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君青藍略一遲疑,頗有些爲難:“這怕是不大好吧。殿下稍後要與陛下彙報,您卻并未真的瞧見公主玉顔,可要如何向皇上交代?”
随即,她微微笑道:“其實殿下也不必太過憂心。您是洪福齊天的南邵王,自然有天神護佑,哪裏有那麽容易沾染了病氣?去瞧一瞧,或許不妨事。”
“不必了,本王心意已決。”南邵王正色說道:“你們務必要盡一切努力保證公主的安危,本王……”
南邵王眼珠子轉了一轉:“本王這就去查探天花的源頭,并立刻吩咐侍衛嚴加盤查,随時關注城中百姓。一旦發現異常,立刻采取措施。”
“殿下辛苦了。”君青藍輕聲說道:“但此事還請悄悄進行,千萬莫要聲張,以免在城中引起恐慌。畢竟……。”
她笑容裏漸漸添了幾分尴尬:“畢竟,百姓恐慌不僅僅是對南疆不利,我們北夏隻怕更加難過。”
“本王明白。”南邵王颔首說道:“公主有任何的消息,你要随時來向我彙報。”
南邵王不再停留,語聲才落了地就離開了行宮,速度之快,叫人頗爲意外。
直到了此刻,君青藍才真正松了口氣,清眸中的尴尬頃刻間蕩然無存,漸漸生出了幾分暗沉。
“君青藍,你不是說沒找到公主麽?怎麽又說她染了天花?我發現你越來越難以捉摸了!”姜羽凡皺着眉,滿面不快。
“君青藍,行宮裏出現的天花是怎麽回事?公主現在在哪裏?”定國公的神色也不見半點輕松。
“請兩位恕罪。”君青藍拱手,朝着他們深深鞠了一躬:“非常時期,我不得不使用一些特殊的手段。”
“公主……。”她略一沉吟,方才繼續說道:“公主,并未找到。”
四下無聲,人人眼底神色精彩複雜。
良久,姜羽凡方才吸了口氣:“你這……可也太大膽了!”
“若是南邵王執意求見,該如何收場?”
“他不會。”君青藍笃定說道:“至少今天一定不會。至于來日……他若相見,就讓他見。反正隔着簾子,誰都可以是玉瑾公主。”
你這就是要明目張膽的糊弄人呐!
“君青藍。”定國公微颦着眉頭:“此舉實在不妥,并非長久之計。”
“并沒有不妥。”君青藍說道:“在案情并未真相大白之前,任何信息都不該被旁人知曉。保護證據,也是破案首要謹記的原則。”
“所以……。”姜羽凡眨眨眼,頗有些神秘:“你是信不過南邵王?”
“真相未找到的時候,任何人都有被懷疑的理由。”
“但他昨日才到達王城。”定國公說道:“如今,天花發作的人員,均與昭陽王府有關。那日宴席,南邵王并未出席,至于公主祈福那日,他尚在自己封地之中。”
“但是。”君青藍眸色漸漸暗沉:“他是唯一與昭陽王有過節之人。若昭陽王權利受限,南疆王陛下受連帶之責,他便是唯一得利之人,不是麽?”
定國公淺抿了唇瓣,沉吟着沒有開口。
“在真相沒有找到之前,任何匪夷所思的線索,到了最後都有可能就是真相。”
“既然如此,你便盡快先查清了公主的所在,再去偵辦蕭沛的事情吧。總要有個輕重緩急,至于天花……。”
定國公狠狠颦了眉,良久方才開口:“既然已經有了方向,我會督促郎中拿出個有效的方子來,盡快使這病症得到根治。”
“事到如今,隻怕這兩件事情已經無法分開了。”
君青藍歎口氣說道:“南疆王城大面積傳播的病症并不是天花,我之所以方才對南邵王這樣說,不過是想借助天花的恐怖讓他知難而退,不去糾纏與公主相見的事情罷了。”
“你……你……。”
定國公再度瞠目結舌。這是他第一次與君青藍共同偵辦案子,在他的印象中,辦案的捕快與仵作,都該是不苟言笑,認真謙虛的。
眼前這人是個什麽情況?
默默瞧着定國公,姜羽凡擡手在自己的頭顱上點了點,在心底裏對自己老爹的智商表示同情。開眼了吧?長見識了吧?她就是這樣的,我早就習慣了。
不到了最後,你根本不知她在想些什麽。
“國公不必太過憂慮,或許這怪病會進一步蔓延,或許會有傷亡出現。但,這怪病本身實際上并不可怕,而且并非什麽傳染性極強的死症,總有一日,會被解決。我之所有敢這般笃定,是因爲我已經找到了一位可靠的高人。他早将王城這場災禍了然于胸,如今正在全力研制丹方,解決災禍隻在朝夕。”
定國公眸色微凝:“我爲什麽要相信你的話?”
并非定國公不肯信任君青藍,隻因她方才的言論與事實相悖太遠,又語焉不詳,換做任何一個人都無法相信。
“請國公爺想一想,王城怪病有個非常奇特的地方。從第一例病症開始到如今的大範圍傳播,有一條規律始終未變,那就是,染病的都是南疆人。”
定國公氣息一凝,仔細想了想,似乎真是這麽回事。
“爲什麽怪病隻找南疆人,北夏人卻能幸免于難?當然不可能是咱們北夏人身體強健,有神靈僻佑。造成這樣的局面,無非是讓南疆百姓相信,這不過是天神降下的一場隻懲罰南疆的災禍罷了,而我們這些始終健康的北夏人,就是妖邪。最終達到,讓我們全軍覆沒的目的。”
将北夏迎親史斬盡殺絕,聽上去似乎對誰都沒有好處。且不論南疆面臨的是訓練有素的定國軍和端王府暗衛,争鬥時會造成怎樣的傷亡。單說北夏帝哪怕需要一點點臉面,在這之後也不可能就此善罷甘休。
北夏與南疆勢必再起戰火。
這般行徑聽上去,似乎對誰都沒有好處。但……它偏偏發生了。
“所以,盡快解決怪病才是關鍵!”定國公沉聲說道。
“也不是。”君青藍說道:“我剛才就說過,公主的案子與怪病的蔓延,是不可分割的一個整體。”
“你們是不是都忘記了,在南疆王城,第一個查探出染上天花病症的人。是誰?”
定國公抿了抿唇,眼底漸漸生出幾分驚駭。
姜羽凡的想法素來簡單,眼睛一亮張口說道:“是如露!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是神廟中的如露。”
“此事……。”定國公狠狠颦了眉:“怕是沒有那麽簡單。”
“原來如露就是源頭。”姜羽凡撫掌笑道:“這可真是太好了,你不是說找到了源頭就等于成功了一半麽?如今源頭已經找到,無論是蕭沛還是如露,都是他們南疆人。可再扯不到咱們北夏身上去了。”
“哪裏有你想的那麽簡單?”定國公斜睨着姜羽凡,狠狠歎了口氣。
“若真是蕭沛,倒還容易解釋些。他隻是昭陽部落一個小頭人之子,與你我沒有半分交集,根本不足以挑起兩國争端。與我們相比,反倒是昭陽王的麻煩會大一些。但若是如露……。”
定國公的眸色一分分變得暗沉:“如露本就是玉瑾公主身邊二等侍女,始終随侍在公主左右。與北夏……關系密切,也恰恰是……承天宗預言開端中出現的人物。”
定國公狠狠吸了口氣:“公主失蹤,如霜失蹤,如露重病!實在……叫人心驚。”
君青藍沒有說話,定國公說出了她心中的憂慮。看似毫無章法的災難,隐隐都似被一條無形的絲線牽引,最終彙聚一處。而那災禍的兩端便是承天宗和北夏。
君青藍始終不能明白,一個素未謀面的宗派,爲何要這樣不遺餘力的針對北夏,甚至打算緻他們所有人于死地,這是多麽大的仇恨?
承天宗的身後,一定有個什麽關鍵人物至今不爲人知。這人必然在朝野中占有重要的位置,若沒有堅硬的後盾,承天宗怎能強大如此?
但,那人是誰?毫無頭緒!
“原來……原來這當中還藏着這麽多陰謀。”姜羽凡狠狠撓了撓頭:“得想法子趕緊找到公主,隻要公主能夠現身,謠言便可不攻自破。”
“君青藍,你可得加把勁呢!”
“我自然會上心。”
君青藍半眯着眼眸,她比誰都着急,恨不能立刻将這案子了結了。李從堯尚在昭陽王府中扣押,他那般傲骨,怎能忍受如此屈辱?
若在從前,他才不會讓自己陷入這般的險境。如今,他這樣做,無非就是爲了一個她。
郎心如鐵,妾亦如絲。
他的安危現在就全由她來守護了!
“國公爺,姜小爺。你們堅守行宮不要随意出門,随時關注行宮内怪病的近況。劉伯已經悄悄回府,正在尋找解決怪病的方法,你們請盡力配合劉伯。但此事……事關機密,萬不可讓除你二人之外的任何一人知曉,能做到麽?”
“可以!”
定國公和姜羽凡鄭重點頭。在這種時候,沒有人去糾結君青藍是否有資格對他們下令。他們比誰都清楚,隻有萬衆一心,方能解決這次災禍。
“這就好,我便能安心在外奔走了。”
“外面亂糟糟的,你要去哪?”姜羽凡皺了眉。
君青藍眸色一凝,緩緩開了口:“上神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