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萬裏還是很聽秦良玉的話的。
尤其是他被秦良玉帶大,感情比較深厚。
祖母是大明的英雄,那是他從小就仰慕崇拜的人物。
“可是祖母,我若突圍了,這普州能守的住麽。”
“能!”秦良玉毫不遲疑的道。“區區張獻忠之流,不過流賊罷了,你是在懷疑祖母帶不動兵麽?”
不,當然不是,如果秦良玉還不算會帶兵,那這曆史上都沒幾個名将了。
馬萬裏擔心的是秦良玉的身體狀況。
“老身隻不過是累了,這種小傷,又不是沒受過。”秦良玉笑道。
從床上爬了起來,看起來并沒有大恙。雖然由于老邁,并不能健步如飛。
但似乎在休息和處理完傷口之後,已經恢複了曾經的神采。
“去吧……老身沒事,快去叫援軍……趁現在老身還撐的住,把援軍叫來,替祖母解圍,你看可好?”
不像以前那般強勢,就如同一個老婦人的央求一般。
“祖母……”哭着的馬萬裏,在秦良玉的要求下,向秦良玉叩首數次。“孫兒一定找來援軍!”
咬着牙離開這裏。
見到馬萬裏離開,秦良玉笑了起來,隻是那肩膀上的血口,散出了更多紅色的液體。
……
馬萬裏挑選了幾個壯年,取了城中爲數不多的幾匹馬。
馬萬裏帶着七八個人,就直接沖出普州城。
說起來,張獻忠雖然圍困着普州。
但由于其部衆大多是沒有經過訓練的壯丁組成。
二萬多人圍困普州,實在說不上嚴密。
也正如秦良玉預料的那樣,此時想要突圍,對于隻有七八個人的馬萬裏來說,并沒有太過于困難。
周圍似乎還能看到張獻忠營帳的火光,還有幾隊巡防的士兵,但在小心翼翼的繞過之後,馬萬裏帶着人,找到了直通石柱的道路。
夜色之下,沒命的奔跑。
他始終記得自己絕對不是在逃命。
他記得自己是要求援軍的。
隻是,剛開始答應了秦良玉有些沒有過大腦。
現在細想,哪裏還能找到援軍?
石柱的兵力已經枯竭,枯竭到如果出現賊匪,都能輕而易舉的燒殺搶掠,秦翼明在那邊留守,但現在已經抽不出任何力量去援助普州的秦良玉。
馬萬裏想到了彭水。
彭水是苗人的地盤,但是那裏的苗人和他們石柱有些不對路子。
簡而言之,就是雙方臨界,難免産生一些摩擦,因爲,習俗,因爲水源,因爲土地……等等。
雖然沒有演變成大的争鬥,但是雙方的關系還是很緊張的。
記得小的時候,馬萬裏還和彭水土司的女兒打過架。
不過現在……馬萬裏,真的沒有辦法,即使是關系不好的苗人。
這個時候,也隻能向其求救。
所以,跑出去的馬萬裏,并沒有直接回石柱。
而是折道去了彭水。
彭水的苗寨依山傍水,高高的哨塔上,苗兵看到了風塵仆仆而來的馬萬裏一行。
大家距離的并不遠,馬萬裏帶的人穿着都是常衣,似乎很好認。
“你們是石柱來的人?”
站在高高的塔樓上,苗兵質問道。
“我是秦良玉,秦太保的孫子馬萬裏,特來求見楊秀明大人。”馬萬裏畢竟有求于苗人,不得不謙卑道。
“真的是石柱的人哎。”苗兵忍不住笑了起來。
“你們石柱的人來彭水做什麽?莫不是來打架的?”
“我……”馬萬裏心裏苦,雖然那語言帶着嘲弄,卻不得不忍氣吞聲。
“我又求……于楊秀龍大人。”馬萬裏低頭道。
“還真稀奇了,北邊那些好地兒都讓你們占了,還能有事求咱們?”
這當然涉及到了地盤上的問題,扯皮了很久大家都互不相讓,巡撫也曾經調停過,卻無法徹底平息兩家的恩怨。
不過石柱出了秦良玉,以至于石柱方面顯然占據着優勢。
爲此,彭水的苗家多有怨言。
“行了别說了。”另一個苗兵拉了拉同伴。“我進去問問,讓不讓他們進來。”
“有勞二位了。”
馬萬裏守在寨門外,等待回複。
不久之後,報信的人返回。“進來吧。”
很顯然,獲得了楊秀龍的同意。
木制的寨門,緩緩的打開。
馬萬裏懷着忐忑的心态,進入了苗人的寨子。
裏面的苗民,用奇怪和複雜的眼光目視着馬萬裏等人的進入。
而當他們意識到,這些人大多是石柱的土家人後,就帶着一種異樣的色彩。
楊秀龍住在寨子的正中,作爲彭水的土司,木質的二層小樓,修的也足夠氣派。
楊秀龍在大廳上接見馬萬裏。
抽着煙,恩,這時候确實已經有煙了。
“聽說……你來……”楊秀龍直接想問什麽。
卻聽撲通一聲,馬萬裏直接跪了下來。
“你這是做什麽?”楊秀龍擡眼道。
“祖母在四川,被張獻忠圍困,求楊叔叔借侄子一些兵救之。”馬萬裏直接說出了他來此地的目的。
普州急迫,他不知道能不能撐的住,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了,留給他繼續浪費。
楊秀龍皺着眉頭,對于馬萬裏的請求很意外。“秦太保被圍在四川了。”
手中的煙都放了下來。
“千真萬确!侄兒剛剛突圍而來!”馬萬裏哭道。
“乖乖。”楊秀龍抽着煙,回味着馬萬裏的話,繼而想到了什麽,卻不得不搖頭。“你來我這借兵。卻也錯了。”
“我手上要是有兵,也不至于讓你們石柱占着我們彭水的便宜。”
“再說了。”楊秀龍頓了頓道。“你也知道,彭水的苗人,可都不喜你們石柱人哩,我要是真的讓他們去四川救人,我這土司也别做了。”
楊秀龍搖了搖頭。“你去别處吧,不是不想救,而是真的救不了哩。”
仇家,想要立刻轉變成友軍,似乎并不容易。
但是馬萬裏想着秦良玉的事情,怎麽也不能空手而歸,爲了達到目的,他可以不惜一切代價。
死命的向楊秀龍磕頭。
連磕了數下,幾乎都出了血。
“求您了!”
“求您了!”
聲音切切,婉轉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