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隐正考慮着該不該出面阻攔卓沐風,他是真正的武癡,可不管今日是什麽日子。
而大門外的人,乃至于街道盡頭擠成一團的武者,以及更遠處晀窗而望的普通百姓,更是爲卓沐風而默哀。
因爲巫媛媛的出嫁,許多男子原本悲傷欲絕。可看到這一幕, 心說換成自己,可未必有膽量走上去,那位嶽母實在太恐怖了,自己可招架不住。
無形中,居然連悲傷都淡去了不少,反而以一種憐憫的目光看着靜伫在大門外的身影。
旁人都如此,卓沐風的心情可想而知, 下意識升起一團被愚弄的怒火, 暗想今日的婚禮都是你苗傾城逼的, 現在衆目睽睽之下,給我玩這套,到底是幾個意思?
要不是顧念巫媛媛和巫冠廷,以卓大官人的脾氣,真能掉頭就走。
可轉念一想,按照過去接觸的觀感看,那位嶽母雖然有些時候讓人牙癢癢,但卻是一個極聰明,極有手段的女人,今日關乎女兒的終生大事,她會傻到讓自己下不來台?
心有懷疑之下,卓沐風暗暗運轉道魔之種,終于發現了端倪,不由暗罵一句狡詐,差點被唬住了。
巫府最中間的閣樓内,巫冠廷夫婦同樣穿着喜慶,二人本就望之如三十許,今日仿佛再度年輕了幾歲, 男俊女美,宛如一對神仙眷侶。
隻是巫冠廷皺起眉頭,說話的語氣帶着強烈不滿:“夫人,你太過火了!”
苗傾城笑吟吟道:“隻是一個小把戲而已,夫君不必緊張。”
巫冠廷氣道:“這還是小把戲?夫人,沐風的脾氣你不是不知道,小心弄巧成拙,到時我們如何向媛丫頭交代?”
這話令苗傾城的笑意斂去,她頓了頓,方說道:“妾身隻是想試試他的心意而已。夫君應該看得出來,媛丫頭已經對這小子死心塌地。以這小子的手段,哼哼,你信不信媛丫頭嫁過去,一定會被他吃得死死的,到時吃虧受累的,還不是我們女兒!
女人嫁人隻有一次,不像你們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左擁右抱。我這個當娘的總要爲女兒做點什麽。我就是要讓全天下的人都看看,更是讓卓沐風記住今日的事,知道珍惜。
如果他連這點委屈都不能受,就被吓退,那麽證明他根本不夠愛媛丫頭,不瞞夫君,拼着讓媛丫頭記恨,讓三江盟被恥笑,妾身也會立刻阻止這場婚禮!”
巫冠廷聽得心頭狂震,夫妻多年,他當然分得出苗傾城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
以他的修養心性,都開始萬分緊張起來,生怕卓沐風年輕氣盛,甩手離去。那麽以妻子的性格,女兒這輩子怕是都和義子無緣了,不,甚至連卓沐風和三江盟的情分,都會因此而斬斷。
巫冠廷很想叫停,可一方面夫人倔強起來,根本不是别人能攔住的。另一方面,巫冠廷又何嘗不想看看,卓沐風會作出何等選擇。
萬衆矚目之下,巫府内外都顯得很安靜,連那些待在府内道路旁,準備迎接姑爺的下人侍女們,都不由屏住了呼吸,又是忐忑又是不安。
陶白白眼珠一轉,突然運轉功力,遙遙對着卓沐風傳音道:“沐風,我是你陶伯伯,我看巫冠廷夫婦就是存心刁難你,這個親不結也罷。我陶家美女衆多,絕代佳人也有那麽幾位,未必遜色巫媛媛多少。你若有意,陶伯伯可爲你介紹。”
這家夥還真是焉壞,逮住了機會就想撬牆角,也不管時間地點。
卓沐風聽出了陶白白的聲音,暗暗龇牙,心說哪怕我不知道前面火炭的虛實,最後還是會踩上去,巫媛媛對他情深意重,怎能辜負?
退一萬步講,就算火炭是真的,他肯定也會先娶了巫媛媛,把她變成卓家人再說,大不了事後少理苗傾城,看到底誰吃虧!
至于現在,知道苗傾城的意圖,卓沐風就更不可能答應陶白白了。
可讓他沒想到的是,除了陶白白,接下來又有一道道傳音湧入耳朵,皆是替他做媒來的,而且發話者全是各派魁首。
真是看不出來,這群大佬還有這等天賦,估計以後混不下去了,還能當當媒人,養家糊口不成問題。
巫冠廷和苗傾城又不是死人,豈能感應不到大門前的波動?以二人的智商,稍加揣摩便能猜出一個大概,不由臉色皆變。
苗傾城更是冷笑起來,那眼神都能噴出火苗。
就在所有人的緊張矚目下,卓沐風突然笑了起來,然後無視各派大佬的橄榄枝,擡起左腳,怡然無懼地踩在了鋪得厚厚的火炭之上。
滋滋滋……
一陣灰煙立刻從卓沐風的腳底升起,襯着這驚悚的聲音,看得衆人眼角直抽動,這家夥還真踩啊?
“呃……”卓沐風發出一聲悶哼。他能感覺到,自己的腳并未受傷,但火炭上的奇異物質,确實對他造成了一定的痛楚,宛如被大火炙烤。
可緊接着,極緻的滾燙過後,竟又有一股沁人的涼意從腳心沖入體内,令卓沐風渾身泰然,差點舒服得呻吟起來。
有了這一次體驗,卓大官人就越發大膽了,又把右腳踩上去,果然又是冰火兩重天,爽得他身體都在顫栗,也不知道苗傾城究竟用了什麽東西。
然而這幅龇牙咧嘴,不住抽氣,卻仍一點點往前挪的模樣,落在附近衆人眼裏,自然是認爲卓大官人承受了酷痛難耐的可怕折磨。
看着那一股股往上直竄的灰煙,聽着那讓人心尖發麻的聲音,還有一陣陣湧向四周的肉焦味,衆女子連眼睛都紅了,無不感動于卓沐風對巫媛媛深如海的愛意,心說若将來有一個男子肯爲自己這樣,這輩子也不算白活了。
而男子們則是紛紛搖頭,娶親娶成這樣,何苦來哉?此時已經沒有多少人羨慕卓沐風了,攤上這樣的丈母娘,還不如作罷。
當卓沐風踩在火炭的那一刻起,苗傾城的俏臉已經如冰河解凍,再沒有一絲陰沉,隻有滿滿的欣賞和喜悅。那眼神,那表情,當真應了一句話,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滿意。
而巫冠廷也是大出一口氣,心跳終于緩緩跌回平常水平。他伸手握住妻子的纖手,發現掌心全是汗,深知她剛才的緊張恐怕比自己更甚十倍,不由憐愛地望她一眼。
卓沐風每前進一步,衆人的心便多漏一拍。到了後面,不知内情的人已經開始爲狼狽的卓大官人加油鼓勁,全都希望他能過關。
終于踏出最後一步,卓大官人穩穩站在了牌匾之下,巫府内外,幾乎立刻響起了直沖雲霄的無邊喝彩聲。
侍衛們心悅誠服,對前方的身影投以無限的敬佩和親近,而府内的下人侍女,尤其是侍女們,更是爲此尖叫連連。
很多人第一時間沖上前,攙扶住卓沐風,将他往裏帶,那幾位婦女更是嚷道:“快,快去叫大夫……”
一群人全都擠入了巫府之内,隔絕了外面的視線。卓沐風來不及辯解什麽,一直等到被當做傷号要将他送往扁鶴處,才抽出時間道:“諸位莫慌,我沒事。”
爲了表示沒有騙人,他運功一震,腳底的漆黑物質立刻粉碎,露出了本色。
衆人大爲吃驚,這時扁鶴從另一頭走出,笑眯眯道:“此乃老夫秘制而成。初時滾燙如火,之後冰涼如水,可疏通經絡,調理氣血,乃養身健體,居家旅行之常備藥物,諸位大可放寬心,姑爺好得很。”
聽了他的話,又見卓沐風在墨竹幫一位機靈武者的幫助下,穿好了襪子和鞋子,衆人才恍然大悟。
各大閣樓内的掌門和長老們,全都暗罵不已,好一個苗傾城,不止耍了卓沐風,連帶着把他們也給耍了。
想到之前不顧臉面,在三江盟的地盤去挖三江盟的牆角,饒是各派掌門都是老油條,臉皮也有些挂不住,一個個要多尴尬有多尴尬。
得知先前的事隻是夫人的玩笑,護衛們也是挺直了腰杆,其中一人運功叫道:“姑爺已踏過刀山,上過火海,考驗皆過,請立即前往新房,接新娘子出閣!”
又是一陣歡呼與喝彩。這次再沒有出現任何刁難,卓沐風在一衆人的簇擁下,大搖大擺地往巫媛媛的閨房而去。
其實那裏他比誰都熟,早就不知道去了多少次了,但以接親的名義還是頭一遭。
想到今晚,那具驚心動魄的魔鬼嬌軀就要徹底屬于自己,卓大官人的心頭蓦然火熱起來,不禁加快了腳步。
身後立即有人打趣,說姑爺迫不及待,又惹來巨大的起哄聲。
來到院外,從門口望去,發現整個院子都挂滿了紅色綢帶,貼滿了紅色喜字。而思妍與小琪正一左一右,守在院門之外。
卓沐風又擔心起來,按照苗傾城的尿性,不會又給自己出什麽更恐怖的難題吧?
思妍和小琪見到卓沐風,俱是眸現異彩。不管是對方幫助她們,免遭八王爺的毒手,還是方才爲了小姐不顧一切,都值得她們另眼相看。
二女當即盈盈下拜,齊齊嬌聲道:“見過姑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