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暖上午的确參加了一個商務會議,原本時元博體諒她腳上受着傷,不讓去的,但時暖堅持,時元博無法,隻得囑咐同去的餘都照顧着點。
而餘都整個過程中,的确對她照顧很多。
時暖常常很奇怪,爲什麽餘都會如此聽父親的話,而父親,似乎對餘都有一種莫名的信任。
但這信任絕對不是因爲相信餘都的人品,而是别的,可具體是什麽,時暖想不通。
“怎麽樣?商務會議好玩嗎?”宋衍生一邊開車,一邊薄薄問了句。
時暖搖頭:“不好玩,挺無聊的!”
宋衍生嗤笑:“無聊你還去?”
對時暖不顧腳傷亂跑的事情,宋衍生還是生氣的。
時暖也聽出來了,索性不再說話了。
她看着車窗外面,轉移話題道:“不知道今年的十月,T市雨水多不多?”
“怎麽?你喜歡下雨?”
“倒也沒有,所謂一場秋雨一場寒,實話說,我挺怕冷的……”
宋衍生側眸看了她一眼,說:“難怪你叫暖暖了,原來是因爲怕冷!”
時暖囧,她的名字由來可不是因爲這個。
緩了口氣,她才說:“我隻是突然想起來,我第一次聽聞二叔名字時,似乎也是十月,那時候外面正在下雨,而且很大……”
宋衍生愣了一下,“第一次聽聞我名字?”
“是啊……”時暖說:“那時候我十三歲,二叔應該也是回國幾個月了,我從報紙上看到二叔的報道,那上面誇二叔你是青年才俊,獨立創辦公司,很有魄力……”
宋衍生笑:“你才十三歲,就開始關注這樣的報道了?”
時暖薄唇動了動,說:“是啊,我好似比一般的同齡人,要無趣很多,早熟許多……”
宋衍生眯眼,恰好前方紅燈,他停下了車子,伸出一隻手握住了時暖放在腿上的手。
手指交纏,他一點點的扣緊。
他的掌心很溫暖,她的手卻有些涼意。
他勾着她的指尖,一根一根的,扣成了最癡纏的方式,然後開口。
他說:“無礙,暖暖曾經失去的,我會用未來的幾十年,将暖暖慢慢的尋回來……暖暖在我面前,隻管像個孩子,我來保護暖暖!”
時暖沒出聲,任由他握着手指,很快,紅燈過去了,宋衍生這才送揮手,啓動了車子。
車内有那麽幾十秒的沉默,過往的十幾年,對兩個人來說,都是一種避諱。
因爲那些年,他們都失去了太多太多的東西。
宋衍生失去的,他用他自己的方式,慢慢的赢回來了。
而時暖失去的,卻還在失去着,甚至有的,這輩子都尋不回來了。
車子開了會兒後,時暖才開口,很淺很淡的一句話。
她說:“二叔保護我,那誰來保護二叔呢?”
宋衍生心口一滞,一股酸意頓時如潮水一般的湧上來,讓他瞬間說不出話。
十四歲出國之後到現在,超過十五年過去,這一路走來,他脆弱過,無助過,絕望過。
但那些别人都看不到,所有人眼裏,他都是那個無所不能,所向披靡的宋衍生。
他可以保護很多人,也有這個能力保護很多人,但卻甚少有人想到去保護他。
似乎是,他根本不需要任何人的保護,因爲任何人,都傷害不了他。
但,怎麽可能呢?是人便有弱點,沒有人無堅不摧。
哪怕是宋衍生,他也有累了倦了想要有個肩膀依靠傾訴的時候。
但他從未想過這話竟是從時暖口中說出。
兩個人八歲年齡差别,時暖在他心中就是個小丫頭。
哪怕是現在,隻要她閉上眼睛,還能馬上想起時暖六歲時天真可愛的模樣。
偶爾,六歲的時暖會跟現在二十二歲的時暖柔和,但不管怎麽柔和,他始終是他心裏的時暖,沒有變過。
宋衍生決定娶時暖,并且冒天下之大不韪娶了,他心裏戀慕時暖,戀慕了很多年。
母親知曉,知道不管怎麽阻止都無濟于事,便由着他了。
領證的前一晚,他躺在床上看着天花闆,久久不能眠。
從十四歲,到現在的二十九歲,整整十五年過去,而他即将跟十五年前那個天使一般的小女孩成爲夫妻。
這想想,都覺得不可思議。
跟時暖去民政局的一路上,他雖然表現的很雲淡風輕,但内心卻是極其緊張的。
那代表着兩個人夫妻關系建立的鋼印嵌下去時,他的心口像是有一塊大石頭落了地。
那個時候,有個聲音在耳邊回蕩:她嫁給你了,她真的嫁給你了。
娶了時暖,後果他沒有想,也無需想,因爲不管什麽後果他都願意接受,絕不言悔。
可所有人,包括他的母親,都覺得他不該娶時暖,時暖隻會給他,給宋家帶來巨大的麻煩。
現如今來看,麻煩或許會有,但所帶來的溫暖和柔和,也是掩飾不住的。
因爲這個看似清冷寡淡的女孩,真正的,開始在心裏在意他了。
……
時暖的腳傷在時暖看來是不嚴重的,但宋衍生說什麽都要帶時暖去屈玉琢那兒看一看。
那是兩個人從一品閣回來的路上,宋衍生說:“不看一下,我總不放心,要不了多長時間,我回頭打個電話給玉琢,等你下班我們就過去!”
時暖覺得太麻煩了,她隻是扭傷,又不是多嚴重,這樣還要去麻煩屈玉琢,就太不應該了。
可宋衍生很固執,要去,沒有回旋的餘都,必須要去。
時暖無奈,隻得暫時答應下來。
時暖回到公司,剛在自己的辦公桌坐下來,鄒榮便走了過來,說餘都找她。
時暖皺眉,她這前腳回來,後腳餘都就找上門了,速度不要太快。
時暖起身正要去,又被鄒榮拉住,鄒榮小聲跟他說:“餘總下午回來後,心情似乎不大好,你說話注意點……”
時暖想,餘都心情好不好跟我有什麽關系,難不成他會将火發在我身上不成?
應該還不至于。
當然,她倒是挺好奇餘都爲什麽心情不好的,畢竟認識這麽久以來。
餘都給她的感覺就是一隻笑面狐狸,哪兒有情緒真的外漏的時候。
時暖很快到了餘都的辦公室,那個時候餘都正在接電話,時暖不着急,站在那兒默默的等。
餘都接的應該是跨洋電話,說的話時暖聽不大懂,像是德文,沒有想到餘都的德語說的這麽好……
餘都通完電話後,時暖手邊的茶水已經喝了一大半,看見餘都看過來,她忙坐直了身子等在那裏,眼神詢問。
餘都看着他的樣子臉色更不好看,說:“今天上午的商務會議,那個叫奧薩的德國人是不是跟你聊的很投機?”
時暖怔了下,回想,跟着問:“你說那個中文說的很好的外國人是德國人?他叫奧薩?”
餘都眉頭皺起來,說:“你跟别人聊了半天的天,不知道他叫什麽?”
時暖想,我跟人聊天還問人家叫什麽名字幹嘛,真奇怪了。
餘都道:“奧薩今天跟我打聽你,說要追求你,我告知她你已經有了男友,他不信,以爲我是找借口拒絕,爲了表示誠意,他已經在今天回了德國,說是要去說服父母,讓他留在中國,然後正式追求你……”
時暖:“……”
輕咳一聲,問:“那你剛才的電話是……?”
“是奧薩的家人,奧賽目前還在飛機上,但他家人事先接到過他的電話,這才打來詢問我……”
時暖:“……”
再次愣住了,這個外國人,也太積極了吧。
上午兩個人聊天,其實也沒有聊多少,怎麽他就看上她了?
而且那個德國人,應該也有三十歲以上了吧,居然還沒結婚!
“那你……你回絕了他父母,對不對?”
餘都薄唇動了下,點頭:“是,回絕了!”
時暖松口氣,“那就好!”
“但我的回絕理由是,你已經有了個即将結婚的人,目前人在美國,他很快會回國娶你……”
時暖應聲:“這個理由挺好的!”
“是麽?”餘都薄薄的笑,說:“是嗎?但你知不知道,對于奧薩這種典型富二代,還是比較任性的富二代,一旦這般回絕了他,你所牽連的,可能是整個宋氏公司……”
“……”時暖眨眼睛,“哪有那麽嚴重?”
餘都端坐在那裏,表情似笑非笑。
他雙手交叉,目光落在時暖身上時,柔和之中又帶着幾絲玩味。
他說:“不嚴重,需要我廢了那麽多口舌?”
時暖低下頭,不知道說什麽。
又在想,先前鄒姐說餘都心情不好,難不成就因爲這個事?
時暖說:“對不起餘總,我沒想到随口跟人說說話會引起這樣的麻煩,以後我會注意……不過現在,我可以回去工作了麽?”
餘都似乎還想說什麽,見她他如此說,也隻能作罷。
時暖重新回到項目部,繼續手邊的工作,鄒姐過來,欲言又止,到底是什麽都沒說,轉身走了。
時暖看見了,但并未理會。
下午下班,宋衍生來接時暖,直接去找屈玉琢看腳。
因爲宋衍生提前打過電話,兩個人一到地點,就有人出們迎他們。
是兩個護士,他們并未看見餘都,大概是有事在忙。
之後,有個年輕的中年女人過來給時暖的腳做了一個檢查。确認時暖腳傷已經沒有大礙,不用擔心。
兩個人一道出去,時暖說:“這下你該放心了吧。”
宋衍生道:“就算是這樣,你也不能走太多路,太過勞累了!”
宋衍生一一應下,因爲不聽宋衍生的話,比不聽醫生的話,後果還嚴重。
兩個人正說着話,一輛出租車從醫院内開出,很焦急,看來是有急事。
時暖看了一眼,眼神有那麽瞬間的停留。
因爲她想起了曾經的外公和媽媽。
尤其是媽媽,她還這麽年輕,不該就這麽沒了。
宋衍生道:“放心吧,你好好照顧好自己。他們在天之靈看着也能夠放心。
兩個人繼續往前走,正好碰到兩三個護士一邊聊着天,一邊從他們旁邊走過去。
其中一個道:“你們知道嗎?海甯路那邊發生車禍了,聽說挺嚴重的,我們這邊的救護車剛過去……”
時暖的腳步一愣,目光落在小護士們身上,久久沒說話。
車禍,海甯路……
若是别的地方,或者換個方式,她都不會多加在意。
但所有人都知道,時暖十八歲那一年發生功能過一次車禍。
而且發生車禍的地方,就是在漢甯路……
“罷了,我們聊點别的,暖暖下午覺得怎麽樣?腳還疼麽?”
時暖後知後覺的眨了下眼睛,忙回答了一聲:“可以……”
兩個人繼續往前走,但時暖的臉色,明顯比先前差一點。
尤其是,車禍和海甯路聯系到一塊……
好在兩個人迅速坐在了車裏,宋衍生看了一眼時暖,說:“晚上我們在外面吃好不好?”
時暖點頭:“……好!”
“外面天氣不好,感覺今晚會下雨!”
時暖應了一聲,沒有說話。
“如果下雨的話,大概真的像你說的,一場秋雨一場寒……”
時暖再次應了一聲,還是沒說話。
宋衍生有些無奈了,但也知道萬事不能一蹴而就,他此時此刻最需要的,是耐性。
……
那天晚上,的确下了雨,正如宋衍生所說。
隻是雨水不大,時暖站在窗口看着窗外,心情略微複雜。
這麽幾年,她偶爾出門會刻意錯開海甯,因爲那裏,是她的噩夢。
十八歲那年的車禍,哪怕偶爾雲淡風輕,但那是她心裏的一個痛。
宋衍生是有些懊惱的,沈醉說他是最懂時暖的人,如今看來,也未必。
再看看外面綿綿飄着的雨水,宋衍生也開始煩躁了。
不過作爲情緒把控高手的宋衍生,自然不會講氣撒在時暖身上。
不但不能撒氣,還得想着法子鬥時暖開心,至少得讓她忘記先前的不愉快。
宋衍生在回去的一路上,倒是想了不少緩解方式,成效不大。
後來,他想到了葉明媚,怎麽說呢,那丫頭的确調皮搗蛋的很,但有時暖在,她會安分老實許多。
重點是,她一定一定,可以逗時暖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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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