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朱慈登基以來。
關于新皇帝的傳言,和讨論便從沒有停止過。
軍戶們将其當做戰神,那是朱慈一連串勝仗之下,樹立起來的威信,同時朱慈對待軍戶的扶持和優待政策,和思想的控制,保證他們對于帝國足夠的忠誠。
百姓們将其當做天上的神仙,要不然爲什麽新皇帝登基以後,瘟疫沒了,天氣也逐漸暖和起來,并且原本困擾着華夏大地的幹旱也随着細雨蒙蒙而煙消霧散。
更不用說,那一道永無力役的聖旨,将百姓們從被壓榨,被奴役的困境中解放出來,這樣的皇帝,簡直打着燈籠都找不到。
不過,對于士子來說,當今的皇帝,那就是徹頭徹尾的暴君,從登基以來,手上染滿了多少忠臣的鮮血。
以至于現在,留在朝堂上的大臣,基本都是和皇帝沆瀣一氣的存在。
初到京城的讀書人,原本聽說在京城裏言論非常的不自由。
隻要稍微指責一番朝政,批判朝廷的政策,輕則被拉去調教,重則直接被剁成粉條。
廠衛複起,冤獄不斷,傳言京城之内已經成了地獄。
但是當他們來到這裏後,卻并沒看到傳言中本應當出現的景象。
在茶館會館,議論時政,已經成了常态。
對于新政不滿的言論,也是此起彼伏,而随着廠衛在京城中活動的減少,士子們原本被壓制起來的傲骨與膽子也逐漸彰顯起來。
他們罵的最多的,當然是參與科舉改制的高層大臣們。
像範景文幾個老家夥,基本都沒辦法出門,街區上到處能看到的讀書人,見到他們後,那些污言碎語,讓這些臉皮薄的大臣實在難以面對。
“範宰輔,在這麽下去,咱們恐怕連老家都回不去了,鄉裏的人,足以把咱們給罵死不可。”和範景文同鄉,一朝爲官的徐宏錦偷偷摸摸的來到範景文家,面對着京城的局面,十分的憂慮。
“聖上還真是會折騰咱們哪。”範景文苦笑,雖然他是當朝首輔,但基本是個擺設,有史以來,權力最小的宰相,基本被新皇當成了擺設。
不過,宰輔的權力在大多數底層人的心中還是極爲通天的,就說那科舉改制的诏書,由他署名讓大多數人的第一印象,便是由他一手促成。
所以,在巨大的輿論壓力,範景文是坐立難安,這辯解不是,不辯解也不是,問題是,他可以對天發誓,科舉改制和他真的一點關系都沒有,不過說出來……誰信呢。
“但是奇怪的是,廠衛竟然沒有動靜,要是平時,按着聖上的性子,肯定不會容忍。”這麽一個非常奇怪的地方,徐宏錦也是注意到了。
廠衛是聖上耳目爪牙,那是直接控制在皇帝手中的力量,也代表着皇帝的想法。
廠衛不動,聖上這是有什麽打算?
怕了輿論?
恐怕未必吧,聖上不要臉起來,連他們都怕,會害怕輿論?
“聖上把咱們推倒風口浪尖,那些士子也隻是指責咱們爲臣不忠,敗壞朝綱,又沒說聖上如何?廠衛自然沒必要妄動。”
“聖上此番行爲,怕是讓士子寒心,朝臣離心啊。”徐宏錦歎道。
“我輩讀書,便是一朝報效朝廷,哪怕天子無德,亦應以清白存留人間。”範景文搖了搖頭。
“現如今,世人指着脊梁骨罵咱們的不是,又如何清白長存?”
……
“科舉之改,實因方以智而起。”
蘇州會館之中,對于科舉改制這件事,士子們逐漸通過他們的渠道,獲得了相對來說比較符合實際的起因經過。
“此人不讀聖家之言,卻對雜學頗爲見長,因故魅得聖上垂喜,接機诋毀聖人,蠱惑聖聽,以至于聖上被此等奸臣蒙蔽,以至與此。”
“方以智其人,年不過三旬,卻竊取高位,實在國之潰蟻也!”
“此等奸臣,我輩人人得而唾棄之!”
士子們商量着,越說越感到憤慨,那種牙關緊咬的樣子,假如方以智在的話,估計會直接上去咬。
而随着讨論的繼續,他們似乎付諸行動,來貫徹對于奸臣的憎恨。
……
所以,随着輿論的發酵,受到沖擊最爲猛烈的,當屬方以智。
不但是朝廷新學的代表,并且年紀輕輕的就做了考學部的尚書,被聖意恩隆的無以複加。
當初的超擢案的主角,眼紅的有,記恨的也有。
實際上。
即使方以智并不想,他這次也不得不成爲對抗儒家這個大boss的mt。
這是别無選擇,哪怕是方以智想要脫身,都沒有任何辦法,他現在除了将自己定義爲帝黨之外,沒有任何其他的出路。
況且,方以智也并不後悔如此,既然聖上對他不薄,這一次即使是死,也覺得是爲知己而死。
“外面都在說相公是大奸臣,蠱惑聖上,爲禍朝廷。”
柳如是還是在京城之中聽到了動靜,大家都在讨論朝廷奸臣當道,最爲首的便是方以智。
這還是讓柳如是的心情很複雜。
她雖然是個女子,但心裏面還是喜歡那種忠心爲國,鐵骨铮铮的男人。
原本在錢謙益這頭老牛身上,感覺到了憂國憂民的氣息,便将自己托付給了錢老頭。
不過,最後還是讓她失望了。
還被連累的抓去了教坊司。
最後竟然被聖上親自吩咐,贈給了這個男人的手中,這怎麽說,也算是一樁皇家的賜婚了。
柳如是心裏還是有點小興奮的。
原本柳如是以爲,既然是皇帝特意的安排,那面前這個男子,定然不會像錢謙益一樣,表裏不一。
至少,應當符合她心中的要求,那就是忠于國家,益于百姓。
然而……京城中開始議論方以智乃是朝廷中最大的奸臣。
這又讓柳如是開始不安起來。
要真是如此,那這一次,恐怕又一次失望了。
“你相信麽?”方以智反問道,他也不知道該如何解釋這件事情。
但是,方以智自問,自己在爲官以來,絕對是無愧于内心的。
柳如是低下頭。“妾身也不知。”
大家相處也不過一個月的時間,還遠遠沒有那種了解。
甚至于說,直到現在,兩人還沒發生任何關系,也是非常奇葩的一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