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續幾天的殺戮,從流民中誕生的獵殺者不是隻有高衛控制的人,大大小小的團夥,多的幾十個,少的幾個人,都已獵殺其他流民爲生。
不大的領地已經成了血腥的獵殺場,沒有人敢落單。
換了幾天前流民根本不會相信他們的處境會比當時慘到哪去,現在卻沒人會這麽想,那天在城樓上制定這個規矩的貴族老爺絕對是魔鬼的化身,隻有地獄的魔鬼才能想出這麽殘酷的方法對付他們。
有沒有魔鬼高衛不知道,但他知道那個年輕的統治者肯定已經在思考怎麽處置他了。
他是個聰明人,很清楚自己手上控制的幾百個人會讓兵力不多的小鎮感覺到威脅,之所以連續幾天都沒人做出反應,一個是流民還沒徹底肅清,另一個是他和手下這些人的家人都被控制住了。
“大人,目标越來越少,再過兩天我們就抓不道人換糧食了。”
其他人也擔心起來,幾天的追捕過程中剛開始還不習慣,不過發現城裏的貴族老爺們很守信用,拿去交換糧食的人頭從來沒打過折扣,慢慢的他們已經習慣這種生活,甚至感覺比以前還好。
感覺良好自然不想失去食物的來源,巴不得流民繼續往這裏跑。
對付這些跟之前自己一樣的流民根本不需要多費勁,隻管抓了把頭割下來就是了,真要說起來,他們認爲把腦袋從屍體上割下來也比殺死一個流民簡單,因爲他們沒有利器,大多隻有一根自己弄的簡易長矛。
這種武器要是林若愚用偵查術去看,得出的不是“一根長矛”,而是一根木棍。
高衛擡手揮了一下,示意衆人聽他說,“大家不要擔心,各位的家人都已經進城安頓好了,裏面的大人們不是已經承諾了會收留你們,大家隻要把後面來的流民都趕跑,相信城裏的大人們不會食言的。”
一個小頭目有些擔心的說道:“貴族老爺們會不會是騙我們的,我們以前的老爺不是還在和他們打仗麽,會不會等我們把人都趕跑然後殺了我們。”
這種陰謀論在衆人心裏很有市場,甚至連高衛都不敢确定,林若愚這幾天除了派人過問一下情況,基本沒跟他交代過什麽,這是一個危險的信号。
他現在自認爲是林若愚的人,但林若愚卻放任他一切自己做主。
要是換個有野心的人代替他的角色估計要高興壞了,不插手自己的事,隻提供糧食物資,妥妥的讓自己借機發展壯大自身,還不會受到控制。
可惜高衛不是,也沒有這種思維,在他的認知中,侍奉一個領主才是正途。
這是平民的普世價值觀,侍奉自己的領主,爲領主付出忠誠,領主賞賜他們地位,金錢,還有上升的希望,雖然他背叛了自己的領主,但不代表他對自己的價值觀有半點否認。
會背叛領主隻能說他對家人的看中超過了普世價值觀,這不算正常,也不算少見。
總的來說他現在最希望的不是靠着獵殺流民來壯大自己,而是獲得林若愚對他的認同,賜予他在身邊的一席之地,讓他可以繼續侍奉領主,照顧自己的家人。
見有人出現質疑領主的念頭,高衛知道必須要穩定一下人心。
命人将手下的三百多個青壯全部召集起來,幾天的殺戮讓這些人看起來比普通流民還要邋遢,身上破爛的衣衫沾滿了污垢和幹枯變色的血液,蓬松的毛發遮住了下面樸實的臉頰,隻留下一雙雙嗜血的眼神。
這是殺人的後遺症,對老兵來說習以爲常,普通人還需要一段安穩的生活後才能恢複。
就這一群三三兩兩,看起來比普通流民還慘的青壯卻是普通流民的噩夢,等人都到齊了,高衛環視全場,大聲道:“高某知道大家都擔心城裏的大人騙我們,怕流民都跑完後我沒會被殺掉,高某一開始就說過,隻想帶大家活下去,現在卻弄成這樣,如果有誰不在信任我,現在就可以離開,高某絕不爲難。”
衆人都沒吭聲,過了一會兒,前排的一個大個子甕聲甕氣的說道:“大人,我們都相信你,你叫我們幹嘛,我們就幹嘛。”
“對啊,我們都相信你,你讓我們幹嘛我們就幹嘛!”
幾天的時間高衛已經獲得了這些人的真心擁戴,一點不意外現在的情形,等人都說的差不多了,高衛點點頭,臉色鄭重的說道:“有一個消息高某一直瞞着大家,現在高某要說出來,要是不願意的,高某剛才的話依然有效,不管是誰,要是想離開,高某絕對不阻攔。”
“大人,你這幾天都跟大家待在一起,能有什麽瞞着大夥。”
“對啊,大人能有什麽瞞着大夥。”一個小頭目貌似想到了什麽,站出來道:“是不是派大人來的貴族老爺威脅大人讓我們去送死。”
“肯定是這樣,大人你可不能聽他們的,貴族老爺一點都不管我們的死活。”
這話倒有點出乎高衛的預料,讓他有些不滿,不滿這些人有排斥領主的思想萌發,雖然還很模糊,但高衛作爲村莊統領,常年幫領主牧民,他對這種大逆不道的思想有敏感性。
不過這對他要說的比較有利,于是趕緊說道:“以前的領主大人不要我們了,所以我們要從新投靠一個領主。”
“大人的意思是投靠慈雲鎮的領主老爺?可是他們真的願意收留我們麽?”
衆人發現饒了一圈又回到原點,又想到高衛剛才說有事瞞着他們,難道是他已經悄悄投靠慈雲鎮的領主,然後要抛棄他們,把他們賣給城裏的領主殺掉。
這種思維邏輯隻能說他們根本意識不到自己的價值,愚昧又可悲。
面對不知所措的衆人,高衛漏出一抹笑容,點了點頭道:“不錯,高某瞞着大家的就是高某已經投靠了現在控制慈雲鎮的一位領主大人,高某不會放棄大家,今日就代表大家去求這位大人收留你們。”
說完卻不見衆人有多少高興,他們依舊不相信自己會被收留。
就在高衛打算繼續讓這些流民青壯相信他們時,二狗子帶着幾個人出現在他面前,高衛認識他,這幾天都是他們兩個在交割糧食和人頭。
雖然不知道二狗來是做什麽,高衛還是立即抱拳道:“高衛見過統領,不知大人有何命令傳達。”
“大人要見你,趕緊走吧!”
說完二狗看了眼高衛身後的“野人”,眉頭毫不掩飾的皺攏,這些人身上的血腥味越來越重,而且隐隐對他有些敵意,這在他看來可不是好現象。
心裏決定回去提醒一下林若愚,這群人就要脫力控制了。
想罷,二狗臉色不變,繼續說了句“其餘人也全部跟着。”便轉身離開,高衛趕緊帶着人從前幾天張幸帶領人攻下的村莊出門,跟着二狗朝小鎮方向走去。
一路上高衛試圖和二狗套近乎,了解林若愚讓他過去是爲什麽,可惜二狗不怎麽搭理他,弄得高衛心裏惴惴不安。
二狗和高衛都是護衛出生,現在又都侍奉一個領主,照理來說還是同僚,可二狗不這麽認爲,對于突然冒出一個跟他搶飯碗的家夥,貌似能力還不錯,他能高興才怪。
說起來他現在還是趙雷的屬下,要是趙雷回來林若愚就不好再用他,高衛這家夥豈不是直接就轉了空子。
林若愚見到高衛的時候也發現兩人之間有點不對路,仔細一想就明白原因了,自己這不知道是上梁不正下梁歪還是什麽,遇到的都是非主流。
二狗本就不是老實本分的家夥,高衛也本質上也是個背棄忠誠的叛徒,無人可用的自己貌似還沒得選。
“小人高衛,拜見大人!”
高衛是獨自進城,走到離林若愚三四步的距離立即跪下行禮,口稱小人并不是屬下,這說明他認爲還不是自己的屬下,或者說他不想成爲自己的屬下。
林若愚是這麽想的,于是直白的說道:“汝已經完成任務,林某承會遵守諾照顧你家人,饒恕你背叛領主的罪行,按照你做出的功績,某可以給你出具一份本鎮自由民身份證明,讓汝擺脫以前的身份,重頭開始。”
高衛兩眼通紅,拜倒在地上,泣聲道:“多謝大人,大人恩情,小人無以爲報,請大人不棄,讓小人能爲大人的榮譽而戰。”
說罷将手裏的長矛放在地上,擡頭兩眼希翼的等着林若愚決定。
出乎林若愚意料的話打亂了林若愚的思路,之前他隻是想一腳踹開沒有用處的高衛,然後讓二狗子接管他控制的幾百号人,現在卻都了個選擇。
收還是不收,似乎并不用太多考慮。
高衛這幾天的表現确實是個人才,真比較起來比二狗還強一些,這不是指戰鬥實力上,而是獨立處理事情的能力,換了二狗肯定無法弄的這麽好,要是能真正收服這個人爲己用,對自己大有助益。
可惜叛徒就是叛徒,别扯什麽原居民怎麽想,原居民不是傻子,他們對待哪怕是敵人的叛徒都如此嚴酷,必然有其内在原因。
要是叛徒得不到懲罰,他們的屬下會怎麽想,以後是不是見勢不對,同樣來個背叛。
榜樣的力量是巨大的,意識行态的鬥争領主們或許不全懂,但他們能分辨出怎麽做有利于維護自己的地位,作爲他們中一員的林若愚也該有這個覺悟,單單是饒過高衛倒還不算什麽,要是收爲己用會讓自己的名聲受到影響,這個影響平時看不出來,某些關鍵時刻就會引發危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