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時間強攻錦州,已經讓清虜的六萬大軍受挫嚴重,如今又在圍攻明朝援軍的事情上,也折戟下來。
明軍似乎根本沒有受到本質性的傷害。
再打下去,别說拿下山海關的最終目标,估計連家都回不去了。
“如今錦州尚有明軍萬餘人,甯遠又虎視眈眈,不如暫且退兵,再做計較。”孫之獬眼看鳌拜和豪格,都蒙生退意,便順水推舟的進言道。
如果說攻城,難以拿下,是漢人隻能蜷縮在城牆裏當縮頭烏龜,但在野戰上也受挫,确實打擊了他們的自信心。
但是,退兵這種事情,豈能是想退就退?
炮火已經打響,什麽肉都沒吃到,哪能如此甘心。
回去後,該如何向其他的滿人貴族交代!這是個問題,如果不想明白,根本沒辦法退兵。
豪格實在有種騎虎難下的感覺。
他們滿人的内部,也不是一股繩子,各方的勢力之間,矛盾重重,如果能不斷地打勝仗,得到大家都滿意的利益,這樣的矛盾自然能夠遮蓋住,但如果不斷地失敗,這種矛盾,就會凸顯出來。
豪格已經可以想象的到,打成這個鳥樣,回家之後,肯定會被彈劾,然後成爲衆矢之的。
所以在孫之獬說應該退兵的時候,雖然說到他心裏去了,但實際上也無法下定決心。
孫之獬最大的長處就是會揣摩别人的心思,很容易從豪格的微表情下,了解到豪格不願意退兵中最難受的地方。
“圍殲明軍失敗,實在是平西王擅自退兵之責,若回遼陽,當以此事進奏朝廷……”
甩棍吳三桂,那是非常必要的,豪格可不想擔無功之責,況且現在看來,也确實是吳三桂的責任。
但是,即使朝廷相信并且接受了他的這種甩鍋,也不可能對吳三桂大加責罰,最終還是要自己來擔負一定的責任。
這辦法,并不能本質的解決問題。
“我八旗精銳雖損失上萬人,然明軍損失更巨,所以并非無功。”
孫之獬又是說道,不過這明顯是睜着眼說瞎話。
他們損失萬餘人不假,但明軍哪有比他們損失更巨?錦州沒拿下,援軍内圍殲,怕是連三五千人的損失都沒有。
何敢言明軍損失更巨?
不過看到孫之獬的暗示後,豪格總算是明白了孫之獬的意思。
雖然事實上明軍沒損失這麽多,但是可以騙朝廷啊,謊稱明軍被幹翻了三五萬人,那麽他們隻損失一萬多人的情況下,似乎也并不奇怪了。
可……說謊木有***啊!
豪格猶豫不決。
孫之獬在旁邊添油加醋,在抱了豪格這個大腿後,他已經将自己後半生的幸福,全部寄托在了這個男人身上,豪格如果因爲戰敗而失勢,那也絕對不是孫之獬想要看到的,在可能的情況下,孫之獬必然竭盡全力的爲豪格出謀劃策。
“總之,若退兵,隻需讓朝廷知道咱們并非無功就行了。”
豪格想了想,覺得似乎也不錯,不過他也并非完全相信孫之獬所有的話,這些漢人,玩玩就夠,沒必要當真。
“你說的也是,但若讓朝廷知道本王欺瞞,本王的爵位,怕是也不保了。”老實的豪格,完全不太願意說謊。
“但如果不這樣的話……”孫之獬卻實在想不到更好的辦法。
“你的話,倒是讓本王有了想法。”
“肅親王聰慧過人,小的實在不如,願洗耳恭聽,但有所需,小的赴湯蹈火也會報效親王知遇之恩。”
“真的?”豪格用一種奇怪的目光,掃視了孫之獬的全身,後者忍不住打了個冷顫,内心有種非常不好的預感。
“是,小的願效犬馬之勞。”
“這樣,本王是想,你去錦州和那袁樞談談,就說我們出兵實在是因爲去年收成不好,百姓難以活命,所以隻要給本王糧食萬石,本王立刻退兵。”
媽的,孫之獬聽了,臉上青一片紅一片的,半晌沒說出話來,他已經在明朝被通緝了,要讓明朝知道他的身份,不得弄死他?
再說,遼甯皇帝殺使上瘾,砍掉的使者,可以繞地球一圈了。
誰敢出使?
“肅親王,非是小的不願意,而是如今局面,出使要糧,實在難以成功。”
“本王當然知道,所以也賴先生之才,若先生可要到糧草,本王必然保舉先生入六部爲職。”
豪格畢竟算是有求于孫之獬,這個時候說話也是相當客氣。
客氣的讓孫之獬差點想要尿褲子。
“如若不然……”豪格恩威并加,眼神中帶着厲色,很顯然他不喜歡被拒絕的感覺。
在這種情況下,孫之獬還能怎麽辦?不答應,恐怕連第二天的太陽也看不到。
跑?
方圓幾十裏都是清虜,别說沒地方跑,就算有也根本跑不掉。
孫之獬,也隻能硬着頭皮,答應豪格這種非常無禮的要求。
……
十一月初。
錦州附近的清虜攻勢,徹底熄滅,連偶爾示威的火炮聲都偃旗息鼓。
袁樞和閻應元像往常一樣,巡視城防,援軍并沒有出現,但錦州的壓力,顯然也沒有了。
閻應元嘴裏淡出了鳥,最近的菜越來越淡,心情實在不好。
一個騎着毛驢的中年男子出現在城門之下,高呼着開城。
“何人叫城?”
“在下乃是大清的使者,奉命前來與袁巡撫商議要事。”孫之獬喊道,應當沒人認出他來吧,那袁樞也是讀聖賢書的讀書人,應當要點逼臉,不砍使者吧。
心裏七上八下的,不知道結果如何,對于能不能成功實在不抱太大希望,不過有些時候必須要争取一下,爲那清虜賣命,總歸要幹出業績才能讓人信服。
“坐籃子裏。”城牆上放下了竹子做的籃子,在這被圍困的時候,根本不可能爲鞑清的使者打開城門。
這一點,孫之獬也能理解。
在籃子放下來後,小心翼翼的提着有些累贅的衣服,坐進了籃子之中。
籃子被一點一點的拉上去。
孫之獬想着措辭,同時從這個高度看向城外遠方,鞑清的軍營。
啪嗒一聲,籃子折了,孫之獬從三米高的地方,掉了下去,摔在了地上。
“哎……怎麽回事?”拉人的小兵,趕緊趴在城牆上看。
“不會死了吧。”
地上的清使似乎臉部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