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愚也早就發現林動和薛氏勾結上了，這其中的原因值得深思。

毫無疑問，林動和薛氏的敵人不是自己，他們的槍口一直對準林戰，對薛氏來說，隻有弄垮了一群林氏封臣他們才能出頭，對林戰來說，隻有弄垮了林戰他才能出頭。

一個是想将林氏封臣打壓下去，一個隻想鬥倒林戰，讓自己上位。

目前來說，他們的利益點是一緻的，無論如何都要想把林戰弄垮，林若愚隻要不影響他們，反倒不怎麽重要，外姓封臣從來不被重視，哪怕林若愚将他們一時聯合起來讓人感覺威脅，但無法想一個大家族聯合哪樣有侵略性。

而林若愚的位置又回到了中立的處境，穩坐高台。

所以他現在沒必要将林遠當成死敵，想比說服藤部落冒險去和其他部落交易，林若愚還是跟傾向于之前的計劃，直接舉辦一個領主和氏族的商貿交流。

這是考慮到藤部落不可能一直留在他這，必須要從長遠可持續的角度布置。

現在兩人都想到了一塊，都有合作的意向，可惜兩人互相試探了幾句，矛盾根本無法調和，林遠願意和林若愚合作，考慮的是不讓他和薛氏林動等人聯合起來，若是因此直接讓林若愚變得一家獨大，還不如讓他成爲敵人，至少目前看來林若愚此人一直保持中立，沒有明顯的傾向。

對薛氏來說，林若愚和林戰等人聯合沒什麽利益點，并不擔心他會放棄獨立性去舔林戰的臭腳丫。

所以他這個中間派的地位并不能在這件事情上讓兩方爲之拉攏妥協。

談不攏林若愚也不想再浪費口水，希望隻能寄托在藤部落身上，招待了一天客人，次日一早林若愚便正式邀請大巫師商議進山交易的事情。

大巫師也在爲族人的藥材發愁，被林若愚一通許諾，很快就意動了。

氏族部落間的交易很正常，風險在于他們和本地的部落不熟悉，沒有太多信任的基礎，不過爲了林若愚承諾的好處，這點風險大巫師認爲可以冒，哪怕死傷一些壯年族人也在所不惜。

達成了共識，剩下的就是籌備物資。

氏族需要的東西中，食物不是第一位，有自己領地狩獵的氏族缺少食物的情況不會太嚴重，他們更需要精鐵，陶瓷，布匹，食鹽，以及一些生活物資。

鹽對這個世界的大多數生物來說，依舊是一種必須用到的物質，體質越高消耗的越多。

精鐵就不用說了，用精鐵打造的任何東西都是氏族渴望的，布匹也一樣，簡陋的獸皮哪有布匹縫制的衣服穿着舒服，冬季來臨，氏族男性不用擔心寒冷能把自己怎樣，但婦孺老幼就不行了，陶瓷器皿也是氏族喜歡的東西，甚至比精鐵還要珍惜。

林若愚也不打算一開始就讓藤部落帶上大批物資進山，這不是去交易，而是送命。

去太多人也不合适，多了會引起警惕，先讓兩隊人分别帶上幾袋質量一般的粗鹽去試試水，如果能順利完成交易，順便就可以獲得更多部落的位置。

這點小東西卻讓藤部落的人兩眼發直，半天沒有吭聲，很明顯，他們覺得這些東西很貴重。

不過究竟貴重道什麽程度林若愚不知道，大巫師也沒解釋清楚，實際上他們之間的價值體系是有誤區的，而且這個誤區很大，大巫師隻當山外的領主太富裕了，遠比他遊曆過的北方地區蠻族富裕。

确定好了就幹，當天六個藤部落的精銳便帶着東西入山。

慈雲鎮有記載附近幾個氏族部落的大概位置，不過時間有點久了，要是沒搬遷應該還能很快找到，藤部落這幾天也熟悉了外圍的地形，他隻需要在家裏耐心等候就行了。

他倒是像跟着進去，但自己的外貌和氏族區别很明顯，跟着去了引起不必要的事端就不好了。

安排完了一應事物，林若愚開始布置他的老窩，嶄新的城堡空蕩蕩的，啥擺設和家具都沒有，單調低矮的造型更是讓劉萱一陣吐槽。

對林若愚給她準備的地方道是挺滿意的，至少比趙雷家寬闊的多。

城堡主體最高的就是第四層，第四層不是拿來給人住的，這一層的設計全是爲了弓箭手便于射擊，同時可以儲備大量的防禦性物資，林若愚和劉萱住在第三層，一些客房也在三層。

第二層是管家及仆人的住所，底層是聯通的客廳，會議室，餐廳。

城堡修的确實很簡陋，根本談不上布局，不過勝在結構牢固，室内的布置又需要他花不少錢，前幾天将林婉忽悠回娘家走關系，順便也會在城裏幫他采購一些貴重的家具一起運回來，趙雷也跟着去了，就當是送媳婦回娘家探探親。

晃晃悠悠的又過了兩天，進山交易的幾個氏人終于回來了。

不僅人回來了，每個人都背這一大背皮草，藥材，稀奇的材料，林若愚激動的大腿直哆嗦，帶回去經過林潛粗略辨認，這些藥材起碼價值在四五百個銀币，其他的暫時不好定價，而他付出的不過是幾十斤灰不拉幾的粗鹽，價值幾個銀币而已。

這已經不是利潤的問題，他麽簡直是搶劫，搶劫都沒這樣的。

“大人！”林潛同樣一臉正經，幾經壓抑後對林若愚小聲道：“此事太過重大，當立即封鎖消息，不可使之爲他人所知！”

林若愚臉色嚴肅的點點頭，這要是洩露出去，他這可就熱鬧了。

要是換了之前他巴不得讓所有人都看到利益，然後争着搶着來添腳趾頭，現在他半點心思有沒有，實在是代價太低廉了，根本就用不着籌備太多貨物，也用不着其他人出力。

龐大的利潤也讓林若愚心裏沉甸甸的，總感覺不踏實。

來到這個世界這麽久了，手上的每一分錢都是侵染着厚厚一層血漿，冷不丁的讓他看到這麽大的一筆利潤放在自己眼前，付出的東西卻如此之少，連一滴血有沒流。

懷着不安的心裏，林若愚詳細詢問了經過。

按照他在出發前的意思，兩隻隊伍都要盡量多走幾個部落，少量交換一些東西，以便取得信任，但結果都隻到達了一個部落就将手裏的東西置換完了。

這不是什麽完全的好事，裏面隐藏着氏族的思維邏輯。

帶進氏族的東西，無論多少，别想再帶走，兩隻隊伍交換的東西也不是由外來的人決定的，而是由交換的那個氏族部落自己認爲的。

簡單點說，他給你多少力就能換多少，沒有講價的餘地。

說的有點玄乎，其實就是氏族有自己的價值觀，野蠻中形成的智慧，他們明白正常交易的重要性，但同樣習慣掠奪的思維，兩種矛盾的思維帶來的不是正常的交易，而是一種“施舍”。

所謂的施舍就相當于他搶了你的東西，然後按照自己認定的價值拿一些“不值錢”的東西打發你。

這種思維有一個前提，那就是他們沒把你當成敵人，如果沒有這個前提，那就不存在施舍，直接連人帶貨一起搶了才是他們本來的習慣。

這和遵守規則并理解規則的藤部落完全不一樣，要野蠻的多。

有了這個前提之後就是另一個問題，他們不是不懂得等價交易，不過這要看實力，氏族内部的交易一般是由實力強大的區域性大部落組織的，這種原始的集市，隻有在強大的部落中才能出現，實力不夠的部落會遵守大部落定下的交易制度，因爲違背了大部落的規矩會受到懲罰。

明白了這些，再來看他的收獲，其實是虧本了。

正常的市集交換，他這些粗鹽能換到更多在氏族眼中不值錢的東西，兩隊人回來後基本都是一臉頹廢，若不是林若愚出發前反複交代不要發生沖突，他們說什麽也不願用被“打劫”。

價值觀的巨大差異猶如鴻溝，大巫師翠綠的眸子有些暗淡。

林若愚的臉色一直就沒松懈過，驚喜太大了，以至于他臉上根本看不到笑意，一直闆着個臉，看起來就像對這次的交易極爲不滿。

大巫師并不愚鈍，他知道藥材對于山外的領主來說比較貴重，而鹽沒有在氏族内部這麽貴重。

交易是有差價的，對雙方都有好處，但他對兩種物資的價值觀裏也沒覺得林若愚是賺了，年輕時的遊曆經驗多來自北方，而北方其實和他們差不多，苦寒之地，價值體系同樣和領主差異巨大。

既然認爲沒法讓林若愚賺到利益，那部落自然也沒法從中獲得酬勞。

沒有酬勞，族人就不能修煉，不能獲得更多的生存物資，現在必須要讓林若愚賺到錢他們才能得到更好的生存條件，這麽簡單的道理大巫師很容易就能理順。

反觀林若愚，整個人心亂如麻，完全被其中的利益震懾住了，也沒去觀察大巫師的神情，實際上就算觀察他也沒法從這名滿臉歲月的老人臉上看出什麽。

“大巫師，按照說好的，這裏面一成的東西是藤部落的報酬。”

要讓馬兒跑，就得給馬兒草，說完林若愚咬咬牙，心道利潤既然這麽大，應該再加點籌碼讓藤部落更加賣力，于是鄭重道：“藤部落冒了很大的風險，某決定再多給你們一成最爲酬勞，希望藤部落可以繼續進山尋找附近的氏族交易地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