傳言,是魔都的一個私募基金經理任潮在到處說。反正這次是此人跳得最歡。
一個私募基金的經理在江湖中無足輕重。但此人的身份有點特殊。他是銀河集團任河的親侄兒。
…
…
井高和謝市煌這裏正聊着,程爲和柳卿兩人在經理杜智傑的帶領下進來。
兩人一胖一瘦,一男一女,相得益彰。他們兩人在滴滴的運營上确實也是配合的非常到位。
“謝總,你好。”
上午的陽光讓“江南閣”這間包廂中光陰交替着。雅緻的陳設倒映着影子。
臨窗的餐桌邊,謝市煌早站起來,分别和程爲、柳卿握手,再介紹道:“小程,小柳,這位就是鳳凰基金的井總。年輕有爲啊!”
程爲扶了一下眼鏡,白淨的臉上帶着笑容,和井高握手、寒暄,客氣的道:“井總,第一次見面,還請多多指教。”
柳卿看井高的神情就有點複雜。其實她背着程爲和井高接觸過兩次。都是委派她在哈佛的師妹郭靈瑜做爲代表。但是滴滴和優步的實力不斷的在變化。至此時,攻守之勢異也!
程爲在成功的創業者中算年輕的,但也有34歲。而柳卿時年39歲。
井高時年二十七歲,風華正茂,微笑着和程爲握手,“程總客氣。”再和柳卿握手。
謝市煌笑呵呵的等三人打完招呼,做個手勢邀請道:“都坐。都坐。我剛和井總小聊了一會,現在就直奔主題啊。滴滴和優步合并是大勢所趨。這一個半月以來,優步所取得的市場份額非常驚人,且在全國的市場份額已經超過滴滴。
井總,你打算怎麽并購滴滴呢?或者,更直白的說,你打算怎麽安排小程、小柳他們這個優秀的團隊。”
三人目光灼灼的看着井高。
井高環視一圈,目光從三人的臉上滑過去,沉穩的道:“我希望程總和柳總等核心團隊離職。當然,我可以留出半年到一年的時間作爲緩沖。你們的股票這都是走正常路徑。”
程爲和柳卿對視一眼,大失所望。很明顯,這是兩人推算中的最壞結果。
謝市煌讓井高先說計劃,一個是他和井高聊的不錯,沒必要擺咄咄逼人的架勢。一個是談判的技巧。他可以往回“修正”一點。這時道:“井總,你看這樣行不行?”
井高看向謝市煌,慢慢的抿一口茶。
謝市煌說道:“新優步合并之後,股權一定會很分散。鳳凰基金想要繼續控股或者說占股超過30%都很難。那麽,用什麽來保證控制權?
你在魔都說使用AB股模式。但這是上市之後才能用的方式。在去美國上市之前呢?你有沒有考慮參考我們阿裏巴巴的模式,設置董事會的名額來控制模式。”
井高微微沉吟着。
大名鼎鼎的“阿裏巴巴模式”,井高這些年又不是吃幹飯的。對此當然是有些了解。網上到處都是啊。
按照衆所周知的慣例,由股東大會産生董事,再選舉董事會主席。以馬芸爲首的阿裏巴巴管理團隊股份非常少,想要保證公司的控股權怎麽辦?
根據阿裏的公司章程,阿裏巴巴的董事是由阿裏合夥人選出來的。注意,是合夥人,不是股東大會。也就是說股權的多寡無法決定董事會席位。
那有人會說,我要修改公司章程。沒問題。公司章程的修改需要95%的股權同意。那麽,馬芸擁有多少阿裏的股權呢?都知道的吧!8.9%。後來會減持7%。
謝市煌現在就是建議井高采取這種模式。在優步完成接下來的一輪大規模融資之前,鳳凰基金現在還握有優步近80%的股權,足以修改公司章程。
一般公司規定的修改章程所需要的投票是三分之二。
所以說,從這一點上看,阿裏的公司治理比萬科更加的先進。萬科的管理團隊現在維持對公司的控制權不是靠章程、制度,而是靠國企股東的支持。當然,萬科有曆史原因。
井高輕輕的搖頭,拒絕道:“謝總,我不打算在優步推行合夥人制度。以優步的情況,很難搞起來。程總、柳總都非常優秀,但我不希望公司日後内耗。”
控制權的問題,他确實需要更加深入的思考。鳳凰基金在優步的股權,如果和滴滴合并後,确實很難控股。而優步的管理團隊中,其實矛盾重重。如果有資本做局,這些人未必會聽他的。
而把程爲、柳卿留下來,進入董事會,到時候這“新優步”到底是姓誰,那還真不好說。
謝市煌微微皺眉。他留意到井高這個人的性格:拗!這個字,是用來形容曆史上一個很著名人物。誰呢?王安石!王舒王的外号叫做“拗相公”。
拗相公說什麽:天變不足懼,人言不足恤,祖宗之法不足守。體會一下,這個“拗”字不僅僅隻是固執、倔強。還有勇猛,不懼風雨的意思。
謝市煌輕歎口氣,道:“井總,馬老師對優步合并滴滴這個事很關注。小程是我們阿裏出去的人才嘛。”
情非得已,他真不想把話說的這麽明白。太低端!井高不知道他代表馬老師來的?
井高點點頭,道:“那我思考一下吧。”起身告辭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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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高離開了。江南閣裏的氛圍多少有點沉悶。
謝市煌喝着茶,微微沉吟着。今天這個會談究竟是失敗還是成功呢?
而程爲、柳卿兩個有一肚子的話,不好當着謝市煌的面去讨論。毫無疑問,井高的“選擇”對他們的打擊非常大。
劉歡老師當年有首歌唱的非常火:看成敗,人生豪邁,隻不過是從頭再來。
但是,真正走上過職場高位的人都明白:沒有第二次機會的!很多時候,一個人的時間、精力以及機會往往都隻能支撐一次職業生涯的輝煌。
就好比程爲,他可以拿着金錢、股票退出,但他還能再造一個估值幾百億美元的滴滴出來嗎?做不到的。
就好比柳卿,她是職業經理人,她将近40歲,還能到一家擁有社會影響力的大企業裏奮鬥到二把手的位置?可能嗎?當人家老闆傻啊!做不到的。
謝市煌放下茶杯,看兩人一眼,說道:“你們倆别着急。井高還沒有做出最終的決定。鳳凰影視後天晚上在盤古七星酒店裏舉辦股東大會兼招待酒宴。我會和阿裏大文娛的同學溝通下,看能不能探探他的口風。
如果真要走到最後那一步,他要執意不給馬老師面子,那咱們就走着瞧!我們阿裏的公司對兩位是開放的。”
“謝總,謝謝。”
“謝總,謝謝。”
程爲、柳卿兩人起身道謝。從謝市煌嘴裏說出來的招攬承諾,還是很有份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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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高開車出香河高爾夫俱樂部沒一會就接到助理關語佳的電話,“井總,談的怎麽樣啊?”
井高剛剛在香河高爾夫俱樂部裏辦會員卡耽擱了一會。開玩笑,井高這樣的貴客臨門,随口問一句再來的事,杜智傑難道會說:對不起,井總,我們這裏辦會員有門檻。
那不是扯淡嗎?哪有這樣做生意的?
黑色的奧迪順着車流徐徐的往國貿而去。上午10點多,街面上車流穿梭,帶着相對的冷清、繁忙。
井高帶着藍牙耳機,接聽電話,聽到關關那溫潤的聲音,心情莫名的舒暢,道:“談崩了。”他在謝市煌面前說“考慮考慮”隻是托詞,他根本不會做任何的退讓。
關語佳極其的驚訝,“談崩了?”
井高将情況說了一遍,堅決的道:“我花這麽大代價難道最後是給别人做嫁衣裳的嗎?馬總在我這裏沒有這麽大的面子。”
關語佳擔憂的道:“井哥,那我們可就分别得罪阿裏、銀河兩家财團級的企業。壓力會非常大。”
井高淡淡的笑笑,道:“我的傻姑娘,做生意那有溫情脈脈,都是你死我活的!這個待遇,說明我已經走到了生意場上的核心舞台。等會見面說吧。我要改一下優步的架構。”
挂掉電話,井高在等紅綠燈時,看向車窗外:高樓入雲,一片連着一片。在這座繁華的都市裏,他在什麽位置?
井高輕輕的抿抿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