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許婳說下次去他家裏看望他奶奶，餘都就一直在等待着。
這一等，不知不覺就等了一年，那一年的年末，奶奶突然病重，送往醫院之後，到底是沒有撐下去，奶奶去世了。
餘都是傷心的，難過的，沒了奶奶，他就是孤零零的一個人了。
那一年的他，十四歲，他跪在奶奶的墓地前，說：“對不起，奶奶，我最終沒能帶恩人來見您！”
十五歲，餘都以全縣第一名的成績，考入T市最好的高中。
是的，他終于到了城裏，到了離她很近的地方。
許婳從相關單位得知之後，在他開學那天，特地去了學校看他。
她給他買了新的書包，文具，還有課外書，還有一些水果和零食。
但她将那些遞給他的時候，他卻沒有接，隻是定定的看着許婳，問她：“你爲什麽食言？”
許婳不明所以：“你說什麽？”
他有些生氣，咬牙道：“你說過要去我家看我奶奶，但是你沒有去，你沒有去……”
十五歲的男孩，說出這句話，居然瞬間紅了眼眶。
他真的很難過，很傷心，他還記得那天他興奮的跑回家，告訴奶奶，有個好心人支助他上學了。
他說奶奶，那是個長得特别好看的姐姐，就像從天上飄下來的仙女，她還說下次來家裏看您呢！
奶奶也很高興，那天開始，不管多忙多累，都會将家裏上上下下都打掃幹淨。
十幾平米的小土房，被奶奶收拾的井井有條。
奶奶還怕客人來了嫌棄家裏髒，特地買了一個新的水杯，說是給恩人喝茶用。
說道茶，奶奶更是用心，她特地去村長那裏要了一小包茶葉，一直小心翼翼的存着，就等着恩人去泡給恩人喝。
雖然時間隻是一年，但他跟他的奶奶，是真正正正每一天每一刻每一時的等了一年。
許婳眼眸閃了下，說：“對不起，這一段時間，我……有些忙……你看這樣好不好，等到這周周末，我跟你一起去你家，去看你奶奶！”
他聽到這句話，眼淚就掉下來了，他說：“來不及了……來不及了，我奶奶已經不在了，她不在了……”
許婳愣了下，大抵是沒聽明白他的意思，可他已經再受不住，轉身就跑了。
他尋了一個無人角落，大哭了一場。
真的，奶奶去世時，他都不曾這樣傷心的哭過。
那情緒一直壓抑到了現在，在見到許婳的那一刻，再也克制不住。
一周時間很快過完，到了周末，許多同學都已經回家，不能回家的也基本出去逛街或者玩了。
雖然是高中時候，但相對來說，高一時期還算比較寬松。
他呢，他也想回家，可卻無處可去，想去逛街，他一個小地方來的窮苦孩子，逛什麽街？
高中可以住校，他已經申請了住校，他有想過，趁着現在有時間，去找一份家教。
但初來乍到，他毫無門路，而且因爲見了許婳的緣故，他突然無比的思念奶奶，他想回去一趟，去看看奶奶。
他沒想到許婳會再來找他，她大概是有些尴尬，也有些愧疚。
愧疚的人，其實還有一個他。
許婳已經幫了他這麽多，若不是她，他也許早就辍學在家，奶奶必定也爲他的學費操碎了心。
他薄唇動了下，大抵是想說什麽，可說什麽呢，他不知道。
許婳先開了口，她對他笑了下，說：“你今天是要回家嗎？我可以跟你一起嗎？”
那天，許婳跟着他一起乘坐長途公交車，去了他家那個小縣城，道路崎岖颠簸，前前後後四個多小時。
許婳是不适應的，路上甚至還吐了，這讓他很愧疚，但許婳卻不在意。
她笑着說：“上次來時，也是這樣，我體質不太好，看來以後還是要多鍛煉！”
他側眸看着許婳，問：“姐姐，你多大了？”
“你喊我什麽？”許婳問。
他說：“姐姐啊，不然……還能喊你什麽？”
許婳笑了，說：“我的孩子都已經三歲了，你說你喊我什麽！”
他愣了一下，有些不敢相信：“你結婚了？”
她再次笑，伸手在他額頭彈了下，說：“小屁孩，我都二十七了，你說呢？”
二十七了，這出乎餘都的意料，餘都一直以爲她最多二十出頭。
即使不是二十出頭也沒有關系，可她居然已經結婚了，而且，有孩子了。
他沒說話，或者是，不知道說什麽。
内心隐隐的，有些失落。
十五歲的男孩，内心萌動的情感，是自己都無法發覺的。
一直到幾年以後，他長大了點，才漸漸明白自己那一時的震驚與失落，代表着什麽。
那天，許婳跟他一起去了奶奶的墓前，跟奶奶鄭重的說了對不起。
餘都在邊上看着，隻覺得心中微酸。
餘都見到時暖，是在他十六歲生日那一天，許婳說十六歲是一個很重要的日子，生日一定要過。
那天，許婳是帶着時暖一起過去的。
那時候的時暖，才四歲，很小，很可愛，被打扮的也很漂亮。
跟許婳長得很像很像。
但她隻來呆了幾分鍾，就被許家老爺子接走了。
他問許婳：“爲什麽你女兒走了？”
他怕是因爲自己。
許婳道：“本來是打算讓暖暖來陪你一起過生日的，但我父親疼暖暖疼的緊，暖暖也想外公了，我就讓我父親來接了！”
他點點頭，很羨慕時暖。
那麽小，就那麽多人愛她，就像活在童話故事裏的公主。
他覺得，她未來的人生一定一片美好，她一定很容易就能收獲幸福。
不過，他并不想抱怨命運，因爲他有母親和奶奶愛他，雖然他們都走了，但他相信，他們的靈魂是一直跟他在一起的。
尤其是，他還遇到了許婳，遇到了那麽好那麽好的一個許婳。
他很幸運了，真的，很幸運了。
那天，許婳給他買了蛋糕，點燃了十六根蠟燭，許婳說：“許個願吧，餘都！”
他點點頭，深吸一口氣，将所有的蠟燭吹滅，然後，他閉上眼睛許願。
他希望，自己未來可以成爲一個成功的人，有資格和能力去報答許婳！
十八歲那一年，他即将高考，許婳問他考什麽學校，他說：“T大！”
許婳笑：“這樣很好，你目标就好，預祝你一切成功！”
那時候，他看着她的笑容，真的覺得，那一定是這世界上最美好的笑容。
是他這一生都想追尋的笑容。
可是人生總有一些意外，在高考填寫自願前夕，T市著名的許氏集團謝籌宴，一時之間被人廣爲議論。
許氏是T市首屈一指的大集團，而許婳，是許老爺子的長女。
這一些，餘都此前也有耳聞，但他心裏，許婳隻是許婳，跟别的任何人都沒有關系。
所以他并沒有過多去關心這些。
那天，也是無意之中，室友上網的時候突然驚呼，說道：“天哪，許家老爺子的長女，長得太漂亮了！”
他聽罷怔了怔，走到了室友的身後。
然後就看到了許婳，也同樣看到了跟許婳站在一起的男人。
那是餘都第一次見到時元博，許婳的丈夫。
那時候的時元博，身高腿長，年輕英俊，跟許婳站在一起可謂俊男靓女。
所謂的天作之合，大抵如此吧。
室友那邊再次開口，說：“說起來，許家大小姐的這個丈夫長得倒是挺不錯的，不過聽聞他開公司完全是靠着許家，若不是娶了許家大小姐，他現在，也不過是個普通的員工，啧啧，真是一朝飛升變鳳凰，好命的人！”
另一個室友說：“什麽好命，我看這個人就是個小白臉，所以說長得好看是一種資本，說起來，小餘可是我們班上公認的班草，也許未來學學這個時元博的套路，可以改變命運呢！”
他轉過頭，瞪了一眼這個室友，室友吓了一跳，而他也沒有說什麽，轉身出了宿舍。
那天，他心情極差，也是第一次知曉自己對許婳的感情，似乎有那麽一點的不一樣。
以前聽聞她已經結婚時，他心裏就閃過異樣，可卻不懂那種異樣代表什麽。
現在，他不再是十五歲的小男孩，他十八歲了，成年了，是個成熟的男人了。
他明白了，他喜歡許婳，不，他愛上了許婳，愛上了這個比他大了整整十二歲的已婚女人。
那一年的高考自願發下來，他沒有選擇T大，而是選擇了别的城市的大學。
他想逃離這個城市，逃離關于許婳的一切，他怕自己淪陷的更深，最終無法自拔，做出傷害自己或者傷害許婳的事情。
許婳知曉後，并沒有說什麽，隻一句：“那所大學也不錯，你很努力，也足夠聰明，不管去哪裏，都是一樣的！”
他看着許婳，說：“我已經跟學校提出準備申請助學貸款，以後我的學費，不用你再給我了，你曾經幫助過我的，我都記着，總有一天，我會還你……”
許婳笑了下，“那些都不算什麽，總之，你有自己的計劃，努力學習，努力成功就好！”
他點頭，說：“我會的！”
離開T市時，他沒有告訴許婳，但他卻悄悄的去了許婳經常去的圖書館。
他給她帶了禮物，想給她一份驚喜，算是離開前的禮物。
他其實已經不是第一次來，許多次，許多次他來過，看見他來圖書館看書。
有時候是一個人，有時候是帶着時暖。
那天，他很慶幸她來了，但是很可惜，她不是一個人，她的丈夫，時元博，跟她在一起。
他就那麽止住了走向她的腳步，他知道，自己這一次離開，真的連再見也沒資格說。
而且親眼看見他們站在一起的畫面，更讓他覺得她的遙遠。
他第一次知道，他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也不可能成爲一個世界的人。
那天，他将精心準備的禮物丢進了垃圾桶，離開了。
離開了T市，也離開了她。
此後許多年，他沒有再回來，可卻偶爾在網絡上得到她的消息。
大學幾年，他很努力，很用功，正如許婳所說，他很聰明，一定可以成功。
他的确在學業上取得了成功，但感情上，是一塌糊塗。
大學期間，不是沒有女生追求他，不但有，還很多。
可他看着那些女生時，就會想起許婳，他覺得，所有女生都不如許婳。
或者是，都不是許婳。
不是細化，他就不要。
室友說他一定瘋了，外語系的系花跟他表白居然被拒絕了。
那是多少男生心中的女神啊，居然被他拒絕了。
他笑了笑說：“不喜歡，爲什麽不能拒絕？”
室友不理解了：“她那麽漂亮，身材那麽好，你爲什麽不喜歡？”
他想了想後說：“因爲我見過比她漂亮一千倍，身材好一千倍的姑娘！”
室友無語了。
那一年的他，二十一歲，因爲外語系系花表白一事，讓他再次想起了許婳。
不，不止是想起，他開始瘋狂的想念系花。
那種想念不是他看看新聞看看照片就能排除得了的。
他想回T市，想回到T市去找她，哪怕隻是遠遠的看她一眼。
所以那一年的暑假，他回來了。
回來之後，首先回到老家看望了奶奶。
隻是沒曾想會在老家遇見李桂蓉，李桂蓉知曉他在讀大學，學的金融系，而且即将畢業，學業表現非常優秀。
便連忙來找他，鄰居大嬸說，李桂蓉此前就跟她打聽過他。
李桂蓉問他畢業後的打算，他笑了下，沒什麽打算，就是找一份工作糊口罷了。
李桂蓉問：“那我給你推薦一個工作，你要不要？”
他不以爲意，但還是問道：“那表姐說說，你打算給我介紹個什麽工作？”
李桂蓉笑着說：“聽過T市的時氏集團嗎？隻要你願意，畢業後我就可以讓你進去，而且一進去，就是高管人員……怎麽樣，心動麽？”
聽到時氏，他心口一動，沒想到，居然是許婳丈夫的公司。
他要去許婳丈夫的公司上班？這真是一個讓他覺得特别可笑的事！
他笑笑，說：“是嗎？可就算如此，我一個剛畢業的學生，怎麽可能一進去就是高管成員？表姐你說笑了！”
李桂蓉更加洋洋得意，說：“我可不是說笑，說了你大概不信，時氏總裁時元博，可是我們家嬌嬌的親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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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erry Christmas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