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份的天氣很溫暖。
尤其是布魯塞爾的六月份，溫暖中透露出涼爽，溫帶海洋性氣候，雖然有些濕潤，但會讓人非常的舒服。
但米勒的内心卻是非常的寒冷。
心态崩了呀......
失神的走在大街上，米勒作爲演奏家的夢似乎破碎了。
天空落下了細小的毛毛雨。
米勒一愣，下意識遮住臉頰。
看着不遠處的撒尿小孩--小于廉的銅像，米勒有種被尿了一臉的恥辱。
1619年的布魯塞爾時值戰亂。
西班牙占領者在撤離布魯塞爾時，打算用炸藥炸毀城市。
而小于廉，一名小男孩，懵懵懂懂的去放水。
對西班牙占領者的所作所爲一無所知。
但把引線澆滅了。
......
天降甘露拯救了當時的比利時人民。
正是由于小男孩夜出撒尿，澆滅了導火線拯救了全城，比利時的人民們，爲紀念小英雄，雕刻了這尊青銅像。
風風雨雨過去，戰火四起，有劫掠，有焚城，更有偷盜。
但尿尿青銅像卻風雨無阻。
這一尿，就是四百年。
有道是時也運也命也。
米勒看到這個雕像，就覺得自己仿佛那個自以爲勝券在握的侵略者一般，此時充滿了強烈的屈辱感。
正如西班牙占領者萬萬沒想到，炸老家的行動居然是被一泡尿澆滅的。
米勒也萬萬沒想到，輸了李文音不說，這次初選賽，居然敗給了自己的手下敗将？
而且，還是在自己使了小手段的情況下硬是輸了？
米勒不知道自己是懊惱還是煩躁。
本來設計的很好。
雖然赢了許多次的伊萬，但伊萬的實力還是很強，自己并沒有百分百的機會獲勝。
而之後，米勒也得努力找尋讓李文音輸掉比賽的方法。
于是，自己就動了點小手腳，就算是作爲演習試驗也好。
......
所以，爲了盡量不引人注目，米勒便将注意打在了鋼琴的踏闆上。
對于很多人看上去來說，鋼琴大部分的功力都在手上。
實則不然。
踏闆的運用才是重中之重。
同樣的曲子，不同的風格與色彩，各種各樣的音色制造，與踏闆是分不開的。
于是......
米勒便稍微動了點手腳。
在初賽比賽前，伊萬試完琴後，米勒試琴的時候，用難以察覺的小動作，将内兜裏的一塊用棉布包着的小巧木塊，順着西裝褲腿滾到了地下，然後不動聲色的将小木塊踢到了最中央的踏闆下方。
木塊并沒有将踏闆頂死，仍留有很大的空隙。
被蓬松卻并不柔軟的棉布包着。
這樣的情況下，雖然依舊可以踩下去踏闆，但腳感和效果都會大打折扣，直接影響到曲子的彈奏！
還是可以踩。
但是隻能踩一點......
如果突如其來這樣的問題，演奏者基本下意識就會難受。
經過米勒的試驗，這樣的感覺，不像是被卡住，而像是踏闆本身就比較緊，或者說......踩着不舒服。
而且，還沒有任何的聲響，下意識的隻能想到這個踏闆是不是沒那麽靈活而已。
......
衆所周知，鋼琴的三個踏闆，從左到右分别是離合，刹車，油門......
......
弱音，延長音，延音。
左右的功能很簡單，踩左邊踏闆，音色弱化輕柔。
右側踏闆最常用，也有非常重要的相關技巧------“切分踏闆”。
簡單來說，就是正常彈琴，手指按下去後，離開琴鍵聲音就停止，而踩下這個踏闆後，手指離開，聲音還是在。
而中間的踏闆，是最難踩的。
簡單來說，就是特定延長某個音。
彈奏一個長音後，踩下中央踏闆，那就隻延長這個音，不會延長踩住中央踏闆後，彈奏的其他音。
越難的曲子越會用到。
有些長音出現後，往往還會需要兼顧其他的聲部構建立體感，所以，這個踏闆的存在，就不至于彈奏出不必要的混響。
對于複調或是和聲織體精密的作品來說，有很大的幫助。
而這個中央踏闆，也是最特殊的。
專爲高段位的鋼琴家所準備的。
普通的家用立式琴是沒有這種功能的，家用琴中間的踏闆單純就是消除音量。
當然，這種國際比賽的三角鋼琴，肯定是專爲鋼琴家定制的。
這個踏闆非常關鍵。
會讓演奏家的演奏更富有靈性。
.........
米勒的小動作本來完美無缺。
适當的影響到伊萬踩中央踏闆，自己暴露的機會也很小。
但是米勒萬萬沒想到。
伊萬壓根就不踩中央踏闆！！！
......
而且，伊萬彈奏的曲子難度系數異常高！
如果沒有中央踏闆，那有兩三個小節裏，右手就需要速度加一倍，負責兩個聲部！！
但是米勒萬萬沒想到，戰鬥民族的戰士就是這麽剛。
伊萬根本就不踩中央踏闆！！
這TM完全是靠手速硬剛？
從頭到尾，伊萬都沒有發覺中央踏闆的異樣.......
但這不是什麽大問題。
.......
就算伊萬發揮很好，但米勒還是可以打一下的。
也未必會輸。
但氣就氣在自己做了小動作。
當時伊萬的奇葩處理方式，直接給米勒吓傻了。
完全不敢相信。
迷迷糊糊的上去比賽，彈奏，米勒直接忘了自己做的小動作。
......
于是，自己中槍了。
缺少了一個延長音後，米勒整個人都麻了。
踏闆的運用，是鋼琴演奏的靈魂，運用踏闆是藝術，更是高深的學問。
很顯然，米勒的靈魂無了。
......
但演奏途中，最忌諱的就是想問題。
這麽一慌下，米勒突然猶豫，是踢開小木塊還是繼續演奏。
下意識的瞥了一眼擡頭望着自己的評委後......
忘譜了......
......
忘譜子了！！！
米勒萬萬沒想到自己會翻車在這條路上！！！
深吸一口氣，擡頭看着布魯塞爾的陰雨天，米勒突然悟了。
彈個P鋼琴，有錢他不香嗎？！
自己再練又能如何呢？
稍微有點問題，就一塌糊塗？！
怎麽比？
李文音呢？
李文音哪怕遇到的突發情況比我還要嚴重，但他的處理卻讓人驚爲天人！！
自己呢？！
自己卻隻能灰頭土臉的輸掉比賽！
此時的米勒，面目微微有些猙獰。
完全忘記了之前對李文音甩下的那些豪言壯語！！
或許是故意不去想！
因爲，每次想起來當時意氣風發的自己，總是能想起後面媒體對自己的冷嘲熱諷！！
回到房間，看着半箱子的美鈔，米勒笑了。
彈鋼琴爲了什麽？
藝術？
我在藝術上的進階已經斷了！！
現在是爲了什麽？
爲了錢！
有錢的話，彈不彈琴，拿不拿獎，又有什麽關系呢？！
......
米勒自己其實非常明白的。
在被金錢誘惑的瞬間，自己便已經不配做一名音樂家了。
或者說，至少不配做自己夢想中，那高潔的藝術家。
學藝先修德！！
此時的米勒，退無可退！！
臉上泛起一抹歇斯底裏！
背後做手段見不得光，幹脆就挑明！！
似乎，隻剩下找一個什麽把柄，然後直接威脅李文音這種方法了！！
念及如此，米勒皺起眉。
似乎......
李文音最近身邊跟着一個女的？
哼！
找人把她綁架，逼迫李文音自己輸掉比賽！
米勒打通一個電話，準備實施計劃！
既然你們讓我幹活，那我用這種簡單粗暴但卻最管用的方法，你們肯定是會幫我的吧！！
......
電話接通。
米勒把自己的想法告訴電話中的那人。
但良久後，終于等米勒說完自己的計劃，電話中傳來一道驚呼。
“你瘋了？”
電話中的聲音猶自不敢相信。
“你怎麽能想着動他？不可能！不準！！”
這樣的拒絕，甚至有些惶恐的樣子，讓米勒一愣。
這還是這個大佬第一次這麽失态。
“我跟你說，打消一切這方面的想法！”
電話裏的聲音很嚴肅。
“李文音是華國軍方的人！享受的是校級待遇，這一次出國，更是走的官方渠道，我不怕告訴你，就在李文音周圍，是有人時刻在暗中保衛的！他們的人也有，我們的人也有，李文音自己的人也有！”
米勒麻了。
回過神來，不知道何時電話已經挂斷。
米勒渾身已經被汗水濕透。
還好自己打了個電話。
不然如果真的楞BB的上去......
那不啥都無了？
......
真是服了！
米勒很煩躁。
李文音你怎麽就跟個刺猬一樣呢？！
完全無從下手啊！！
就這又臭又硬的東西，我拿什麽翹啊？！
......
回想着大佬對自己說的話，米勒更覺得恐慌。
“我不問過程，我也不管你有什麽難處，你拿了錢，就必須辦事，不然一開始你就别幹！”
米勒快哭了。
誰知道會發展成這樣啊？！
我知道李文音很NB。
我甚至已經非常的高估他了！
......
但我萬萬沒想到他這麽牛B啊！
回過神，米勒渾身都已經被毛毛雨淋濕了。
.......
這段時間的比賽裏，李文音深刻的意識到了，什麽叫做欺負小朋友.......
至少目前爲止，自己還沒遇到一個能打的。
遍觀晉級到正賽的選手，值得自己在意的......大概也就四五個。
而真正能與自己碰一碰的，或許也就隻有伊萬了。
不得不說，李文音都覺得伊萬可怕。
這麽短的時間，伊萬的實力可以說是用“飛升”來形容了。
跟TM修仙是的，一波頓悟直接從人變成仙，從此不在一個服務區。
就離譜！
本來以爲，伊萬就算進步很大，也頂多就像是米勒那樣。
畢竟，天花闆是自己捅破的，後面的鋼琴家隻能追逐，而自己可以不斷的突破與鞏固。
可是之前伊萬的初賽，李文音也去了。
好家夥！
肖賽第二名的米勒，直接被伊萬一卡車碾過去就碰碎了！！
雖然米勒翻車了，而且在李文音看來，這車翻的不忍直視.......
但李文音卻知道米勒真實水平。
哪怕把米勒在肖賽裏表現出的高級水準，再加一波超能buff，恐怕也不夠伊萬打的！
伊萬選擇的曲子，很巧合，是自己的。
《鍾》！
可是此鍾非彼鍾。
李文音那剛剛被圈内人所知之時，流露出來的那令人驚豔的炫技曲目。
驚人的難度，讓無數老前輩們都爲止贊歎。
但在李文音當時真正發布曲譜的時候，卻是發了兩版。
大家彈奏的一般都是廣爲人知的“流行版”！
或者說是簡化版。
而李文音另一版的曲譜，标記了一行字。
“加麻加辣版”.......
......
這一版本，一開始還掀起了不小的風暴！
但很快就平息了。
原因無他，這曲子有點太難，能彈下來的鋼琴家寥寥無幾。
而且在作曲上，較比流行版差了一些。
這兩首曲子，開頭的主題動機雖然相同，但整體看起來，無論從和聲，結構，技巧，還是框架與旋律來看，都完全是兩個曲子。
但名氣，這一版加難的《鍾》，卻遠遠遜色于流行版的《鍾》！
......
但這是比賽啊！！
隻要符合比賽規則，什麽曲子都可以！！
而在伊萬來看，肯定是彈最難的啊！！
不然還有什麽意思？
......
李文音直呼内行。
别說米勒了。
就這手子，就算自己上去，如果沒那麽重視，疏忽之下......
那都有可能一個不慎被碰碎！
“行啊，你居然練了這一版的《鍾》？”
“當然！”
伊萬嘿嘿一笑。
“如果有機會，我還是想和你用同一首曲子比一遍！這個曲子我簡直太喜歡了，無論哪個版本的，我都喜歡！”
“行啊小子！”
一向對伊萬有些無語的李文音卻蓦然眼前一亮。
要知道，敢于挑戰原創的人，是真的不多！
或許在流行音樂中會出現什麽......翻唱逼死原唱？
但在鋼琴演奏中，這可就不太現實了。
就好像音樂發展了這麽多年，現在的音樂家知識或是技巧經驗，肯定是要比貝多芬強的。
畢竟，後人通過學習，是可以學到好幾百年發展下來的知識。
但沒有任何一個人敢說，自己彈的比貝多芬好。
這無關于名氣。
“有機會的話，那咱們兩個就好好比比！”
李文音沒有拒絕，反而眼前一亮。
沒有對手的日子确實很無聊！
此時的自己，似乎突然有些弄懂了安吉公主的感覺。
或許對手太多太強很難受，壓得自己難以出頭，很痛苦。
但太久沒有對手，也是一件很痛苦的事。
就好像全世界都是皮包骨，手無縛雞之力的人，你作爲一個肌肉壯漢來到這裏，一開始或許會很爽很開心，無人是你一合之敵。
但時間久了，反而會更加痛苦。
或許哪怕隻是握個手，或者不小心撞一下，都是别人生命中那不可承受之痛......
“太好了！！”
伊萬眼前一亮。
“如果真遇到了，哪怕是違背規則，我也要重新彈奏一遍加難版的《鍾》！！和李你好好對決！”
“沒問題！”
李文音笑了笑。
“那我就來簡化版的！”
“一言爲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