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光線如此昏暗，方牧野也能看清這些人的面龐，這些人的眼睛似乎閃着亮光，就像黑夜中的狼，這些狼将目光聚集在他的身上，随後轉向了他身後的哥白尼和關羽。

這些人似乎穿着古典的華服，仔細看，還有一些人穿的的更簡潔一些，是周圍的侍衛。長桌的一頭坐着一個很英氣的女子，他頭上戴着的金冠是大殿中除蠟燭外唯一閃亮的東西，方牧野在蠟燭的光亮也可以很輕易地看出，她身上的長袍與其他人不同，是金色的，那是龍袍。還有一名宮裝女子站在她的背後，輕輕揉捏着她的肩頭。

“歡迎來到長安，你們是第十三位來試圖破解這世界的人。”戴金冠穿龍袍的女人說，“朕是唐皇武曌。”

“這個世界連月亮都沒有，你的名字似乎應該改一改。”關羽似乎對統治者玩家并沒有什麽好印象，開口便針鋒相對。

“希望你們的猜想和這句話一樣有道理。”武則天表現得很冷淡，并沒有多說什麽。

“這個外邦人爲什麽會來到這裏，有趣，我是楊玉環。”站在武則天背後的宮裝女子說道。

哥白尼清了清嗓子，緩緩開口說道“我是哥白尼，至今爲止我目睹了兩次文明的毀滅，一次毀于嚴寒，一次毀于烈日除此之外，自從我來到東方後，我還看到了東方的學者們爲掌握太陽運行規律而進行的偉大努力。”

“呵！”一個留着短須，身形消瘦的人在陰影中發出了聲音，“站在這裏的每個人都經曆過兩次文明的毀滅，到底是誰要展示他的推斷，難道是你？可據我所知，西方人似乎至今都沒有推斷出什麽有用的東西。”

“這是狄仁傑。”楊玉環介紹說，“他主張應該從實驗和觀測中認識世界，是一個具有工匠精神的思想家，他已取得了非常優秀的成果。”

“蘇格拉底也進行了實驗和觀測。”哥白尼爲了西方的榮譽反對說道。

狄仁傑又呵笑了一聲，“蘇格拉底的思想虛無缥缈，他不過是披着科學外衣的玄學家，根本沒有認真對待過自己的觀測結果，就憑着主觀臆測就想建立宇宙的模型，簡直可笑！可惜了那些精良的設備。我們不一樣，我們在大量觀測和實驗的基礎上，進行嚴密的推論，建立起宇宙的模型，再返回實驗和觀測去檢驗它。”

“這是正确的。”

方牧野點點頭，“實踐才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标準，我是唐伯虎。”

“唐先生的話很有道理。”

武則天拍了拍手，對唐伯虎拍了拍手，雙眼一直看着唐伯虎的臉。

哥白尼知道自己才是這座長安城的主角，他主動開口說道“正好，我帶來了以觀測數據爲基礎而建立的宇宙模型，不過要說明，即使這個模型是正确的，也不一定能憑借它掌握太陽運行的精确規律，但這畢竟是必須走的第一步。”

幾聲孤單的掌聲在陰冷的大殿中回蕩，這掌聲是狄仁傑的。“很好，哥白尼先生，你這種現實的，符合實驗科學思想的想法是大多學者所不具備的，就憑這一點，你的理論也值得聽一聽。”

教皇對哥白尼點點頭，“說說看吧。”

哥白尼走到長桌前，讓自己鎮定了一下，說道“其實很簡單，太陽的運行之所以沒有規律，是因爲我們的世界中有三顆太陽，它們在相互引力的作用下，做着無法預測的三體運動。”

“當我們的行星圍繞着其中的一顆太陽穩定運行時，就是恒紀元；當另外一顆或兩顆太陽運行到一定距離内，所帶來的引力會将我們的行星從之前那顆太陽邊奪走，我們的行星在三顆太陽的引力範圍内遊移不定時，就是亂紀元，因此我們能看到一顆至兩顆的飛星。一段未知的時間後，我們的行星再次被某一顆太陽捕獲，暫時恢複了穩定的軌道，恒紀元就又開始了。這是一場宇宙橄榄球賽，運動員是三顆太陽，我們的世界就是球！”

昏暗的大殿中響起了幾聲幹笑。“來人，把他給我拖下去。”武則天面無表情地說，站在門前的兩個衣着普通的的士兵立刻像兩個笨拙的機器人一般朝哥白尼走來。

“活該。”狄仁傑歎息着擺擺手，“本來對你抱有希望，原來隻不過又是一個玄學家或巫師。”

“這種人現在已成了公害。”武則天同意地點點頭。

“總得讓我把話說完吧！”哥白尼掙紮着想推開抓他的那兩個士兵。

“你見過三顆太陽嗎？或者是有别人見過？”狄仁傑偏着頭問道。

“每個人都見過。”

“那麽，除了這個在亂紀元和恒紀元裏出現的太陽外，另外兩個在哪裏？”

“首先要說明，我們在不同時間看到的可能并不是同一顆太陽，而是三顆中的一個。另外兩顆太陽就是飛星，當它們運行到遠距離時，看起來像星星。”

“你缺乏基礎科學訓練。”狄仁傑不以爲然地搖搖頭，“太陽是連續運行到遠距離的，不可能跳躍過去，所以按你的假設，應該還有第三種情況太陽比正常狀态小，但比飛星大，它應該在運行中逐漸變成飛星大小，但我們從來沒有看到過這樣的太陽。”

“你們的曆史中應該有記載，孔子曾經看到過天空中的太陽突然熄滅，太陽熄滅後便立即出現了一顆飛星，你既然受過科學訓練，就應該依據這條記載，在觀測中對太陽的結構有一些新的了解。”

“這正是我最引以爲自豪的發現，太陽是由深厚但稀薄的氣态外層和緻密灼熱的内核構成的！”狄仁傑自信地說道。

關羽聽着哥白尼與狄仁傑你一言我一語，偏偏還都說地很有道理的樣子，終于認識到，這兩人恐怕在現實中也是了不起的可以科學家。

“很對，但你顯然沒有發現太陽的氣态外層與我們行星大氣層間奇特的光學作用。這是一種類似于偏振的現象，使得在太陽超出一定的距離時，從我們的大氣層裏觀察，太陽的氣态外層會突然變得透明不可見，隻能看到它的發光内核，這時，太陽在我們的視野中就突然縮到内核大小，變成了飛星。正是這個現象，迷惑了曆史上各文明的研究者，使他們沒意識到三顆太陽的存在。現在你們明白了，爲什麽三顆飛星的出現預示着漫長嚴寒，因爲這時三顆太陽都在遠方。”

出現了短暫的沉默，大家都在思考。楊玉環首先發言“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情，按照哥白尼的說法，我們是有可能看到三顆飛星，并且它們的出現總是伴随着毀滅性的嚴寒。但按照他的理論，我們還應該有可能看到三顆正常大小的太陽才對。”

“但這是從來沒有發生過的事，在所有文明留下來的記載中，從來沒有發生過。不過愛妃你的想法很不錯，這是一個很靈活的思路。”武則天回首将楊玉環攬入了懷中，言語中滿是寵愛之意。

楊玉環似乎有些抗拒，不過她拗不過武則天，也隻好随她去了。

“啧啧”

關羽隻覺得這曆史似乎有些亂，不過也不好說什麽，畢竟他都認了唐伯虎當大哥，本來他隻打算等着别人繼續發言，但這時他似乎突然想到了什麽。

“等等！”

關羽說道“在上個場景的文明中，明明已經出現過兩顆太陽，那次文明立刻毀滅于雙日的烈焰中，這件事肯定記載到了現在的曆史中。”

“呵，莽夫，請你說些有用的東西，不然就閉嘴或者離開長安城，我們說的是三顆太陽，不是兩顆！按他的理論，三顆太陽一定會出現的，就像三顆飛星一樣！”狄仁傑看着關羽不屑的喊道。

關羽有些氣急敗壞，已經提起了青龍偃月刀，狄仁傑也毫不示弱，抽出了自己的亢龍锏，眼看一場科學辯論就要變成一場亂鬥。

武則天拍了拍手，越來越多的侍衛從大殿外湧了進來，關羽倒是想過五關斬六将戰上一場，不過唐伯虎卻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三顆太陽一定出現過，”哥白尼鎮定地說，“也有人看到過，但看到它們的人不可能将信息流傳下來，因爲當他們看到這偉大的景象時，最多隻能再活幾秒鍾，不可能逃脫并幸存下來。‘三日淩空’是三體世界最恐怖的災難，那時，行星地表會在瞬間變成冶煉爐，高溫能夠熔化岩石。在‘三日淩空’中毀滅的世界，要經過漫長的時間才能重現，這也是沒有曆史記載的原因。”

沉默，所有的人都看着武則天。

“按照三體世界的遊戲規則，如果你提出的猜想是準确的，那麽在下一個紀元交替之時，這個宇宙會驗證你的猜想，現在請拿出你做的宇宙模型，告訴我下一個恒紀元出現在什麽時間。”

聽到武則天願意相信自己的猜想，哥白尼終于高興了起來，覺得自己總算沒走來錯地方，如果去了西方的教廷，教皇恐怕不會給他驗證猜想的機會，直接便要燒死他。

哥白尼拿出了自己的制作的宇宙模型，擺弄了一陣，興奮的開口說道“偉大的女皇陛下！下一次恒紀元将會在明日出現，爲時三個月。”

“這三個月沒有什麽意義，如果你的猜想是真的，那這次恒紀元就會被三日淩空所取代，世界再一次毀滅，我們将會在下一個場景中重聚。現在，所有人跟我去城外等候。”

所有人都随着武則天來到了金字塔外的廣場上，雖然氣候有些寒冷，但每個人都在靜靜地等待着太陽的出現。

終于，一輪紅日在遠方的地平線上升起，緩緩向長安城的方向移動。

這是三體世界中最美好的恒紀元，雖然太陽下面似乎飄着一些塵埃，但哪怕有人注意到了，也沒有關心這些塵埃的心情，因爲此刻所有人都在看着哥白尼。

哥白尼有些失神，若不是關羽扶着他，他恐怕就要癱倒在地。

“動手。”

武則天用毫無感情的聲音說道。

“你是要燒死我嗎？”

哥白尼的臉上寫滿了恐懼。

“不，我沒有燒人的愛好。”

“那就好，那就好。”

就在這時，兩個侍衛從金字塔中走了出來，抱着一大壇陳酒佳釀。哥白尼記得這酒壇子，在他們剛進入大廳時，那裏就擺放了一些，他甚至還數了數，一共有十二壇酒。

“朕不喜燒人，不過你這種打着科學的幌子妖言惑衆的巫師最是可惡，朕賜你骨醉。”

“骨醉是什麽？”哥白尼忍不住向一旁的關羽問道。

關羽欲言又止，怕說出來把他吓壞了。

唐伯虎開口解釋道“骨醉就是要把人整個人泡死在酒壇裏，而第一步是斷你手足。”

“不！不能這樣做！求求你救救我！救救我！該死，爲什麽現在不能退出遊戲。”

“不好意思，這是統治者權限，無法破解問題的科學家沒有存活的意義。”

侍衛開始走上前準備先将哥白尼綁起來，唐伯虎并沒有出手阻攔，他在想自己剛剛進入這個世界之時，zero給他的提示。

太陽開始離長安城越來越近，太陽下面的塵埃也開始變多，方牧野終于看清了一些，那些東西并不是塵埃。

那是樹木，是石塊，是動物，還有一些可能也想來長安城提出猜想的玩家。

“太陽真的有三顆。”

唐伯虎認真的說道。

“唐先生，所有人都看到了天上隻有一顆太陽，朕本沒有打算爲你也準備一壇酒。”

武則天冷笑道。

“另外兩顆太陽在你們所看到的太陽之後，三顆太陽連成了一條直線。”唐伯虎看着武則天的眼睛，繼續說道，“現在，我将這種現象命名爲——三日連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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