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青藍吞了吞口水,和尚要吃烤野味?您不是得道高僧麽?您不是萬人敬仰的太上長老麽?烤野味什麽的,真的沒有問題?
“一瞧你就是個沒見識的。”姜羽凡瞧着君青藍,嫌棄得說道:“我與老和尚前些日子在後山發現了許多松茸,蘑菇,野菜。生一堆火烤熟了來吃,味道好的很。十個珍味齋也比不上,你今天算是有口福了。”
君青藍眨了眨眼。姜羽凡說的每個字她都聽得懂,組在一起怎麽就這麽難以理解。僧人飲食起居皆有定時,什麽時候也成了這種貪圖口腹之欲的俗人?
“小友莫要用這種眼神瞧着老衲。”道善拍拍自己的大肚子,哈哈笑道:“和尚也是人,人餓了就得吃飯,這有什麽奇怪?佛祖說凡事勿執着,老衲這便是在遵從道法自然的原則,阿彌陀佛。”
君青藍将嘴唇張成一個大大的哦,今天真真長見識!
“兩位稍等。”君青藍瞧着已經快走到後門處的兩人,臉都黑了。忽然這麽雷厲風行,真的好麽?
“大師可否容我問幾個問題,咱們稍後再去烤野味?”
“你這人真掃興。”姜羽凡皺了眉:“沒有聽到山上的野味在哭泣麽?吃個東西也磨磨蹭蹭。”
瞧着那人眼中憤怒,君青藍隻覺無語,說好了來陪她查案是走心的麽?
“你們大約不知道,對于烹饪一道,我還是非常有心得的。稍後咱們到了後山,便由我給大家烤野味如何?”
“善哉善哉。”道善的眼睛立刻亮了,整個人都仿若帶了光:“這可真真妙極。小友要問什麽,隻管說吧。”
“呵呵。”君青藍低笑。所以這便是所謂的舍得麽?想要知道什麽與案情有關的價值,就得……給人家做飯?!
“咱們不如,邊走邊說?”君青藍瞧一眼被封閉的大殿,這裏當然該是最後到達的地點。
“請。”道善讓君青藍先行。
衆人緩緩行至大雄寶殿前的廣場上。這是李雪憶普甯寺一行,第一個逗留之處。與法會那日的喧嚣不同,此刻的廣場上并沒有多少人。隻有碩大香爐中袅袅的香煙直沖雲霄,顯得異常寂靜。
“那一日。”君青藍目光在廣場四下裏略一打量:“朝霞郡主的碧紗櫥就在那個位置。”
她擡手朝着廣場上某處點了點。
“我們家女眷則在另一側。”姜羽凡立刻接口說道。
君青藍點點頭:“朝霞郡主距離香爐有三丈遠,長公主的碧紗櫥隻有一丈。”
她湊近香爐,從裏面抓了一把香灰出來。灰色的香灰顆粒光滑細膩,水一般自她指縫中流淌而出,卻在她手掌上沾染出淡灰色的污漬出來。君青藍将手掌湊在鼻下深深嗅去,除了悠長的淡香,并沒有奇怪的味道。
“香灰有問題麽?”姜羽凡也抓了一把灰仔細瞧了瞧:“我立刻裝一袋子送回去檢驗。”
“你裝它做什麽?”君青藍瞧着姜羽凡,隻覺得奇怪。
“你瞧的這麽認真,還不是說明這香灰裏有問題?隻用眼睛瞧能看出什麽來,自然得帶回衛所檢驗去。”
“普甯寺有近千年的曆史,香火不斷,這裏面的香灰不知聚集了多少。你能分清楚哪一把是今天的,哪一把是昨天的麽?”
姜羽凡聳聳肩:“這我哪分得清。”
“那麽,帶回去檢驗有什麽用?”君青藍無語的很,這人的腦子一時糊塗一時聰明,愁人的很呐。
“敢問大師,這裏的香爐,往日都是由什麽人打理?”
“這個啊自然有專人打理。”道善不在意的說道:“玄本小和尚是個仔細妥帖的人,每日都會吩咐小沙彌來維護香爐的清潔。”
君青藍正在心裏思量着所謂的玄本小和尚是誰,便聽到姜羽凡忽然開了口:“老和尚,你好歹也顧慮下别人的職務吧,玄本師父再怎麽樣也是個書記。那麽一大把的年紀,哪裏瞧着像個小和尚?”
“咦,這就奇了怪了。”道善瞧着姜羽凡,滿面疑惑:“你稱呼我一口一個老和尚,比我小的可不就是小和尚了麽?”
姜羽凡被他說的愣了神,撓撓頭。總覺得他這話聽着牽強,可丁點的錯都挑不出來,完全沒有毛病啊。
君青藍對這兩人的神奇腦回路徹底無語了。難怪他們能成了好朋友,人以類聚這話說的可真真是沒錯。
“既然香爐沒有問題,你特意來這裏做什麽?”姜羽凡說不過道善,轉頭瞧向君青藍:“你來這一定有問題,快告訴我吧。”
姜羽凡瞪大了眼睛瞧着君青藍。君青藍呼吸一凝,有求知欲的男人很可怕。長的好看又有求知欲的男人更可怕!瞧姜羽凡的樣子,今日要是不給他說個明白,怕是不能甘心。
“我曾經懷疑有人在香爐的高香中添加了迷香。然而,端王府的碧紗櫥距離香爐有三丈,定國公府隻有一丈。若是高香中真被人動了手腳,那麽長公主一行會比我們吸入的迷香更多,昏睡的時間也更長久。度厄禅師離開燕京的時間在清晨卯時末,定國公府衆人在貞容大長公主的帶領下親自前往西德門送行,我們卻是在辰時才剛剛醒來。你們之所以能夠爲度厄禅師送行,正說明了香爐中的高香沒有添加迷藥。否則,卯時你們根本無法蘇醒。”
姜羽凡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君青藍暗暗松口氣,還好姜羽凡是個很容易滿足的人,并沒有繼續追問下去。在香爐前她想到的事情當然不止這些。定國公府一行人沒有中迷香,不僅僅能說明香爐中沒有被人動手腳,也證明了,他們領到的素齋裏也沒有被人下藥。
那麽,幕後真兇的目标果然就是李雪憶了。也隻有端王府的素齋裏才加了迷藥。
“咱們再去别處瞧瞧吧。”
君青藍轉身離開了大殿。普甯寺占地極廣,殿堂衆多。她走的卻不慢,走馬觀花的穿過重重殿堂。期間有一搭沒一搭的詢問了些寺廟中的日常,漸漸便走至了東院的方丈室。君青藍并沒有進去觀看,隻遠遠合十行了一禮。
“也看的差不多了吧。”道善忽然開了口:“老和尚我的五髒廟已經在開法會了,咱們是不是也該安撫他們一下?”
“那便走吧。”君青藍半斂了眉目,走了這麽半日,并沒有能夠在
普甯寺中發現什麽可靠的信息。她第一個轉了身,要往封閉大殿所在的後門處走去。
“何必那麽麻煩。”道善伸手攔住她去路:“咱們到西堂去,老衲知道那裏有一條近路,能直接通到後山。”
“隻一條你們得注意。”道善正色說道:“西堂中不止有老衲的禅房,還有幾位後輩長老也在那裏居住。他們的性子可不似老衲一般随和,你們得注意言行,在那裏可不能大聲喧嘩。”
這并不是過分的要求,寺廟中本就是個莊嚴肅穆的地方。君青藍和姜羽凡連連稱是,都半垂了頭顱,小心翼翼跟在道善身後。
三人進了西堂,道善帶着他們自一間間禅房前走過。一轉身推開了最裏側房間的門,請君青藍和姜羽凡進去。
“走吧,這裏是老和尚自己的房間,進去以後就不必這麽拘束了。”姜羽凡招呼着君青藍快走。
君青藍卻忽然回了頭,清眸在院子裏緩緩打量着,眉峰幾不可見挑了挑。
“這裏有什麽可瞧的?趕緊進來。”姜羽凡扯了她手腕,一把将她身軀給拖到了屋中。咣當關了屋門。
道善并沒有招呼他們兩個坐下,自己走到卧榻邊居中而放的禅字挂畫旁邊,手指在那碩大禅字右下的點上按了下去。房中傳出格拉拉一聲輕響,卧榻忽然便自兩旁分開了,露出黑漆漆一個大洞來。
“随我來。”道善沖他們一招手,自己先俯身進了洞。君青藍和姜羽凡緊緊跟在了後面。
道善靜靜瞧着他們都進來以後,擡手朝牆面上一隻壁燈抓去,輕輕扭了一下,屋門便快速的關死了。同一時間,黑漆漆的山洞裏驟然光華大勝,将腳下道路照的亮如白晝。
“是夜明珠!”姜羽凡吃了一驚,語聲裏便帶着幾分顫抖。
君青藍半眯着眼眸,是很多的夜明珠!她再也不會想到,在燕京的皇家寺院一間小小禅房下,居然藏了條鑲滿了夜明珠的地道。夜明珠盛産于沿海地區,而燕京離海極遠,即便是皇宮裏也得好幾年才能從嶺南郡送上的貢品裏檢出那麽一兩顆的夜明珠,這麽一面牆的珠子,得多大手筆?!
君青藍咂咂嘴,真有錢!
道善捋着胡須瞧着二人,姜羽凡的反應他并不奇怪。然而,君青藍眼中的平靜卻叫他多少有些意外。
“君小友似乎對老衲禅房裏的秘密一點都不覺奇怪?”
君青藍将唇角勾了勾:“普甯寺是皇家寺院,第一任主持便是咱們北夏聖祖皇帝的嫡長子。作爲皇室中人,誰不會給自己多預備幾條後路?這樣的地道莫說是聖祖太子的落腳地,即便是普通人家但凡有點權勢金錢的,都會預備上一兩條,以備不時之需。”
“呵呵,小娃娃還真有幾分見識,難怪羽凡小友總在老衲跟前說你的好話。老衲可真是越來越喜歡你了。”
言罷,他便扭過了頭去:“有這些珠子,行路并不困難。你們道路不熟,跟緊了老衲。”
三人在地道中不緊不慢的穿行,君青藍覺得似乎并沒有走多遠。眼前便陡然有明亮的陽光刺入,天地間豁然開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