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守真的意識的深處,如同一個溺水的人。
他似乎聽到很多聲音,卻又模模糊糊,身體不斷的下沉遠去,直到最後隻剩下永無止境的黑暗。
這種感覺似乎隻存在短暫的瞬間,當他睜開眼睛時,眼前是純白的房頂。
周圍很安靜,能聽到機器細微的滴答聲,嘴巴呼吸的空氣很悶,那是個氧氣面罩,下意識伸手摘下面罩。
“你醒了?”身旁的聲音慈祥而安甯。
劉守真轉過頭,他看到一位頭發銀白,穿着白大褂的老人。
“我這是在哪裏?”劉守真疑惑道。
“你在醫院,剛動完手術沒多久。不幸中的萬幸,那根鋼材刺穿的位置距離心髒最近隻有兩毫米,剛好避開最重要的地方,你這才保住這條命。”醫生低頭在病曆上寫着,一邊叮囑:“還是戴上吸氧吧,現在你心髒還沒全好,雖然氧氣有點悶,但總沒壞處。”
劉守真低頭盯着胸口位置,傷口處已經綁上厚厚一層繃帶,臨近死亡瞬間的那一刻始終曆曆在目。
那個陰影下站起的身影,不知爲何,劉守真似乎看到那人看着自己嘴角露出愉悅的笑意,仔細回想,卻根本看不清那人的模樣。可如果連模樣都看不清,又怎麽能看得到那人在笑呢。
“你剛醒沒多久,還要多多休息。你的朋友一般是傍晚來看你,記住情緒不要太激動,對身體不好。還有,你要是身體有什麽不舒服的,記得叫護士通知我,不管是什麽時候,哪怕有一點不适也不要忍着,這是很危險的。”主治醫生給劉守真例行檢查,又叮囑了幾句後匆匆離開。
醫生剛離開沒多久,護士端着一個餐盤進來:裏面是一碗粥以及幾樣水煮的菜,和好吃完全沒一點關系的食物。
盯着面前的熱粥,劉守真沒有一點胃口,感覺就跟吃飽撐着慌,哪怕再多一點都吃不下的感覺。
劉守真覺得是因爲受傷剛醒沒多久,自己沒胃口吃東西罷了。
同樣的現在身上一點困意都沒有,然而在病房卻又什麽事都沒辦法做,隻能盯着旁邊的一扇小窗。看久了,外邊的天空永遠是那一抹藍色,除了偶爾飄過的雲告訴時間在流逝外再無其他。要是常年呆在病房不能走動,隻怕人都要給逼瘋。
劉守真現在有些理解病人的脾氣爲什麽這麽暴躁了。
什麽都不能做,連手機都不在身邊,太難受了。
直到旁晚時分,葉無影來到病房。
“小真,你總算醒了。”
看到劉守真醒來,葉無影很是開心,開心過後卻又疑惑起來:“不過,你好的似乎也太快了,小炎說你最少要半個月才可能脫離危險期。”
說到這,葉無影臉色突然一變,表情緊張起來:“我聽說人在将死時會回光返照,外表看起來跟大病初愈一樣,小真你可别吓我。”
劉守真一陣無語,說:“我怎麽感覺你在咒我死?你什麽時候也被小炎傳染變傻了。”
“我這不是關心則亂嘛,或許也有被小炎帶傻了吧,總之你沒事就好。”
兩人又聊了一陣,聊的話題不着邊際,一直沒有提到劉守真是如何受傷這事。
葉無影是個心思細膩的人,他不像石小炎那樣直來直往,凡事都要追根究底。如果劉守真願意說,他會傾聽。如果劉守真不願意談,他也不會追問,畢竟即使是朋友也有各自不願意告訴别人的事情。
劉守真心裏考慮了好一會才開口談起:“無影,我是怎麽被送來醫院的?”
他記得很清楚自己倒下的地方是四下無人的工地,那個位置夜晚幾乎不會有人出現,等到第二天工人來到工地發現他,人早就涼了。
那個想要他命的人似乎早有預謀,恰巧利用工地投下鋼材僞裝了意外死亡而不是蓄意謀殺的假象,連個求救的機會都沒有,自己能活下來肯定是出現了些意料之外的事情,他想知道原因。
“是小炎送你來的。我聽小炎說,發現你的是趙夢月。”
“是她?”劉守真想不到居然是趙夢月。
早在自己去到那處工地前兩人就各自離開了,趙夢月又是怎麽發現他受傷的?
“具體我也不是很清楚,這些都是小炎跟我說的。當時小炎急着帶你來着,沒空問這個,趙夢月也沒說是什麽回事。”
劉守真點了點頭。
雖然趙夢月突然出現在工地發現重傷的劉守真這很奇怪,但他不認爲這事和趙夢月有關。
且不說兩人隻是第一次見面,雖然最後分别時并不愉快,也不至于會幹出這樣的事來,至少動機并不合理。而且真要和趙夢月有關她有何必救下劉守真呢。
“這事......還沒告訴我家裏那邊吧。”劉守真突然問道。
葉無影搖頭,說:“還沒。”
“那就好。”劉守真松了口氣。
“我覺得還是說一聲好,出了這麽大的事你家裏人都一概不知,那也......”
“說了除了讓人擔心外還能有什麽,沒什麽值得說的。”劉守真迅速轉過話題:“對了,我到現在還不知道這裏是哪家醫院。”
“這裏是人類生命亞洲中心附屬泛亞醫學院。”
聽到這個名字,劉守真臉色一變,脫口而出:“我記得這裏很貴的吧?”
葉無影無奈道:“你又來了,命都要沒了還嫌什麽貴。小炎說了,這裏有亞洲最好的醫生,隻有這裏才足夠保險。”
劉守真怔怔道:“我哪來那麽多錢啊,就是那十萬還在我也......”
“這個你不必擔心,小炎說了他幫你付。”
劉守真搖了搖頭,沒再說下去,他不會接受這筆錢的。
兩人又聊了一陣後葉無影也要回去。
葉無影一走,單間病房又恢複冷冷清清的樣子。
劉守真在這的朋友就石小炎和葉無影。除了他們兩人外幾乎沒再認識什麽朋友,自然也不會再有别人來探望他。
晚飯時間,護士送來新的餐盤,收走了中午送來的一粒米都沒少的餐盤。
拿着勺子,劉守真盯着食物和中午沒什麽區别的食物卻遲遲未動。
太飽了,還是那股吃不下任何東西的飽腹感,明明已經一整天沒吃過一點東西了,卻沒有一點饑餓的感覺,根本吃不下任何東西。
受了重傷的人食欲一般都很差,加上醫院給病人提供的餐食隻考慮營養調和,味道完全不在考慮範圍,根本不可能好吃,就是吃不下也倒沒什麽。
劉守真放下勺子,晚飯他實在吃不下,沒必要強迫自己。
閑着也無事,劉守真走出病房四處走動,打量着醫院的各處。
突然的,他眼角的餘光看到走廊另一側走過一個熟悉的身影。
布谷鳥?
另一側走過的布谷鳥沒有注意到這邊的劉守真。
讓劉守真好奇的,不僅是布谷鳥出現在這,而且她還跟在一個男人身後。
那個男人僅從側臉就能看到他那冷若堅冰的神色,戴着一副不仔細看會讓人忽視的金絲眼鏡,劉守真總有種似乎在哪見過他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