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就是這麽無奈,你在笑着面對時,灰暗正悄然滋生。
韓粟的腦子很亂,也不是沒有道理的,俗話說怕什麽來什麽,警方去死者生前的公司調查,無形中把傅可兒給拉了進來,這是他極不願意看見的,盡管與她沒有半點關系。
傅可兒發了條朋友圈,一根蠟燭,願逝者安息。
盡管這是一個不争的事實,傅可兒的消息還是在稍晚些時候發了過來:“程瓊溪真的自殺了?”
“今天早上?”
韓粟隻是簡單的回了兩個字,“是的。”
兩個字已經包含了太多太多,實際上他沒有從警方的法醫那裏得到完整的屍檢報告,如果從警方嚴謹的角度去看待問題,死者應該是昨晚深夜到今日淩晨的這段時間内死亡...顯然并不重要。
韓粟苦笑的搖了搖頭,下車之後第一時間撥通了紀樸軍的電話。
“今天又加班嗎?”
“是啊,不加班不行啊,這個案子越來越離奇了,真是多事之秋。”
電話一頭的聲音滿是抱怨,韓粟卻聽出了一絲眉目,急忙追問道:“怎麽說,又查到了什麽?”
“一兩句也說不清楚,總之有點複雜,我們現在正趕往新城名苑的案發現場,你要是沒事的話可以過來看看,反正沈隊也不在。”
話音剛落,紀樸軍便匆匆的挂斷了電話。
他依舊往學校宿舍的方向走去,冬季的黑暗來的很快,走着走着眼看着這天就逐漸暗了下來,現在六點還不到。
趕到新城名苑時也才六點十幾分,但是天已經完全黑了。
小區門口早早的有民警等候,韓粟看着陣勢也是不小,難不成又發生了什麽大事,他便納悶的問道:“警察同志,你們這是出什麽任務?”
“哦,接上面通知,協助分局的同事尋找物證。”
年輕警員職業性的肅然,對于韓粟這人他倒是有點印象,也就沒有絲毫隐瞞,一五一十的回答道。
“物證?”
韓粟眉頭微蹙,跟着年輕警員又回到案發現場,看見大廳内有一位年紀稍大的男人正同候子躍交談着,神情有幾分焦灼。
“侯哥,找到了嗎?”
他率先打了個招呼,開門見山的問道。
候子躍微微一愣,面色不免有些難看的搖了搖頭。
“我說你小子怎麽就回去了,一直蹭飯是不是不好意思啊。”
他打趣的推了推韓粟的肩膀,這才正色的說道:“這位是房子的戶主,我們這次來帶他清點一下房子的東西,看有有沒有什麽缺失。”
“這我哪知道啊,這房子已經租出去好幾年了,這房間裏的所有東西都屬于租戶的私人物品,我是不知道的。”
年紀稍大的男人急躁的很,忽的開口說道,顯得很無奈,他攤了攤手,臉色略顯蒼白。
“别激動,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這件事非常重要,你再好好在房子裏到處看看,有沒有什麽缺失,或者說和你最近來的一次有什麽不同的地方,幫幫忙嘛。”
候子躍一手叉腰,深深歎了口氣,近似哀求的說道。
男人嘟哝了幾句,但是礙于候子躍凝重的臉色,拒絕的說辭剛到嘴邊又給硬生生的憋回去了。
“好吧好吧。”
他敷衍的應了幾聲,然後便漫無目的的轉悠起來。
見韓粟眼中滿是疑惑,候子躍頭疼的輕撫額頭,低聲說道:“我們将疑似血液與水的混合液體送到了市局的血液采集中心檢驗,結果顯示這種混合液體的确是血液混合液,不過其中卻多了某種成分,如氧化鉀、氧化鈉等化合物。”
“浴缸内有物體燃燒後留下的灰燼。”
“死者臨死前燒掉了某個東西?”
這是韓粟的第一反應,顯然也是正常人的第一反應。
“該找過的地方都找過了,應該是被燒掉了。”
紀樸軍撓着頭,發出了一聲近乎絕望的嘶吼。
“什麽意思,難道說警方已經知道了是某個東西,你們究竟在隐瞞什麽?”
韓粟深深皺眉,他在心裏思忖了一會兒,卻始終沒有開口發問。
候子躍的臉色一下子陰沉了幾分,他深深的吸了口氣,拿出手機出門打了個電話,語氣很平緩,也很凝重,像是在回應某個艱難的決定似的,這不禁讓韓粟更加疑惑了。
“韓粟,我知道你現在很疑惑,很抱歉現在我還不能回答你,分局很快就會決定對程瓊溪自殺事件立案調查,稍晚些時候你就會收到一張暫時性的長期飯票了。”
紀樸軍臉上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這笑容在他看來未免有些滲人。
韓粟一怔,瞬間便明白了。
但是這張暫時性的長期飯票他并不想要。
候子躍進門意味深長的瞧了他一眼,下一刻韓粟的手機便響了。
來電人——沈佑。
不得不說,有時候警方的辦事效率高的驚人。
“喂,沈隊...我知道,淩薇對我說的...也許吧,我可以試一試。”
短暫的對話後,韓粟接過了硬塞給他的暫時性長期飯票。
景山分局刑警大隊決定程瓊溪自殺事件進行立案調查。
警方将疑似血液與水的混合液體送到了市局的血液采集中心檢驗,結果顯示這種混合液體的确是血液混合液,不過其中卻多了某種成分,除去氧化鉀、氧化鈉等灰燼化合物以外,還發現血液裏面含有大量的二甲氧基溴安非他明(布苯丙胺)——第一類精神藥品,以及少量的三甲氧苯乙胺(麥司卡林)——第一類精神藥品。
布苯丙胺受國家管制,屬于第一類精神藥品,主要作爲大腦皮質興奮劑和中樞神經興奮劑使用,有醫用價值。一般小劑量興奮劑可使人保持警覺狀态、精力充沛和自信,所以小劑理苯丙胺、可卡因曾用于減輕疲勞感,改進簡單的腦力工作效率,還可短期内提高運動成績;大劑量時上述各效應增強,并導緻煩躁、易沖動和情緒多變,有時“健談“得令人讨厭。苯丙胺類減肥的原因主要是抑制食欲、減少攝食,另外增加體力活動也消耗體能,有降低體重作用。小劑量苯丙胺類可使收縮壓、舒張壓均升高,但因反射性心跳減慢,心輸出量不變。使平滑肌收縮,興奮腦呼吸中樞,減輕多種鎮靜催眠藥對中樞神經系統的抑制。但也有強緻幻性、易上瘾和強興奮性等副作用。
據此,初步斷定程瓊溪是一名疑似精神病患者,曾在某三甲醫院就醫,這是一條調查的方向線,不過麥司卡林的來由卻是莫名其妙。
首先這類第一類精神藥品屬于禁藥,麥司卡林是強緻幻劑,沒有醫藥用途。能使人産生幻覺,導緻自我歪曲和思維分裂,引起情緒的抑郁及瞳孔擴大、心動過速、肢體反射亢進、震顫、惡心、嘔吐等,長期服用可緻器官損害。服用2-3小時後出現幻覺,幻覺可持續七、八小時甚至十二小時以上。吸食麥司卡林的危害主要是導緻精神混亂,服用者若發展爲遷移性精神病,還會出現暴力性攻擊及自殺、自殘等行爲。
警方猜測,這正是導緻死者自殺的主要原因,所以考慮到麥司卡林的來源,故此推測程瓊溪疑似他殺。
“奇怪,她有精神病嗎?”
韓粟聽完候子躍講的分局之所以決定立案調查的簡概,陷入了深深的沉思當中,畢竟從紀樸軍的口中得知,程瓊溪在公司的狀況是極好的。人雖然不是很合群,也不是很活潑,但是工作能力強,有一兩個關系極好的同事和朋友,至少在别人眼中并不是“怪人”。
“二甲氧...什麽明,就那玩意是最好的證明。”
候子躍努力回想布苯丙胺的中文名,算是變相的回答他了。
“二甲氧基溴安非他明。”
韓粟淡淡的說道,這藥品在治療精神病患時用途廣泛,他雖然不是很清楚,但也略知一二。
“也不盡然,最好的證明應該是她的病曆。”
紀樸軍努了努嘴巴,顯然不太認同他這位同事的話。
兩人便杠上了。
“二甲...就那玩意,受國家嚴格管控,患者必須要在多方監督下,在三甲醫院通過醫生開的醫囑購買,這難道不足以說明問題嗎?”
紀樸軍一下子焉了氣,實際上如果要真是這麽簡單的話,那病曆爲何不翼而飛,而且就連與精神病任何相關的物品都不曾見到。
他腦中有一個大膽的結論,程瓊溪不一定患有精神病。
紀樸軍不甘心,他弱弱的看向了韓粟,也隻有他才可以聽進一個正常人說的一句“看似不正常”的話,“疑似精神病,但是毋庸置疑的是,她肯定有城市病,‘城市心理罪’。”
“‘城市心理罪’?”
從兩人的矛盾漩渦中脫身,韓粟敏銳的洞察力一下子就抓住了一個關鍵點,這倒是一個新鮮的詞。
“城市病倒是聽說過,不過這‘城市心理罪’,到底是怎麽回事?”
候子躍眉頭一皺,有些忍俊不禁。
“額...我前幾天在網絡上看到的。”
紀樸軍摸了摸鼻子,窘迫的回答。
“百度百科對‘城市病’的定義爲:所謂‘城市病’是指人口過于向大城市集中而引起的一系列社會問題,表現在:城市規劃和建設盲目向周邊攤大餅式的擴延,大量耕地被占,使人地矛盾更尖銳。‘城市病’表現爲人口膨脹、交通擁堵、環境惡化、住房緊張、就業困難等,将會加劇城市負擔、制約城市化發展以及引發市民身心疾病等。”
“而‘城市心理罪’則是網絡上的一個新鮮概念,既指在城市飛速發展的大時代下,自身滋生的一種心理罪惡,極大的負罪感,包括因種種因素而無法贍養老人,撫養不起一個亞病态的小孩,給不了對方美好的生活等等。從另一方面理解,在上述種種原因的壓迫之下,從而滋生了對社會的不滿,以及極大的報複感,進而進發了一系列病态,扭曲性心理犯罪,自甘堕落。”
韓粟一頓,語驚四座。
衆人恍然大悟,原來“城市心理罪”是這麽理解的,當然了,不是這麽理解的也無所謂,沒有人去關心這個問題。
“城市心理罪”歸根到底還是由于心理障礙激化造成的。
“這是我申請碩士學位撰寫論文的摘要。”
“噢,原來網絡上的出處來自你那裏啊。”
韓粟淡淡一笑,沒有接話。
“好吧,現在病曆被燒了,那鬼玩意的來源也就查不到了。”
候子躍聳了聳肩,稍有絲懈怠。
“她爲什麽要燒病曆呢?”
“誰知道呢?”
候子躍撇了撇嘴巴,用手比劃了一下腦子,然後便走開了。
韓粟眉頭一沉,這個答案很快就被他否定了。
首先被燒掉的不一定就是病曆,或是醫囑一類的紙張,其次也不一定就是她燒的,或許是...别的人。
有沒有這種可能呢。
韓粟提出了這個假設。毋庸置疑的是,導緻程瓊溪自殺的真正原因就是服用了少量的麥司卡林從而産生了幻覺,但詭異的是,産生的幻覺究竟因何會讓自己割腕自殺呢?
麥司卡林究竟從何而來,這類禁藥爲何會在h市出現。
程瓊溪昨日下班之後去了哪裏,與哪些人見過面,吃了些什麽,喝了些什麽,這些都是可以調查的方向。
候子躍等人聞言,皆是一番沉默。
雖然韓粟說起來是頭頭是道,但是具體實施卻頭疼的很。
這類禁藥的發現,引起了市局不小的震動,市領導督促立馬偵辦,故此對于程瓊溪的自殺事件,更多的則是在調查禁藥的來源,隻要禁藥的來源清楚了,也就離真相不遠了。
“哎呀,警官,你還别說,真的少了一樣東西。”
男人在陽台踱着步子,忽的大叫了一聲。
“我靠,少了什麽東西。”
紀樸軍第一個沖了過去。
“一朵花。”
男人很認真看着他,顯得有些心不在焉的回答道,他清楚的看見紀樸軍的臉龐微微抽動了幾分。
“一朵花也值得大驚小怪的。”
紀樸軍沒好氣的哼道。
“這個盆栽原本是那一對小情侶退房時準備送給了小程的,但是她對花粉過敏,所以他們就送給了我,上次我忘記帶回去了,特意放在了陽台的角落,難道是她給挪了位置?”
男人臉色略顯蒼白,似乎想到了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從陽台角落到圍欄上的正中間。
一個對花粉過敏的人,那會是誰挪動了盆栽呢。
“去查監控。”
三人不免相視一眼,争先恐後的去找物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