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仍然沒有停止的迹象。
一道道泥窪讓行軍的士兵們,難受的夠嗆,有些松軟的地面,讓許多士兵又陷入其中。
亦有人迷失于路途,找不到蹤影。
雨中進攻,極其兇險,不僅僅是根本無法發揮出戰鬥力,另一方面,因爲各種原因的減員,隻要是腦子還算正常的将領,都不會在這種時候選擇大戰。
但李定國别無選擇,明軍太過于強大,如果不兵出鬼道,根本不可能将其擊敗。
身後一個個士兵稚嫩的臉龐。
在雨水的沖刷下,顯得極爲狼狽。
但這個時候,李定國自己也十分夠嗆。
和将士們同吃同住,不擺架子,是他赢得軍心的方式。
大家都很疲憊。
李定國知道,這個時候,需要發表一些言論,來激勵士氣最爲穩妥。
如果換作是張獻忠領軍,肯定會大手一揮的對大家說,兄弟們,拿下這個城,女人,銀子,酒肉,随便搶!
這樣的保證,讓大家都興奮的嗷嗷直叫,利益的誘惑下,自然而然的士氣飙漲。
但李定國不會。
事實上,一直以來,李定國都把自己定位于一個将軍,而不是一個土匪。尤其他癡迷于金聖歎所講的三國故事後。
那其中的人和事,更是感染的李定國想要去學習某個将領,義薄雲天,大将之資。
哪一個将領?恩,他最喜歡的三國武将……張文遠。
軍隊和土匪的區别,在李定國的理解中在于會不會欺負百姓。
所以,哪怕四川被張獻忠禍害的很嚴重,李定國仍然保持着本心,所過之處,秋毫無犯。
也正因爲如此……當李定國面對着疲憊的部下時,沒有任何好處的保證,來激勵他們作戰下去。
統帥他們的是,在西軍爲将以來的巨大聲望。
“兄弟們,就快到了,這一次必勝!”
或許是雨天的緣故,聲音并沒有傳出去好遠,響應着寥寥,有點尴尬。
雨天,沒有哨探。
瞎貓亂撞,索敵是個難題。
根據之前的彙報,明軍主力已經過了洋州,而前後兩三天的時間内,在李定國的地理觀念中,如果洋縣周圍也下雨的話,明軍應當止步,最有可能駐紮的地點,應當在八裏關附近。
至于具體在什麽位置,那還真的難以确定。
當然,李定國之所以敢出力,也是覺得自己的運氣,應當不錯,最起碼,明軍主力五六萬人,那就不可能是一個小目标。
這樣數量的軍隊,顯然需要連營幾裏,分紮好幾處,隻要在八裏關附近轉一圈,怎麽也能找到明軍主力的身影。
事實上,也正如李定國所料的那般。
李定國在八裏關南邊的嶽家溝,找到了第一處,明軍壁寨,依石而建的臨時工時,顯然隻是爲了避雨而已。
根本沒有任何防禦可言,更何況,壁寨中的明軍,顯然還沒有意識到即将面臨的危險。
當李定國抽劍而出,發出戰鬥的怒吼時,向明軍發動了第一輪進攻。
“哈!将軍!”宅子中的前軍守備落下了棋子,雙車當門,将副守備的将逼上了絕路。
正在副守備準備拍下馬屁,贊歎守備的棋藝高超的時候。
外面已經響起了喊殺聲。
“報!”一個士兵驚慌失措的跑了過來,渾身上下都濕透了。“敵襲!敵襲!”
此話一出,守備手中準備吃将的棋子,掉了下來。
“怎麽可能!”
“怎麽可能!”後一句是邢氏說的,當前線第一處營寨被從天而降的西軍攻破後。
邢氏驚的起了身。
就連一旁一直喊腿疼的高傑,也凝鎖了表情。
“這西軍有點邪門啊。”
“賊軍竟然在雨天劫營,真沒想到,肯定是哪個李定國的主意。”
“有多少人?”高傑難得的正經起來,替邢氏問起了來彙報的小兵。
“沒看的清。”
邢氏沒說話,翻看了一下,桌子上的布營圖,找到了嶽家溝的那一處營寨所在。
此處營寨在整個布防營區處于外圍的位置,主要負責起到警戒作用。
其中的明軍,總計隻有五百餘人,力量和裝備水準,都并不高。
“賊軍拿下了嶽家溝,麻家,貫嶺這兩處營寨也危險了。”
邢氏仿佛自言自語,又仿佛在跟高傑說話。
高傑扣了扣腳。“這李定國怎麽想的,下雨時候進攻,弓箭火器都不好使,隻靠刀子麽?”
“這正是他聰明的地方!”邢氏道。“妾身還真沒想到,此人竟然如此铤而走險,真不愧是聖上特意點名的人。”
“咱們朝廷的軍隊,無論火器,還是裝備,都不是賊軍能比的,正常打仗,賊軍必敗無疑,但是在雨天,火器不能用,西軍想赢也隻有這個機會,倒是妾身大意,真麽想到李定國真的敢來。”
“那個……娘子。”高傑撓了撓頭。“爲夫不是聽說那個什麽自生火铳……不懼雨天麽?”
“……”
邢氏半天沒說話。
高傑覺得自己是不是說錯什麽了,縮了縮脖子。“啊,哈……今天天氣真不錯。”
“這個妾身知道。”
“娘子也覺得天氣不錯……”
“妾身是說自生火铳的事情。”邢氏臉色不變,軍情壓的她根本沒時間開玩笑。
面前的營防圖,讓她快速的思考。
“叫曾可漢,蘇義朝兩個參将過來。”
李定國破的是明軍布置在周圍的哨營,而最爲精銳的部隊,被拱衛在核心位置,距離嶽家溝西軍出現的地方,還有些距離。
雨天,可以讓西軍打明軍一個措手不及。
但想要一拳掏到明軍的蛋蛋……還差些火候。
“曾将軍,你速率本部五百新铳手,趕去柳樹垭口,這裏有高地,必須扼守此地,阻擊可能出現的賊軍!”
“末将遵命!”
“蘇将軍,你率五百盾手,五百槍手,負責保護曾将軍的新铳手!”
“末将遵命!”
兩位将軍領命而去,在邢氏的視野裏,西軍的目的如果隻是破掉一兩處哨營肯定是不夠的。
他們一定還想着乘勝追擊,擴大戰果。
根據布營圖,邢氏找到最好的阻擊位置便是柳樹垭口,一千五百人的規模,足夠抵擋住西軍大舉進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