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玩意能瞧出福來的死因?”姜羽凡瞧的瞠目結舌:“這可是什麽厲害的毒藥?西番紅花?我好像從來沒有聽說過天下間有這麽一種毒藥。”
“這并不是毒藥。”君青藍輕聲說道:“而是相當名貴的一種良藥,能活血、化瘀、止痛、涼血、解毒。主要用于傷寒發狂,還可以緩解關節酸痛。福來的身上舊傷累累,又不曾得到很好的調養,早就傷了根基引緻寒氣入體。故而,每到陰天下雨便會疼痛難忍,難以入眠。所以,平日裏便将西番紅花當作茶葉來煎水喝,并有将花絲嚼碎吞吃入腹的習慣。”
姜羽凡撓了撓頭,聽來聽去這西番紅花都是個好東西,又怎麽成了叫福來喪命的罪魁禍首了呢?
“然而。”君青藍話鋒一轉說道:“西番紅花的作用雖然廣泛,卻不可随意使用。隻因它本身有破血之效,若是孕婦誤食會導緻滑胎流産。而本身具有出血症的人更加不能服用,會造成血液無法凝固,血流不止的嚴重後果。”
“我明白了。”姜羽凡眼睛一亮:“福來胸前那細小的傷口之所以會造成血流不止的後果,是因爲他在受傷之前服用了西番紅花?”
“你說的不錯。”君青藍點點頭,姜羽凡的腦子終于靈光了。
“這兇手可真是喪盡天良。”姜羽凡将雙拳攥緊了,冷哼了一聲義憤填膺:“居然在刺傷福來以後,還給他灌了那麽多的西番紅花!”
君青藍默默咽了咽口水,收回方才的想法。這人的腦子除了有個好記性之外,剩下的地方怕是填的都是草吧!
“福來早就因爲曼陀羅花發作昏迷不醒,連胸口被人刺傷都毫無所覺,他怎麽能喝下那麽多西番紅花?還要保證在體内充分的消化?”
“這……這……。”姜羽凡沉吟了半晌,面色有些頹然:“不是你說他失血過多是因爲西番紅花造成的麽?不給他灌進去,他還能自己喝了不成?”
“他當然是自己喝進去的。”君青藍說道:“從他胃部殘留的花絲來看,他服下西番紅花到死亡之前應該有一個時辰的時間,且數量龐大。這一個時辰足夠叫他體内的西番紅花發揮出充分的藥效。若是時間過長,藥效會減弱,花絲也會徹底的被胃部消化腐蝕成了糊狀。從他胃中自然消化的情況來看,西番紅花是福來自行服下的無疑。”
姜羽凡皺了皺眉:“福來死于戌時,一個時辰前便是在酉時。普甯寺的法會在半個時辰前結束,那時正是南德坊最熱鬧的時候,人來人往的,要是想要查出誰接觸過福來隻怕有些難度。”
“這人若想要知道是誰并不是想象中那麽難。”君青藍說道:“元寶曾說過福來在跟随元通天前往普甯寺時并沒有将家中的存藥拿走,那麽他案發那日所服用的西番紅花自然就是由兇手送來給他服用。他能毫無防備的将那人送來的加大劑量的藥全部服下,這人定然是他熟悉且信任的人。或許,正是給他提供西番紅花的人。”
“這可又難了,莫
非還得将同福來熟悉的人一一排查嗎?”
“這個人要完成這種事情必須要同時滿足以下這些條件。第一,他要擁有獲得珍稀藥材的途徑。第二,他必須與福來相熟,甚至獲得他全部的信任。第三,那人必須參加了當日普甯寺的法會。第四,也是最重要的一條。他是唯一一個知道福來曾服用過曼陀羅花的人!”
“元通天!一定是元通天!”姜羽凡斬釘截鐵說道:“他與黑市有聯系,什麽稀罕的玩意弄不過來?又是他邀請福來前往普甯寺進行修葺工作。福來給他幫忙的事情,他大宛商行的其他人并不知道,所以了解福來行蹤作息的隻有元通天。”
君青藍白了他一眼:“元通天爲什麽要那樣做?”
“黑吃黑。”姜羽凡冷笑着說道:“元通天古玩店中出手的玩意大多來曆不明,但福來一定知道那些東西的來曆。他肯定拿此事威脅過元通天,不然哪裏來的那麽多銀子去買西番紅花?定然是元通天在不堪重負之下動了殺機,殺死了福來。”
“你說的似乎有一些道理。”君青藍緩緩說道:“那麽我想請問你,他如何能深入居士行館,避開所有人的眼線将朝霞郡主帶走送到福來的房間裏。他又是出于什麽目的,要嫁禍給郡主?元通天隻是個生意人,他可以爲了求财殺人滅口。但他絕對沒有扛上權貴的膽量,這對于他來說弊大于利。聰明的生意人不會做這種愚蠢的事情。”
姜羽凡撓撓頭:“那還能是因爲什麽,我實在想不出了。”
“元通天并不是殺害福來的兇手。因爲在本案中出現的另一個重要物品曼陀羅花,已經在最應該出現的地方出現了。”
“難道是道善?!”姜羽凡瞪大了眼睛:“真想不到,他居然是這種人!”
君青藍深深吸了口氣,告誡自己不生氣。腦子是個好東西,可惜有的人給抛棄了,不跟他一般見識。
“在普甯寺中與曼陀羅花有關系的人隻有度厄,道善和慶元。道善作爲中間人,并沒有直接觸碰過曼陀羅花,卻可以證明度厄手中的曼陀羅花都給了慶元。而在燕京城中擁有曼陀羅花的除了普甯寺就隻剩下暗夜麒麟。暗夜麒麟是在十五日黑市開市的時候才剛剛到了燕京,并且沒有進城,他沒有作案的時間。那麽,就隻剩下一種可能了。”
“我們與福來都中了曼陀羅的花毒,而我們唯一共同接觸過的物品隻有普甯寺的素齋。這人顯然能接觸到素齋,還能是誰?”
姜羽凡沒有說話,整個心神都已經被君青藍牽引着,去思考到底誰有這樣的可能。普甯寺的曼陀羅花都在玄空手中保管,他是第一嫌疑人。然而,他天天跟在慶元身邊伺候他的飲食起居。西院離夥房那麽遠,他并未沒有接觸到素齋的機會。姜羽凡狠狠皺着眉,君青藍方才說的話條理清晰,答案呼之欲出。但,他就是想不出這人究竟是誰。
“我已經查出了這人的真身。”君青藍等了半晌,這一次并沒有聽見姜羽凡接話,于是便
緩緩開了口:“是慶元。”
“什麽?!”所有人都震驚了,再不會想到從君青藍口中出現的是這麽個名字。
“普甯寺撥給慶元貼身伺候的小沙彌實際上有兩個,一個是玄空另一個就是玄素。隻因玄素失足落水身亡我們始終都不曾與他見過面,也正是因爲這個原因,我們始終忽略了玄素的存在。那日在案發現場破門而入的第一人就是玄素,曼陀羅花又掌握在玄空手中。這兩個人都同慶元有着莫大的關系。當然……。”
君青藍聲音略略一頓說道:“我并不是隻憑這個才會認定慶元就是幕後真兇,而是已經掌握了确鑿的證據。”
“是麽?”姜羽凡立刻來了精神:“什麽證據?咱們今天一直在一起,你有什麽證據我怎麽沒有瞧見?”
“玄空說,法會當日因機會難得,慶元強烈要求參加。但他身體狀況特殊,便躲在大雄寶殿中聽法會,并沒有跟旁的信衆在一起。在法會期間發生了一件事情,姜小爺可還記得?”
“法會期間就是聽法會,能發生什麽事情?”姜羽凡一臉莫名。
君青藍抿了抿唇,這人的腦子果真隻會記住自己想記住的事情,對旁的事情一向是揮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
說好的智商呢?
“玄空說過,法會途中慶元胃口大開,他便取了大雄寶殿中的花生酥來給慶元服用,而他自己則被法會吸引走出了殿外。等他回來時,慶元碟子裏的花生酥已經吃完了。”
“對對對,有這事,我記得。”姜羽凡連連點頭:“話說,慶元那麽大年紀居然也會喜歡吃這些甜膩之物,想想還真是可笑。”
君青藍無語翻白眼,事後諸葛亮,說的就是您吧。
“你可是懷疑慶元将殿中的糕點動了手腳?”李從堯斜倚在軟塌上,淡淡開了口。
“沒錯。”君青藍點頭:“但不是懷疑,而是确信。”
君青藍沉聲說道:“慶元年紀老邁,又身患哮喘痼疾,花生酥這樣的食物對他的身體百害而無一利,慶元不可能不知道。即便如此,他卻仍舊要求在那個時候進食,就是爲了将下了曼陀羅花的花生酥與原有的花生酥對調。大雄寶殿當中,放着包好了要分發往各處去的回禮,盒子的外面貼了标簽,想要找到端王府的花生酥并不是難事。而度厄的法會耗時極長,玄空離開時法會剛剛開始,等他回去的時候已經結束了。在整場法會的時間段内,足夠慶元做完所有的事情。”
“至于如何叫福來服下曼陀羅花就容易的多了,隻消混在西番紅花藥湯中,他自然不會懷疑。”君青藍略擡了眼眸,輕聲說道:“慶元年紀大了精神不濟,每天下午酉時他就會休息,一直到第二日早課時起身。在這中間不會有任何人打擾他,所以即便他離開了普甯寺,也不會有人覺察。他有充足的作案時間。”
姜羽凡皺了皺眉,眼底始終帶着難以置信和不解:“但他,爲什麽要這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