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上院門,路過巫媛媛的側房時,見屋内一片漆黑,石凳上的酒菜也涼了,天邊斜月高挂,院内冷清得有些寂寞。
卓沐風搖搖頭,徑直走回了房間, 點上火,脫掉了帶血的衣衫。身上的劍痕看似多,其實隻是皮肉傷,早已結痂,用不了多久就能徹底複原。
回想着今日的種種,卓沐風的神情有些複雜,再度透過紙窗看向側房, 過了一陣, 又緩緩收回目光,壓下雜念,盤腿坐在床上修煉起來。
側房内,黑漆漆的隻見一弧如水月光射入。
巫媛媛搬了張小凳子,坐在窗前,擡頭正面對着月光,絕美妩媚的臉上,清晰可見氣憤悲恨之色。
今日的所作所爲,她自認并無任何出錯之處。
不管怎麽樣,苗向禹都是她表哥,她不可能坐視表哥被卓沐風所殺,那個混蛋就不想想,沒有她的阻攔,他如何向三江盟交代。
她若真想幫助表哥,以她的實力,想打敗甚至擊傷那個混蛋根本不是難事,可她最終沒有下手,甚至表哥被打得奄奄一息,都沒有對付卓沐風。
她認爲換成任何人, 稍微有點良心,都應該對她的做法感到滿意才是!可巫媛媛沒想到,自己的一片真誠,換來的卻是對方的蔑視和敵意。
自己究竟在圖什麽?巫媛媛死死咬着牙,雙手握拳,握得指節發白,心中盈滿了怒意和恨意。憤怒對方的不知好歹,憎恨對方的翻臉無情。
對于卓沐風,她一開始真的很讨厭,之後一次次的接觸,也沒有讓她的觀感轉變多少。
直到陰差陽錯,對方成了父親的義子,雙方難免會有進一步的交流,又經曆了天府和揚州城的種種。縱是巫媛媛也不得不承認,沒有卓沐風,她下場難料,命運怕是早已墜入了深淵之中。
母親苗傾城被救,第一次讓她真正感激對方。
加上對方早早在天府‘表明心迹’,又意外和自己有過一次親密接觸,這一切交織在一起,才第一次令巫媛媛這個眼高過頂,視男人如無物的天之驕女,對異性産生了不同的感覺。
此後的暧昧,無疑又加深了這種感覺。直到此次,沖突發生,巫媛媛方才驚覺到,卓沐風竟對她造成了如此重大的影響!
“神氣什麽勁,要不是你對我和娘有救命之恩,我根本不會把你放在眼裏。”
巫媛媛氣沖沖地說道,燦若星辰的美眸帶着血絲,越想越來氣,騰地站起,一腳踹飛了闆凳,在屋内走來走去。
她現在很想沖到卓沐風的屋内,找對方理論個清楚。當然,她巫媛媛絕不是爲了解釋什麽,有必要嗎?他卓沐風算什麽東西?
她可是巫媛媛,是天下十美之一,江湖中不知多少男子夢寐以求的神女。他卓沐風憑什麽對她甩臉色,還一副不屑一顧的樣子,要甩也是她甩他。
她之所以要找對方,隻是不想讓人覺得自己忘恩負義,萬一今後事情爆出去,豈不是敗壞她的名聲?
巫媛媛深吸幾口氣,不斷重複着自己想好的原因,最後握拳邁步,可是走到門口,又一臉糾結。
自己這樣跑過去,豈不是等于先低頭了?搞得自己很想把事情說開一樣,對方指不定怎麽笑自己呢。
這樣就算解釋清楚了,又有什麽意義?對,她憑什麽要主動向一個犯錯的人解釋,又不是腦子有病,對方反過來求她還差不多!
“混蛋,混球,自以爲是的家夥,以爲自己是誰,你不向本小姐低頭認錯,休想本小姐今後再理你!”
巫媛媛決定了,今後絕對不會主動和卓沐風說話。對方若是态度誠懇一點,懇求自己的原諒也就算了。如果還是那副陰陽怪氣的樣子,大不了就當沒認識過,誰稀罕誰啊!
想通了,氣仍舊不順,巫大美人咬着牙,點好桌上的火燭,給自己連灌了幾口茶,但胸中的火怎麽都消不掉,而且肚子又餓了。
想到某人先前還和什麽司馬英吃吃喝喝,好不痛快,自己卻窩在漆黑的房間裏生悶氣,頓時又有暴走的沖動。
但讓她跑出去叫食物,她又是做不到的,萬一動靜被姓卓的聽到,肯定又會恥笑自己。
茶杯差點被巫大美人捏碎。她左右看看,忽然瞥見房間右側的書桌,上面疊着一沓宣紙,筆架上垂挂着幾根狼毫,眼睛一亮,連忙走到書桌後坐下。
慢慢把茶水倒入硯台,放下茶杯,素手調墨,輕垂研磨一陣後,随意挑了支筆,拿過宣紙,蘸了墨,就開始飛速塗畫起來。
巫大美人天性跳脫,刺繡不會,琴棋書畫也耐不住性子去學,隻是當年被巫冠廷強迫教了一段時間,勉強學了個姿勢,現在看起來倒是像模像樣。
塗了一陣,巫大美人頓了頓,沉思片刻後,忽又下筆如神。她原本不忿哀傷的神情,竟随着筆劃的加深而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生動俏皮。
豐潤嘴角嫣然綻開,眼眸輕旋,握着筆噗嗤發笑,在燭火下的刹那風情,當真是搖曳星雲,一笑百媚生,可惜沒有男子欣賞到。
再看她筆下的畫,隻見一頭大身小,賊眉鼠眼勉強能認出是男子的形象,正滿面驚恐地跪在地上,對着一名長發女子讨饒。
賊眉鼠眼的男子邊上,寫着卓沐風三個字,女子則标着巫媛媛,看來是兩個形象的名字。
最雷人的是,名字後邊還有一大段注解。
卓沐風三個字後面寫着:“女俠,仙子,好妹妹,我錯了,我不該錯怪你,不該對你發脾氣,求你大人有大量,原諒小的吧。隻要你原諒小的,小的給你做牛做馬都願意。”
巫媛媛後面寫着:“想讓我原諒你,做夢去吧!”
卓沐風:“不,你不原諒我,我活着還有什麽意義,我情願去死!”
巫媛媛:“那你去死吧。”
畫着畫着,巫媛媛咯咯地笑個不停,忽然又在賊眉鼠眼的男子臉上添了幾個點,貌似是眼淚。看不出來,這小妞的腦補能力挺不錯的,很有講故事的天賦,也不知道是不是雙魚座。
畫完一張,巫媛媛尤不解氣,又畫第二張。隻是畫到一半,忽又一把扔掉手中的筆,臉蛋绯紅,猛一跺腳,将兩張紙揉成一團,急匆匆跑到圓桌邊,放到火燭上燒掉了。
“姓卓的,總要叫你低頭!”
巫大美人貌似被自己想象的場景鼓舞了,揮舞着拳頭,士氣大振,鬥志勃勃地打算将想象變成現實。
翌日清早。
卓沐風換了一身衣衫,昨天穿的那套被巫媛媛劃破了。正打算去院子外打水,一名仆人已挑着兩擔水走來,放在院中,解釋說用來洗漱,便笑着離去。
“服務還挺周到的。”卓沐風立即去房内拿木盆,結果等他返回院中,發現兩桶水不翼而飛。
總不能是被賊偷走了吧?卓沐風四處瞧瞧,很快盯向了側房。先前房門還關着呢,現在半開半掩,拿走水桶的人不言而喻。
卓沐風暗罵有病,洗臉刷牙,需要兩桶水嗎,那張臉是金子做的不成?這妞鐵定是故意找茬。
其實昨夜他也想了很多,冷靜過後,将事情從頭到尾捋了一遍,也無法再苛責巫媛媛。但真正讓卓沐風在意的,還是巫媛媛當時的态度。
在他被苗向禹連番辱罵之下,巫媛媛也隻在最後不輕不重地喊了聲住口,這讓卓沐風很不舒服。
他已不再生巫媛媛的氣,但疙瘩卻也不可避免地在他心中産生,對巫媛媛的态度,注定無法再像從前一樣了。
卓沐風暗暗一歎,搖搖頭,索性拿着木盆去了院子外。他記得山崖邊有一處人爲引流的水潭,水質十分清澈。
房内,等院門關上後,豎起耳朵傾聽動靜的巫媛媛立刻走了出來,冷哼一聲,又走入房内,砰地重重甩門。
卓沐風來到水潭邊打水,卻見一道如仙靓麗的白影正盤膝坐在一塊石頭上。長發及腰,發絲上帶着點點被露水沾染的濕潤,面容白皙如新剝荔枝,聽到動靜後,緩緩睜眼,美貌絕倫如天仙臨塵。
“绫師姐早啊。”卓沐風笑呵呵地打招呼,隻有他自己知道,心神在方才被這女人狠狠震蕩了一下。
绫洛泱似乎忘記了昨日的不快,淡笑回應。
“绫師姐,你起得可夠早的,淩晨就來了嗎?”卓沐風好奇問道。
绫洛泱仍然隻是笑着,沒有說話的意思。
卓沐風把木盆扔在地上,突然走了過去,到了石頭邊都沒停下,居然還堂而皇之地一屁股坐了下來,肩膀都快挨到绫洛泱的身體了。
绫洛泱完全沒料到這厮如此大膽,臉色一僵,說好的淡定裝不下去了,一個閃身,輕飄飄落在了石頭下方,笑意斂去道:“卓師弟,請你自重!”
卓沐風聳肩一笑,也不管她,伸手摸了摸绫洛泱剛才坐的位置,樂呵呵道:“還挺燙的,绫師姐不會在野外打坐了一夜吧?”
刷地一下,绫洛泱的臉從脖子開始,一下子紅透到了根,就跟塗抹了胭脂一樣,嬌軀更是因爲震驚和氣憤而瑟瑟發抖。
這個無恥yin賊,居然伸手去摸她屁股坐過的地方,尤其摸完之後,竟然還立刻跳下石頭,伸手放到水潭中搓了又搓,仿佛很髒很嫌棄的樣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