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二十八,十四路大軍,陸陸續續的從四面八方,支援并抵達石柱周圍。
也有若幹宣慰使完成會盟,雖然單一的宣慰使的部曲很弱小,在張獻忠的面前就是被碾壓,但這麽多路同時過來。
哪怕連張獻忠也不得不緊張起來。
一時之間,張獻忠在面對突然的狀況有些手忙腳亂。
“報!”
“大清溝被明軍奪取,張誠和段顯忠兩個将軍還沒來的及撤離。”
“北營出現逃兵……”
“西北也出現明軍……”
一個個消息不斷傳來,在張獻忠的主營中炸了鍋。
從援軍出現之後,明軍正在有條不紊的合圍張獻忠,一步一步的蠶食,肢解他的十幾萬人。
配合,以及戰機的把握都極爲準确,每一天的戰況彙報,都讓張獻忠感覺到了十足的壓力。
“秦良玉!你這老狗!”張獻忠砸碎手中的杯子,怒罵道。
他望向池橫山的方向,早知道該不顧一切的推平池橫山,也不至于到現在夜長夢多。
他可以确定的是,這十四路明軍肯定是由秦良玉指揮的。
不然的話,也不可能給他帶來如此窒息的軍事壓力。
就如同當初在四川和秦良玉對戰。
那種被支配的恐懼,一直是他難以抹除的陰影。
秦良玉是他這輩子最大的宿敵,深入骨髓的痛恨。
恨不得能生啖其肉。
不過說起來,當初在四川被秦良玉壓着打,後來是化險爲夷,并且成功的将秦良玉的三萬主力給打掉。
靠的什麽?
李定國的軍事能力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則是離間。
挑撥四川巡撫和秦良玉的矛盾,兩者疏遠,對于秦良玉軍事方面的建議,一概不予采納,最終導緻張獻忠把秦良玉逼回石柱,占據四川稱帝。
嗯哼。
張獻忠摸了摸下巴。
尋思着自己雖然人多,但對手如果是秦良玉的話,肯定會被爆錘。
那隻能換一條思路來應對如今的局面。
……
池橫山以西,容美土家兵還是作戰英雄,畢竟都是本家人,營救起來也有着動力。
在九月二十八日的時候,清退了西軍對池橫山的圍困,打開了生命的通道。
石柱活下來的百姓,算上傷員,也已經不滿萬了,如今看到援軍來救,一個個都哭崩了一般,好不傷心。
支應來的食物,帶着暖洋洋的味道,吃在嘴裏還有一種不屬于食物本身的鹹味。
“忠國公!”
馬吉祥随着容美部的大部隊,在山下迎接秦良玉,以及英勇的石柱百姓下山。
接下來的戰争,石柱的百姓完全就可以休息了。
石柱,秦馬兩家,還真是英雄的家族,雖然完全沒啥關系,不過馬吉祥突然意識到自己好像也姓馬……想想還是挺沾光的一件事情。
回頭翻翻家譜,是不是能和他們石柱馬家扯上關系。
“忠國公,卑職奉聖上之命,前來石柱救援,或許遲了一些,望忠國公見諒。”
馬吉翔抱拳向秦良玉見禮。
新晉的國公,那必然是聖上特别的恩隆,馬吉祥不敢有絲毫怠慢。
秦良玉被人攙着走下來,幾乎已經快走不動路了。
“聖上能挂念老身,挂念石柱的百姓,已經是老身的福分,石柱的福分,又怎能怪罪天使。”
“如今援軍而至,石柱百姓得以活命,實乃聖上之功德,老身以及石柱百姓,必感念聖恩,世代報效朝廷!”
秦良玉說的面色漲紅,連咳兩聲,捂着嘴竟是一片血紅。
“祖母。”
“忠國公!”
衆人都大驚失色,秦良玉已經年邁,身體狀況更是牽動了許多人的心。
早先便已經透支一般的,在池橫山上強撐着指揮作戰。
也因爲秦良玉是石柱的石柱。
隻要她不倒下,石柱的百姓便會有足夠的信念戰鬥下去。
倘若沒有秦良玉,以石柱這些老弱病殘,别說十幾天了,恐怕連一天都撐不下去。
秦良玉的身體狀況不容樂觀,身上的新傷舊傷,許多的傷口下,秦良玉還能站起來,已經是很大的的奇迹了。
“無妨,無妨……”秦良玉擺了擺手。
“聖上會來石柱的吧……”
“會。”馬吉翔點點頭。“如今算來,最多十幾天,聖上的皇衛營便會抵達石柱,親自統領滅賊事宜。”
“隻是,石柱貧瘠,怕是招待不周,怠慢了聖駕了。”
……
石柱被重新收服,但是其中的房屋,農田,都被張獻忠破壞殆盡。
當石柱的百姓返回自己的家園時,隻剩下滿目瘡痍,殘垣斷壁。
與此相比,至少許多人,還活着,這是足以慶幸的。
這樣的石柱不知道需要幾年,才會恢複往日的鼎盛,不過隻要人還在,一切都有希望。
“爲何還不見拱明?”
秦拱明從池橫山那裏就消失了,如今石柱的百姓都返回了石柱,但秦拱明依然失蹤着。
剛開始,還能相信馬萬裏的說辭,但現在一天天過去了,秦良玉總有一種不太好的感覺。
秦良玉問的時候,馬吉翔也在,他倒是有些奇怪,秦拱明以身拖延賊軍的事情,秦良玉怎麽不知道?
這是怎麽回事?
想說些什麽,但對面的馬萬裏,一直在對馬吉翔使眼色。
馬吉翔也不笨會了意,不再多言。
“萬裏,你是不是有什麽事情瞞着老身?”
“沒,孫兒不敢。”馬萬裏低着頭道。
秦良玉卻搖了搖頭,苦笑起來。“說實話吧,你拱明表舅是不是也死了。”
很平淡,就像說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一般。
但其中的重量,馬萬裏卻有些把持不住。
“沒事,你說吧,老身沒事的,這些年,一個個家人都離老身而去,早就已經習慣了。”
“但他們都不虧,他們都是爲國盡忠而死,都不虧啊。”秦良玉歎道,掀開了身旁的包裹,這次進山,什麽财産都沒帶,被搶走了,被毀壞了都無所謂。
但有些東西,絕對不容敵人踐踏。
那布包裏,都是秦馬兩家,一個個戰死之人的靈位。
秦良玉一個個取出來,小心翼翼的擦拭着。
“拱明是不是也沒了。”
馬萬裏眼淚墜下,抿着嘴點頭,嗯了一聲。
秦良玉幹枯的手掌,微微一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