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青藍擡起頭,目光在大殿中掃過。蕭貴妃一句話,成功讓她成爲了所有人目光的焦點。
那些目光裏,有探究,有威脅,有譏諷。唯有李從堯的眼底帶着些許的憤怒。君青藍心中不由好奇,李從堯居然在憤怒?因爲蕭婉不光彩的死法?原來,在他的内心裏,與蕭婉的婚姻居然這麽在意麽?
“君青藍。”張皇後慢悠悠開了口:“沒有把握的話就不需要在皇上面前說了。”
“君青藍!”蕭貴妃喝道:“端王力薦由你來檢驗屍體,你莫要在這種關鍵時候,砸了端王的臉面!”
君青藍在心中暗暗歎口氣,她實在沒有心思參與到後宮這兩個最有權勢女人的争鬥之中。然而,這麽公然搬出端王來讓她就範,就有些……
“下臣是有一些發現。”君青藍發現,她隻能就範。
君青藍跪倒,瞧向北夏帝:“從表面現象來看,蕭姑娘的死狀的确與傳說中的配天婚非常相似。然而,還有諸多細節并不曾得到證實,一切都隻是猜測。任何事情,在沒有确鑿的證據之前,都不能下定論。”
蕭貴妃眼睛一亮:“本宮就說麽,蕭婉怎麽可能會作出那樣的糊塗事出來?她一定是被人給陷害了。”
“原來是被人陷害麽?”張皇後微勾了唇角,裝做不經意的說道:“君青藍,既然你能說出這樣的話,可得爲自己的話負責呢。”
“君青藍。”北夏帝半眯了眼眸:“你認爲,是什麽人這麽大膽敢陷害貴妃和端王府?”
“下臣的意思,隻怕皇上和兩位娘娘都會錯了意。”君青藍拱手說道:“下臣隻是說,蕭姑娘的案子中尚有許多事情不曾明朗。在這樣的境況之下,根本無法斷定她的死因。事情的真相,還需要進一步的查探。”
蕭貴妃凝眉:“還有什麽事情不明朗?你發現了什麽疑點?”
“在沒有确鑿的證據之前,請恕下臣不便相告。”
“呵。”張皇後淡笑:“查案的事情,曆來都是由大理寺或錦衣衛督辦。貴妃您就不需要越俎代庖去操這個心了吧。”
“不行!”蕭貴妃狠狠颦了眉:“皇上,蕭婉已經是您禦賜的端王妃。她這樣不明不白的死去,這可不僅僅是掃了端王府臉面的事情。蕭家和皇上的顔面一樣不好看,這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臣妾以爲,此事不便于叫大理寺插手,錦衣衛更不行!”
“臣妾以爲,貴妃這話甚有道理。”張皇後點頭說道:“所謂家醜不可外揚,爲了顧全皇家的顔面,臣妾也不建議将這案子大肆宣揚。”
蕭貴妃瞧一眼張皇後,她實在沒有想到,張皇後居然能同意她的意見。
“皇上。”蕭貴妃的雙眸陡然氤氲了,嬌怯怯似梨花帶雨:“臣妾以爲,蕭婉的死不是偶然。一定是有人瞧臣妾不順眼,才想借着蕭婉來敲打臣妾。您說,此刻死的是蕭婉,接下來會不會就輪到了臣妾?臣妾隻怕不能再服侍皇上了。”
誰也不曾想到,蕭貴妃忽然哭了起來。一瞧見她眼中的淚水,北夏帝立刻動容,一把将蕭貴
妃攬入懷中。
“愛妃莫怕,朕依你便是。朕一定會叫人查清楚到底是誰想要陷害蕭家!”
蕭貴妃并不答話,隻管嘤嘤的哭泣。
皇後則皺了眉:“皇上若是大張旗鼓将這事情昭告天下,隻怕……。”
“自然不會大張旗鼓。”北夏帝揮揮手打斷張皇後的話,目光則瞧向靜靜跪在一旁的君青藍。
“君青藍,朕命你從今日起,立刻着手徹查此案。但,你代表的隻有你自己,并不是錦衣衛,你明白麽?”
“下臣,明白!”
“至于姜羽凡,你便從旁協助,與君青藍一同查案。同樣,你也隻代表了你自己!”
“是!”
“皇上,這案子事關重大,總不能任由他們無休止的查下去。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時間長了,難免會叫人懷疑。”張皇後魏颦着眉頭開了口。
“皇後的顧慮不無道理。”北夏帝瞧向君青藍和 姜羽凡:“朕隻能給你們一個月的時間。一個月後,你們二人必須給朕一個合理的交代。”
“至于此岸查探中的細節……。”北夏帝沉吟着說道:“除了你們自己,端王和朕以外,就不需要再向旁人提起了。”
“爲什麽?”蕭貴妃皺眉說道:“死的是臣妾的表妹,皇上爲何不許臣妾過問此事?”
北夏帝的大掌輕輕拍着蕭貴妃的肩頭,柔聲說道:“朕是怕你傷心,待到案情大白時,又豈會瞞着愛妃?”
他微微側目:“至于皇後……。”
“臣妾與此案本就沒有什麽關聯,自然不會随便參與。”
“皇後如此深明大義,朕頗感安慰。”北夏帝緩緩坐直了身軀:“時間緊迫,你們都退下吧,盡快開始查辦此案。”
“端王請留步。”蕭貴妃仍舊懶洋洋靠在北夏帝身上,半點沒有要離開的意思。半眯着眼眸瞧向了李從堯:“本宮有些話要同端王聊聊。”
其餘人均躬身退出大殿去,君青藍才出來殿門,便叫一個上了年紀的嬷嬷給攔住了去路。
“君大人,請随奴婢走一趟吧。”
“方嬷嬷,你要将君青藍帶到哪裏去?”姜羽凡從後面追了上來。
君青藍眯了眯眼,聽說張皇後的乳母就姓方。這麽說起來,張皇後要見她?她并不認爲自己同皇後有什麽交集。
“奴婢見過姜小爺。”方嬷嬷規規矩矩朝姜羽凡行禮,眼底卻并沒有懼意。俨然對與燕京城裏這位無法無天的纨绔子并不在意。
“皇後娘娘吩咐奴婢請君大人借一步說話,奴婢自然要前來請君大人過去。”
“可是爲了案子的事情?那我也一同去吧。”
“這可不成。”方嬷嬷展臂攔住姜羽凡去路:“娘娘隻吩咐奴婢代君大人一人過去。”
姜羽凡皺了眉,君青藍卻莞爾一笑:“姜小爺還是先回去吧,莫要爲難嬷嬷。”
“那……你自己小心。”
姜羽凡眼中分明帶着幾分隐憂,
這叫君青藍心中有些不安。姜羽凡與旁人不同,他自幼與宮中關系密切,知道許多旁人不知道的秘密。皇後此番召見……莫非有什麽不妥?
“你放心。”君青藍朝他點點頭,即便有什麽不妥,她也不相信張皇後還能在皇宮中對她一個外臣做些什麽。
方嬷嬷行走的速度并不快,始終抄着手,将胸背挺得筆直。連腳下每一步落下時的距離都一般無二,俨然經過了常年嚴格的訓練。君青藍冷眼瞧着,這老嬷嬷果真半點無愧與皇後身邊一品女官的稱号。
她的言行舉止也從一個側面反映出,張皇後良好的教養和出身。無論從什麽地方來看張皇後都比蕭貴妃出挑的多。然而,無論她做的多麽好,始終還是得不到皇上的心。對于她來說,這諾大的皇宮無非就是做華麗的牢籠。
可悲,可歎!
方嬷嬷并未将她領去皇後的鳳藻宮中,而是将她帶去了禦花園中一座高高的涼亭裏。涼亭建在一座假山的上頭,張皇後一個人端坐于假山上。宮人們則規規矩矩在假山下面站着,沒有一個人任意的張望和走動。
方嬷嬷停了腳步:“大人請自行上去吧。”
君青藍道一聲謝拾階而上。張皇後始終背身朝着她,也不知在瞧些什麽。直到她跪下行禮,過了好長時候,那人始終動也不動。
君青藍納悶,這算什麽?以前倒是聽說過後宅傾軋時,地位高的總以行禮來整治地位低的妾室,故意叫人家跪着就是不開腔。但……她是個“男人”好麽?皇後似乎根本沒有必要擔心,她會同她搶皇上吧!
“臣君青藍,叩見皇後娘娘。”你可以假裝聽不見,那麽我自然也可以再大點聲請安。君青藍就不相信,她始終能無動于衷。畢竟皇後私下接見外臣男子,也并不是什麽值得推崇的事情。
“君青藍。”
果然,她雷霆般的聲音叫張皇後有了反應。但她依舊不曾轉過身,隻擡手朝着遠方某處指了指:“你瞧瞧,從這裏瞧見的景緻是不是比在下面要好許多?”
君青藍一愣,這對話的節奏是……什麽意思?
“古人隻說高處不勝寒,卻總是忽略唯有登高才能望遠。所以,他才會那麽喜歡住在攬雲閣中吧。”
“……恩?”
攬雲閣三個字叫君青藍心中一顫。她以爲張皇後将她叫來,是想要詢問蕭婉的事情。怎麽忽然提到了攬雲閣?
“本宮在問你話。”張皇後忽然轉過了身子,目光一瞬不瞬盯着君青藍:“你因何不回答?你覺得,此處與攬雲閣相比,哪裏更好?”
“普天之下,哪裏有任何一個地方能及得上皇宮?”
“是麽?”張皇後唇角勾了勾,眼底分明帶着幾分譏諷:“都說你君青藍爲人正直,今日一瞧,真真是見面不如聞名。”
君青藍抿了唇,心中思量着到底什麽時候的罪過這位皇後,總叫她語帶譏諷。而且,您是不是忘記了該叫人起身?
“君青藍?”張皇後忽然欺身向前,毫無征兆一把攥住了她的下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