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租用土地？”

林遠将手中的書信緩緩放下，心道林若愚又在折騰什麽東西，之前破壞了此人的計劃，現在才過了大半個月有弄出新花樣。

信件的内容他反複的看過，并沒有什麽複雜的東西。

除了客套話，來去就幾條，租用幾個月的次等靈地，租金可以商量，需要雇傭人手将土地整理出來，然後派人過來栽種，望閣下盡快答複。

之所以隻租用幾個月，林若愚也是有考慮的。

一個是沒有把握能不能在冬季結束後留下藤部落，二個天下沒有不漏風的牆，他和先峰城的買賣瞞不住人，被知道後别人肯定會嫉妒，轉頭将這些廢土當成寶貝疙瘩，不滿他用低廉的價格賺取龐大的利潤。

嫉妒使人瘋狂，就算現在簽下一個長期合約也阻止不了領主們内心極度不滿，從而暗中搞破壞。

裏面還有更深層次的考慮，如果一開始就簽下長期合約，到時候再重新提高價格，根本沒法利益最大化，林若愚是一個領主，不是一個純碎的生意人，他做每一件事情都要考慮政治利益。

現在忽悠慈雲鎮的領主簽署長期合約不僅是坑别人，更是坑自己。

明知道大家都不是講理的人，講不通就會動刀子，用一份低價合約騙人沒有意義，最後價格還是會重新議定，這時候他的長期合約反而要被找到借口，一大筆錢要不回來，隻能捏着鼻子繼續高價租用别人的土地。

反過來，如果一開始就隻租用幾個月，結果大不相同。

幾個月後，他和先峰城的交易就會被人知道，大家都知道他有一筆大買賣，這個買賣的關鍵還需要用着他們的土地，這時候他們就會自己找上門來希望林若愚租用他們的土地。

到時候選擇權在自己手裏，租多少，租誰的是自己說了算。

附近的領主多了去了，想要合作，自然心裏沒優勢，這樣一來，不僅價格上可以壓一壓，順便也能達到利益相連，并且占據利益鏈上遊的主動地位。

這在政治上，他就完成了一次利益捆綁。

換了好理解點的，這就跟現實中農産品種植戶和收購農産品加工成商品售賣的公司差不多，而且他這收購公司還是獨此一家，種植戶卻可以随意選擇，這些種植戶就跟他的雇傭合同工沒區别。

在領主們的世界，他這種掐住利益鏈的雇傭關系，和成爲實質意義的上下級領關系區别不大。

政治上的優勢又将給他帶來更多的話語權，之前林遠就是看穿了他的政治意圖，所以無論如何也不能讓他得逞，現在内在的道理雖然一樣，但林遠完看不出來。

受限于見識，他隻會覺得這不過是見正常的求助。

想要租用他們的土地，讓他們出人幫忙清理出來，這不是求助是什麽，開出的價錢也不高，幫不幫忙得看他樂不樂意，等他意識到問題的時候已經晚了。

林遠現在想的也簡單，他覺得這是個好事。

林若愚的動向他一直在關注，這一陣除了去衆所周知的跟班劉封家待了兩天，其他時候都老實安穩，沒搞什麽串聯，雖然依舊不是個省心的家夥，但至少現在看來隻會埋頭在家裏折騰，這不是好事是什麽。

細細琢磨了一遍，感覺确實沒有什麽疏漏。

既然一心老老實實的自己玩自己的，自然不能讓他沒事幹跳出來搞事，林遠當即對送信的士兵道：“汝且回去代某向林若愚大人回話，皆是族人，理當互相扶持，此事某答應了，其餘族人家族某也會知會一聲，若是有空閑，不妨擇日小聚。”

“小人記住了，定會轉達大人！”

林遠微微點點頭，特意讓下人送了一下，表現出他對林若愚的親近，等人走了，在後屋走出一人，面色奇怪道：“此人詭計多端，會不會有什麽陰謀！”

“陰謀不好說，估計是在那個氏族部落身上得到了什麽東西。”

林順聞言覺得有道理：“能求上門來，肯定利益不小，此人與我等不是一路人，閣下爲何要答應他，直接拒絕不就是了，他還能如何。”

林遠面無表情的看了林順一眼，愚蠢之見。

遲疑了一下，沒開口說出來，這人很重要，他的性格現在也比以前溫和了很多，于是簡單解釋道：“此人精于謀算，不管他在做什麽，隻要與我等無關，能分散其精力也好。”

林順不知道自己被鄙視了一波，林遠也意識不到自己放縱了敵人。

其他領主也收到林若愚的的租地要求，基本上和林遠差不多，認爲不過是一件小事，沒必要爲了這事得罪林若愚，紛紛拍着胸口表示沒問題。

簡單順利就搞定了要緊的麻煩，林若愚心裏也是松了口氣。

要是這些家夥不同意，他還真麻煩了，無法如約完成答應先峰城的事，利益受損不說，信譽也會損害，連這點小事都搞不定，有什麽資格談其他的。

暗暗鄙視了一把這些土鼈，幾天後另一群土鼈的消息也陸續傳回來了。

這群土鼈是真的土鼈，藤部落經過五六天的摸索，已經收集到了不少情報，犧牲了幾個人，絕大部分物資都被扣下，除了幾十個人一起行動，被黑吃黑的幾率是百分之九十以上。

這些土鼈真不知道該怎麽形容才好，能好好交易，知道讓别人下次再來的少之又少。

搶一次就滿足，都不知道多少給點東西，讓别人再多帶點東西，搶第二次也好，其中最爲讓林若愚重視的情報就是幾乎所有部落都缺鹽，而能交換到鹽的地方隻有巨蟒部落。

如此關鍵又明了的情報，林若愚用腳趾頭都能分析出問題。

巨蟒部落不讓藤部落的人在他們哪裏交易，原因隻有一個，他們不想放棄手中的食鹽壟斷，這是不可調和的，換了自己也一樣，誰來随死，能把人放走，可能也是心裏對什麽有所顧忌。

若是沒有意外，應該是顧忌藤部落和王族有關。

這個氏人王族倒是有意思，都不當大哥這麽多年，依舊是深入人心，可惜莽太老實了，沒利用上，現在自然也不能再打主意。

明白了矛盾點，接下來的問題就好解決了。

他不想過度刺激這個族人上萬的強大部落，惹出事自己兜不住，所以私下找其他部落交換并不算理想的方法，要是被蟒部落知道了，還不得直接跟自己死磕。

壟斷必然導緻小部落被壓迫，有壓迫就有反抗。

想讓他們反抗，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行的，蟒部落能坐穩霸主之位，必有其能耐，不管是實力還是什麽，小部落是不敢輕易翻臉的。

鹽不能再交易，至少不能現在，也不能和其他部落單獨交易。

其他東西的利潤遠沒有鹽這麽高，但依舊是利益可觀的，有道是溫水煮青蛙，先打開市場，讓藤部落融入本地的氏族圈子才能搞其他的動作。

現在他需要讓藤部落再去一次，用不刺激蟒部落的東西達成合作，順便試探他們理智有多高。

鹽同樣可以帶去，換一個方式就行了，帶去的鹽不直接和其他部落交易，隻當成上交的“保護費”給蟒部落，用其他東西換取氏族手裏的貨物。

這裏面有個很關鍵的東西，他拿去的鹽和氏族自己挖出來的鹽完不是一回事。

領主們經曆無數年的發展，對鹽這種東西的開采已經很簡單了，特别是他們靠近東海，海鹽的價格不高，劣質的粗鹽，平民也能食用，而就算是這種粗鹽，到了氏族也是難得一見的東西。

想罷，林若愚将自己的意思告訴大巫師。

不過這回大巫師沒有立即答應他，眼中閃爍着勸解的光芒道：“太富裕的部落會被攻擊，拿出一把鹽，蟒部落就會認爲我們有更多，他們就不會再滿足交易。”

簡單明了的話，林若愚自然聽得懂。

如果表現的太富裕，會讓蟒部落産生其他想法，按照他們的思維模式，交易可以，但要是太富裕了就不想交易了。

這個問題林若愚不是沒想過，反而考慮的很清楚。

要搶一個小部落，對于一個大部落來說，并不會顧慮太多，但他不是氏族，等蟒部落發現自己真正的目标是一個山外的領主時，他們肯定會猶豫。

實力越大，反而顧忌越多。

如果是個小部落，或者四處流竄的氏人，出山掠奪一番算不得什麽，不至于被找上門，但一個大部落就不一樣了，家大業大，當年領主聯軍進山，主要就是針對這些不好跑的的大部落，小部落難以一個個去找不說，沒找上門人家就拎上幾個包舉家躲起來了。

所以部落越大，越不會輕易出山刺激領主們。

這當然要看情況，要是逼急了兔子都會咬人，林若愚不直接和其他小部落交易就是這個原因，不能把他們惹急了，互相都留點餘地，給自己争取更多時間布置。

而且他也需要逐漸把自己的存在讓氏族知道，積累起自己在氏族的影響力。

如果哪天藤部落不再了，經過長期的貿易積累，氏族就算對林若愚這個領主還保持警惕，但畢竟是有信任基礎，到時候林若愚就可以不用藤部落這個中間橋梁也能直接和氏族溝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