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九月。
二十八歲的王澤天,正在旺達精密機械有限公司,一号生産車間裏揮汗如雨。
二十幾年前,他出生的那一天,沒有七色彩雲,也沒有大雨傾盆,沒有地動山搖,沒有官商前來道賀,所以,他不是仙神下凡,也不是權貴之子。
父母都是農民的王澤天,在二十幾年的時間裏,經曆了很多很多。
上山抓過鳥,下田捉過魚。
爲了造一把隻能聽響的火柴槍,他拆過别人的自行車,爲了造一把火藥槍,他鋸過别人的雨傘,諸如撕書折飛機、菠蘿之類的事,更是幹了不知多少。
那年的老師要打人,那年的父母心狠手辣,那年的牙膏皮可以換棒冰,那年的一份菜隻要一毛錢,那年的田裏還有泥鳅黃鳝.....那年的他還是農村戶口。
讀過書,練過武,二十幾年白辛苦。
啃黃瓜,吃青菜,日子過得真無奈!
大學畢業之後,因父母管得太嚴、期望太高等原因,王澤天不辭而别,獨自輾轉各地,意圖混出一個名堂,然後再衣錦還鄉,就像知音和讀者上面寫的那樣。
可惜,夢想很美好,現實卻很殘酷!
輾轉全國各地許多工廠,幾年時間過去,王澤天卡裏的錢,隻剩下四萬出頭。
窮則變,變則通。
兩年前的一天,王澤天背着一把吉他,變成了一個流浪歌手,說得好聽是流浪歌手,說得難聽就是一個要錢的,其本質與明星倒是沒有多少區别。
最初的時候,他還覺得流浪歌手這個職業不錯。
在他看來,明星是高級要錢的,流浪歌手是中級要錢的,乞丐是低級要錢的,從人格尊嚴上來講,流浪歌手要優于明星和乞丐。
明星要委曲求全,流浪歌手不需要,乞丐要下跪,流浪歌手不需要!
然而,他唱歌也就那樣,吉他也彈得一般,每天到手的錢,最多的時候,隻有三百左右,運氣不好的時候,唱的口幹舌燥,也弄不到一百塊。
世風日下,人心不古。
乞丐沒有實名制,職業乞丐也就越來越多,有的乞丐四肢健全,有的乞丐缺胳膊少腿,有的全家一起上,有的控制别人去乞讨......
總之,行乞這個職業越來越難。
砸掉吉他之後,王澤天繼續東一榔頭,西一錘子,不知不覺間,他已年滿二十八。
自從筷子兄弟的《父親》這首歌,傳遍大街小巷之後,他再也壓制不住心中的情緒,毅然決定返鄉......望着年邁的父母,他決定再也不離開渝都。
闖蕩多年的王澤天,憑着豐富的工作經曆,回到位于渝都的家鄉後,找了一份車間主管的工作,或許是地域不同,家鄉的老闆對管理人員要求比較多。
作爲車間主管,按理來說,他隻需要向生産部經理彙報工作,處理好車間的安全、質量、産量、報表、生産訂單之類的問題就行了,根本無需親自去做什麽體力活。
可惜,自從進入旺達精密機械有限公司之後,他無語的發現,别說是他這個小小的車間主管,就算是生産部經理,乃至于老闆本人,都會幹一些體力活。
上行下效。
見領導和領導的領導,都要親力親爲的鍛煉身體,王澤天心中不願,也隻能鍛煉一下身體,将三車鐵屑裏面的冷卻油,用金屬甩幹機榨了出來,他這才放下鐵鏟。
拿起一把千分尺,走到一個個工作崗位,檢查了一下各種加工件的尺寸,見并無什麽問題,他這才放下心來,不緊不慢的朝吸煙室走去。
在制造業,生産與質量息息相關,産量上不去,廠裏賺不到錢,工資不好拿,質量太差,産品賣不出去,工資更不好拿。
出了質量問題,質檢部門要被罰款,生産部門也逃不掉,一般來說,若質檢部的主管被罰款三百,他這個車間主管就要被罰七百。
“老闆。”走進吸煙室,見老闆也在,王澤天急忙喊道。
“小王,來,抽根煙。”老闆徐長海遞出一支煙。
“謝謝。”王澤天笑着道了一聲謝。
“小王,興盛的那個訂單,今天能做完嗎?”徐長海問道。
“明天上午才能做完,材料晚了兩天,我已經調了一下生産順序。”王澤天說道。
“興盛訂單晚期的事怪不得你。”徐長海說道。
就在這時,王澤天的手機響了起來,拿出手機接通後,他問道:“爸,什麽事?”
“家裏有事,你回來一趟。”王铮說道。
還沒來得及詢問,電話便被挂了,具體什麽事,他心中基本有數,用力吸了一口煙,王澤天歉意的說道:“老闆,家裏有點事,我要回去一趟。”
“行,你回去吧。”徐長海爽快的點了點頭。
“老家的廠也不錯,至少請假很方便,一般出去一兩個小時,都不用寫什麽請假條,要是在外面,不但要寫請假條,還要找直接領導簽字。”
“不知道這次的對象,長得怎麽樣?人品怎麽樣?無論如何,哪怕這輩子孤獨終老,我也不随便找個女人結婚!”王澤天心中暗道。
前前後後,他已相親十幾次,有的相親對象,他瞧不上,有的相親對象,瞧不上他,屢戰屢敗,屢敗屢戰,心中厭煩,卻又不得不去。
給他介紹對象的親戚有很多,不去怎麽行?真要是不去,親戚怎麽看?父母又會怎麽想?大齡青年不結婚,父母不被人嘲笑嗎?
總有一些自己不願去做,又不得不去做的事。這或許就是所謂的人生在世,身不由己吧!
開着用幾萬塊錢買的雄風越野車,一路翻山越嶺,離家越來越近。
“繞過這座山,我就能到家了!”
看着高聳入雲的王家山,王澤天倍感情切,用力一踩油門,雄風越野車的速度暴漲三分。
繞山公路比較狹窄,一邊靠山,一邊是懸崖,彎路也比較多。
突然間,一塊巨石滾落而下,雄風越野車被巨石砸下懸崖。
王澤天自知必死無疑,臨死之前,他苦笑道:“有人跳樓而死,有人跳河而死,有人燒炭而死,有人被車撞死,有人被人踩死,我這算什麽?死在相親的路上嗎?”
在越野車掉下懸崖的時候,他心中充滿絕望,唯獨慶幸還有兩個弟弟,不用太擔心父母的養老問題,默默閉上雙眼,靜等雄風越野車落地......
無邊黑暗的空間,沒有光,沒有重力,也沒有時間,感覺不到身體存在,心如死灰的王澤天,一動不動的躺在虛空之中,他不想再動。
“我死了嗎?這是地獄嗎?”
突然間,一把雕刻着日月星辰的鋤頭,一把散發着光芒的鋤頭,由遠及近的飛了過來。
“一把沒有翅膀卻能飛的鋤頭?”
鋤頭疾馳而來,不知是來不及閃避?還是無法避開?鋤頭一下砸進他的靈魂之中。
“怎麽回事?鋤頭怎麽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