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母親辭世後,他的舅舅與舅媽就成了他的監護人。
今天他舅舅白剛很忙,所以來醫院的是他的舅媽何惠茹。
今年已滿四十五歲的何惠茹,穿着一身深紫色的齊膝短裙,挎着一隻不知道是不是正品的名牌肩包。
出現在白秋面前的時候,她明顯帶着一臉的不愉快。
她原來是一名醫生,十年前就當上了一個科室的主任,可是在自己小姑子白薇薇剛剛去世不久,她就被那家私立醫院解雇了。
她覺得自己是受了白薇薇的拖累,是龍家人從中作梗,讓自己丢掉了那份高薪工作。
至于事實是個什麽樣子,她和她丈夫白剛都不清楚。
被解雇之後,她利用自己多年的積蓄,開了一家私人診所,營業沒多久,遭遇了一個很嚴重的醫療事故。
她的私人診所不僅被關了門,就連她的從業資格都被撤銷了。
這還不算完——
她用了兩年多時間,好不容易從悲觀失意中調整回來,用她丈夫的積蓄做了幾個生意,無一不是以血本無歸而慘淡收場。
這些年來,無論她和她丈夫做什麽,都會出一些莫名其妙的意外狀況。
夫妻倆一直很努力很勤快,卻是一事無成,還欠了一屁股外債。
很多親朋都說,如果他們二人不是遭受了龍家的暗中打擊,就是白秋與他們命相犯克。
他們并不迷信,所以不信所謂的命相犯克之說,更願意相信是龍家在針對他們。
以龍家的權勢,絕對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讓他們這對夫妻一直處于苦難之中,甚至家破人亡。
可他們又很是疑惑,如果真是龍家人在暗中搞鬼,對方是什麽動機,又是爲什麽沒有直接出狠招呢?
何惠茹曾向自己丈夫提議,要将白秋送到福利院,可惜她丈夫死活都不肯答應,她也無計可施。
她能理解自己丈夫,畢竟是親妹妹的兒子,又一直體弱多病,怎麽舍得不管不顧呀!
其實在她内心裏,也很憐憫白秋,隻是多年來的不順與困苦,讓她不可避免地對白秋生出了一些怨念。
十年前,他們家的日子可是很滋潤的!
“小秋,你是怎麽回事呀?”
何惠茹看着坐在一張椅子上,等待檢查結果的白秋,氣呼呼地道:“你在學校裏不是一直很老實的嗎,怎麽會跟同學打架呢?你真是太讓舅媽失望了!”
“何女士,您可能有點誤會,也可能是我在電話裏沒有說清,白秋同學是先被打了,然後才動手還擊的。”
素來認真且較真兒的班主任,忍不住爲白秋争辯了一句。
這位已經五十歲,名叫周萍的女教師,對白秋的家庭情況有所了解。
她很同情白秋,覺得這孩子很可憐,所以高三學年剛開始的時候,花朵兒提出要與白秋同桌,她勉強同意了。
“哦?”
何惠茹一臉懷疑的樣子說道:“他竟然學會了還擊?”
她很了解白秋,自己的這個外甥從來都是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盡人皆知的慫包一個,他敢動手打人,絕對是破天荒的事情。
“雖說我也覺得有點不可思議,不過事實就是這樣。”
周萍點頭回道。
“周老師,您在電話裏說,小秋的腦袋可能……”
何惠茹沒有把話說完,她知道周萍能猜到自己想說些什麽。
言語間,她半眯着雙眼,眼角的魚尾紋顯得比平時更加清晰深重。
白秋本來對這個舅媽剛才的态度很不滿意,此時見她臉上明顯有憂心之色,也就沒有再多想什麽。
“具體情況我也說不準,要看檢查結果出來後,腦科的醫生怎麽說。”
周萍看了看白秋,又補充道:“不過,白秋同學看起來并沒有什麽大礙,從我見到他開始,他就沒有再胡言亂語過了。”
“哦。”
何惠茹的眉頭舒展了許多,她轉移視線,再次看向白秋,問道:“小秋,你的腦袋疼不疼?身上有什麽不好的感覺嗎?”
“都好。”
白秋面色沉靜,搖頭回道。
“對了,何女士,有件事情我需要跟你單獨聊聊。”
周萍給何惠茹使了個眼色,随後二人一起走向了一邊,拐進了另外一條過道裏。
“周老師,什麽事情呀?”
“何女士,白秋同學今天打的那個學生名叫季明揚,是咱們雙河市首富季光遠的兒子。”
“什麽?!”
何惠茹聽此,不禁心中咯噔了一下,臉色大變,跟着很緊張地問道:“怎麽打的,打得重不重?”
周萍回道:“據說,白秋扇了季明揚兩耳光,季明揚的兩邊臉當時就腫了起來。我剛才打電話問過校醫室,季明揚并沒有什麽大問題。”
“沒有大問題也不行呀!”
何惠茹苦笑着說道:“整個雙河市誰不知道,季光遠年輕的時候心狠手辣,是混黑社會的,雖然坐牢回來後不再惹是生非,做起了房地産生意,可當年他手底下的那些小喽啰如今還在跟着他做事呀!”
“我也是有這方面的擔心,所以才單獨提醒您一下。”
周萍想了想,又寬慰道:“或許是我們多慮了,畢竟季光遠今非昔比,有那麽大的身家,肯定不敢也不願意冒險胡來。”
“唉,但願如此吧!”
何惠茹剛才聽說白秋動手打人,本來又驚訝又多少有些欣慰,再聽說被打的人是季光遠的兒子,她的心情就更複雜了。
如果說京城龍家是一條強龍,那麽季家無疑就是雙河市的地頭蛇,若是同時被這兩家給盯上,以後的日子必定更難熬。
檢查結果很快就出來了,腦科的醫生說沒有查出白秋的大腦存在任何異常,如果白秋之前出現過反常的言行,應該是腦部受了輕微震蕩導緻了短時間的神經錯亂,不算大問題。
當然,謹慎起見,醫生建議讓白秋住院觀察一段時間。
“何女士,明後兩天正好是周末,就讓白秋同學在醫院裏待兩天吧。”
周萍也覺得應該慎重一些,她又将何惠茹拉到了一邊,小聲說道:“如果季光遠聽說白秋同學的情況比較嚴重,興許心理平衡之下,就不會想着替自己兒子出氣了。”
何惠茹聽從了醫生與周萍的建議,爲白秋辦理了住院手續。
因爲擔心白秋會再次“神經錯亂”,進而影響或傷害到了别的病人,醫院方面給他安排了一間單人病房。
白秋在病床上剛剛躺下不久,放學後的花朵兒就找了過來,她很關心他的情況。
見他一切正常,她也沒有真的安心下來,因爲以前的他很少笑,今天挨了打又打了人之後,他見自己的時候一直将笑容挂在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