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大地,銀裝素裹,位居草原東皇的北帝,在氈帳内拒絕了單于使者邀請集結兵馬于城的狩獵的邀請。
北帝爲何拒絕的如此果決,草原首領們衆說紛纭,一方面他心中看重秦宮之約,另一方面南境水軍于白江口大敗江戶奈良水師的消息,早早就傳到了東皇的氈帳内。此時南境上下一心,南境各都護府都調集兵馬得勝心切。入塞得人送來消息,安北軍報,陳耀鑫已經在年前回到安北擔安北軍副統領,草原兵馬集結關外,沒有城關屏障,再過幾日,天氣極寒,冰雪行道,麾下攻械營的戰車困頓難行,攻城器械一旦有礙,騎虎不成,甚至反被虎傷,此時在城集結兵馬恐有不利,可以說是铤而走險。
單于率軍已經抵達城,城并非固定的城座,上次敗北的教訓刻骨銘心,單于安營紮寨在舊城的三舍之外,明令軍中禁酒,單于部族行軍的糧官,依然備了兩車烈酒,軍中流言紛紛,将士們稱這酒是給單于和有功将領喝的,掌犁孤塗單于得知此事後,親斬了糧官,用酒壇分盛其骨肉,懸于城南門,此後立信,軍中再無質疑之音。
掌犁孤塗與麾下四員戰将行在城中庭,單于心中明白,此戰最大的依仗便是四大部落的支持,祭祀大典上他歃血立木,許諾蒼鷹、騰狼、神山、刹海四大部落的酋長,一旦攻入昌隆城,便揮師直取中原,分州爲王。
城行祭祀大典時,單于曾多眼望着草原東部,等那位草原中曾逐鹿中原的東皇現身,十三年了,十三年他也是這般望着東皇大軍班師回到草原,出身草原沙陀氏的他,已是一方單于,他天性尚武,有着草原漢子的血氣方剛,騰狼部族沙陀氏信仰狼神,世代以守牧羚羊爲業,在牧草肥沃的神山腳下,常年跟随羚羊群遷徙,羊在哪,哪兒就有狼群的蹤影,精明勇敢的狼王每年都會圍獵一次羊群,讓漫天的冰雪凍住羊群的屍骨,囤積凍肉過冬,留到春暖哺育下一代。。
騰狼氏族沙陀族常在收拾凍結屍體,割下羚羊的皮毛,以此爲業,這些初生的羊羔皮能夠換的一個更好好價格,狼王與騰狼氏族間有種天然的默契,年年開春狼王來檢查獵物,發現羚羊們隻剩一片凍肉,留下幾張皮毛,由公狼們帶回去,給幼狼們保育。
狼群往往會在清晨收露時發起襲擊,初生的羊羔往往不如那些老羊們那樣精明,會在深夜裏起夜,清晨初醒,狼群便圍攻上來,小羚羊們肚囊裏憋了一夜的尿液,沒等跑多遠便痙攣的趴在地上,成爲狼群面前喪失戰力的美味佳肴,狼群的行動遠遠沒有結束,群狼四起,一線排開,狼王帶頭沖鋒,公狼們加速超越緊貼羊群兩翼。
此刻隐匿在雪地中的沙陀氏族人,一直觀察着這場盛宴,狼群緊緊圍住獵物,當有羚羊不受控制,離隊脫逃時,就有年輕力壯的公狼,沖其前,躍其背,咬其肉。或者一狼俯身沖撞,另一頭對着羚羊柔軟的羊肚,張口撕咬。
驚恐萬狀,極速奔逃的羚羊群,強壯的羚羊羊蹄似鐵,被羊群踏過的雪地壓的嚴嚴實實,宛若一塊堅冰,跑在隊末的羚羊有不少因爲一腳踏滑,倒在冰上。公狼們保持着距離,它們十分清楚狼王交代的任務,并不是數隻掉隊的羚羊,而是整片羊群,參與過圍捕的成年狼見識過同伴,若是稍有不慎被羊蹄所傷,一蹄下去,定皮開肉綻。
藏在雪地中的沙陀氏,靜待着這場盛宴結束,狼群勝利的結果。氏族有個傳統,男孩過了十四歲,族内便讓其父親或是舅舅領着,騰狼氏族的男兒都曆此傳統,狼群的圍獵短則六七日、長着半月,騰狼部族的男兒們,離家時帶好肉幹、馕餅、飲水,待在雪原高處蟄伏。
這次狼群圍獵的終點,沙陀首領推測是在布格崖下,羚羊奔逃的方向被群狼不斷的修正,引上高崖。
随着狼群漸遠,騰狼部族的人沿着雪山,往布格崖相對的烏拉峰方向去,此刻終于可以活動,要不是父親和舅舅們看着,這些初來的少年們早就耐不住了,騰狼首領沙陀蘇德從前面走過來,與少年們講了一個世代相傳的故事。
沙陀蘇德拍拍身上的積雪,看着眼前的青年兒郎們,微微凍裂的嘴唇開啓說:“我們沙陀族,古時爲西部沙陀突厥與東部契丹争奪着北境的控制權,先祖們曾養育獒犬,捕獵爲生。一日東部契丹族舉族來犯,先祖迎戰不及被契丹人大敗,隻得酋長戰死,酋長夫人帶着少年少女落荒而逃,由于來不及取棉衣、糧食,我族一路饑寒逃到神山腳下。”
少年們聽完曆史,覺得屈辱難耐,心頭大恨契丹人,其中一位裹着毛氈的少年問道,“族長伯伯,我們的先輩是如何活下的?”
沙陀蘇德感慨道:“我舅公他曾告訴我,多虧了酋長之女烏日圖娅,是她的善良換來了整個部族的曙光,先輩們進山後,隻能吃樹皮、草根充饑裹腹,酋長夫人帶着少年少女們,饑寒交迫沒有狩獵的本領,不得已得跟随着狼群圍獵,去撿狼群吃剩下的骨肉。”
“烏日圖娅,她應該是那位祭祀時,身旁卧着白狼的女孩吧。”
“是啊,她是我們沙陀族人心中的曙光,狼神選中的少女,氏族每年圍獵前後舉行祭祀的畫中人,是她救了冰雪地裏被羊蹄所傷的白狼,白狼報恩領着她找到了布格崖,拯救了全族,我們族人割下羊皮,靠着凍肉,血脈得以延續。”首領望着眼前的雪山,羚羊群已經被驅入山崖,深埋皚皚雪中。
一匹白狼,登上布格崖,望着遠山蹿動的人影,狼嚎傳響空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