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真的想幫忙……。”
君青藍眨了眨眼,清眸中忽然生出幾分神秘,朝着姜羽凡勾了勾手指:“就去幫我找些蒼蠅來吧。越多越好。”
“蒼……蒼蠅?”姜羽凡眨眨眼,極度懷疑是自己聽錯了。
“恩。”
君青藍凝重的神情,終于讓他相信自己大腦并沒有退化遲鈍,反應給他的是最真實的指令。
“現在……還不到清明。”姜羽凡撓了撓頭。
春天啊!現在是春天,哪裏來的蒼蠅?
君青藍斜睨着他:“您不是無所不能的姜小爺麽?我要的,不過是些不起眼的蒼蠅。”
“交給我吧!”姜羽凡咬了咬牙:“稍等一會。”
話音未落,那人便已經跑出了院子,君青藍聽到急促的腳步聲跑的遠了。肉包蔫頭耷腦的窩在竈房邊的牆根下,也不知是被太陽曬的太狠,還是困了,兩隻眼睛都眯的隻剩了一條縫。
君青藍緩步走在它身邊蹲下。肉包卻立刻将自己眼睛移開了,似根本不敢與她對視。君青藍微勾了唇角,擡手緩緩拂過它油亮柔軟的皮毛。
“你做的很好,并不需要愧疚。”
肉包唔一聲便擡起了頭顱,水汪汪的眼睛瞪得圓溜溜直勾勾瞧着君青藍。君青藍在它頭顱上拍了拍,便起了身。清眸如水,緩緩在竈房及黃源的卧房間遊移,漸漸變得凝重。
肉包剛受了誇獎,雙目明亮炯炯有神的甩着尾巴,等待着君青藍新一輪的表揚。然而……那人卻再也不曾關注過自己,它便也漸漸歇了勁。起先還站着,漸漸卧下,最後直接趴下了。等了半晌,那人還站在原地動也不動,肉包實在不明白,這又破有髒的院子有什麽好看的,哪裏比得過它威武油亮的肉包神犬好看?
人類,真是奇怪的動物,又傻又沒有品味。沒意思!
于是,肉包再度閉上了眼,繼續睡覺。
這一覺,睡得真舒服。和暖的陽光投下,肉包直睡得的四腳朝天,美夢卻被男人亢奮的大叫給打斷了。
“青藍,你喜歡的蒼蠅!”
姜羽凡手裏捧着隻鼓鼓囊囊的袋子,跑的飛快。
“給你。”姜羽凡将袋子小心翼翼遞給君青藍,神采奕奕,獻寶一般。
君青藍靜靜瞧着他。那位一貫注重儀表的燕京第一纨绔姜小爺,此刻正挂着滿臉油膩的汗珠子滿目興奮的瞧着她。君青藍心中忽然有那麽一絲過意不去,自己是不是太……不拿他當回事了?
“蒼蠅蒼蠅。”姜羽凡将袋子高舉過了頭頂,待到君青藍接過之後,才洋洋得意的繼續開了口。
“你是不知道,爲了找到這些小寶貝。小爺我翻了多少個茅房。”
“你?”君青藍手指一頓,忽然覺得眼前的袋子有千斤重。
“當然不止我,我将整個驿站的人都派出去了。不然,管州府那麽多的茅房哪裏能這麽快找完?”
“所以……這些蒼蠅是從茅房中找來的?”
“對啊。”姜羽凡笑嘻嘻說道:“也幸好今年天氣比往年要熱了許多,要不然估計弄死我也找不出這麽些寶貝出來。”
君青藍果斷将袋子重新扔回給了姜羽凡:“拿好你的寶貝。”
她剛才怎麽會對這人心生同情?這人分明就是……欠虐啊!
“跟我走。”君青藍将雙手緊緊被在了身後使勁搓揉着,今天回去不知道要用掉多少皂角,才能将這一雙手給洗幹淨!
“去哪去哪?”姜羽凡雀躍着跟在君青藍身後:“咦,去竈房?幹什麽?”
君青藍并不答話,直到進了廚房才停了腳步:“将你袋子裏的蒼蠅放出來吧。”
“放?”姜羽凡眨眨眼:“我……好不容易才抓到的!”
他不是已經很認真的同她點明了自己抓這些蒼蠅有多麽的不容易麽?抓來就這麽輕飄飄的給……放了?
君青藍皺眉:“不放做什麽?你要吃麽?”
姜羽凡果斷搖頭,沒有人比他更清楚這些肮髒的玩意是從哪裏淘換來的。吃?不如殺了他!
“那就放了吧。”瞧在他方才受累的份上,君青藍柔聲細語同他說話。
“好吧。”姜羽凡想了半晌,也始終想不出有留下這些蒼蠅的必要,于是解開了袋子口。
君青藍立刻便瞧見黑壓壓的一團,嗡嗡叫着自袋子中蜂擁而出。在半空裏隻緩緩盤旋了數下,便齊齊飛向了竈台邊選了個合适的位置落下,不動了。
眼看着女子一雙清眸微眯着,神色漸漸凝重。
“我從前竟不知道,你原來對蒼蠅這麽感興趣呢?”姜羽凡湊在她身旁,慢悠悠說着。
“這裏……。”君青藍卻并不理會他話語中的諷刺,緩緩開了口:“或許,便是第一案發現場。”
“案發……現場?”姜羽凡眨了眨眼,有些不明所以:“什麽……案?”
君青藍瞧他一眼,這人雖然玩世不恭,腦子卻還是有的。怎麽數月不見,越發的傻了?
“我們來這裏是爲了什麽?”
“找月初。你是說……。”姜羽凡眼睛一亮,深深吸了口氣:“月初她……死了?”
“這個可能性大一些。”君青藍轉過頭去,瞧向了聚在一團久久不肯散去的蒼蠅說道:“蒼蠅這種東西,雖然惹人厭煩,卻有個意想不到的好處,它們喜歡血腥臭味。”
姜羽凡皺眉:“你說的不錯。你是不知道管州府這些個百姓是太不講究了,茅房裏也不知拿些香膏,香料熏一熏,弄得臭氣熏天遍地狼藉。那些個髒蟲子,卻偏偏就喜歡鑽進哪種地方去。可是……這跟月初的案子有什麽關系?”
對于姜羽凡的反應君青藍并不覺意外,他的腦回路一向神奇的筆直,能說出什麽話都見怪不怪。
“比起臭味,蒼蠅更喜歡的是血腥。如今它們盤旋于此處,正說明這裏曾經有過大量的血迹。”
“可這裏……。”姜羽凡微颦了眉頭:“幹幹淨淨的,分明什麽都沒有。”
“蒼蠅的嗅覺比我們人要靈敏的多,即便此處早被仔細的清理過,也逃不過它們的鼻子。竈台,砧闆,及那把砍刀上,該是鮮血聚集最多的地方。”
“是麽?”姜羽凡呆呆盯着那些嗡嗡叫着的髒蟲子在君青藍所說的地方落了好大一會,便三三兩兩飛走了。
“但這裏是廚房,原本就是做飯的地方。”他略一沉吟說道:“作爲食材的雞鴨魚肉可不少,宰殺時哪些沒有鮮血?若單憑這個……實在無法說明這與月初有什麽關聯。”
“你說的不錯。”君青藍點點頭:“但,這裏是黃源的廚房!”
“那又如何?”
“黃老雖在不得已的情況下做了仵作,卻精于職守,接觸的屍體沒有上百也有數十。大約是常年與屍體打交道,故而他對生命有着難以想象的敬畏。在我記事的時候起,他就已經不沾葷腥了。不僅是他,他手下伺候的人,全部食素。”
“還有這等事?”姜羽凡惋惜的撇撇嘴:“那他可錯過了許多人生樂趣呐。”
“一個從不沾染葷腥的人,廚房裏的竈台邊緣,怎麽會出現大量的血迹,莫非你就真的不好奇?”
姜羽凡怎麽能夠不好奇?他比誰都要好奇,恨不能立刻就知道答案。
君青藍緩緩拿起豎在牆壁上的刀,仔細瞧了半晌,又站在方才蒼蠅彙聚之處,緩緩閉了眼。良久,方才再度睜開了來。
“這把刀刀身厚重,鋼口極好,俨然經常被人打磨使用,才能保持的铮亮如新。這樣的刀,往日在廚房中大多用來砍斷筋骨,剁碎骨頭做臊子。若是砍在了人的身上,一刀下去足以叫人斃命。我想……。”
她側轉了身子,拿着刀向下揮去:“那人就是拿着這把刀,将月初一刀斃命。故而才會在此處留下大量鮮血,但是……”
她的目光緩緩瞧向了竈台上的砧闆。砧闆上又爲什麽會出現如此多的鮮血?兇手爲什麽又會選擇在竈房中動手?月初的屍首又去了哪裏?
“這也說不通呢。”姜羽凡說道:“黃郡守早在黃府外派了重兵把守,所有人都說并沒有瞧見月初入府。她若是真死在此處,她是怎麽進來的?又是被誰殺害?殺人呐,她不會叫麽?那麽大動靜,外面人能聽不到?何況……。”
姜羽凡瞧着空無一物的竈台:“你說蒼蠅落在這裏,這裏就有血迹。但是誰也沒有瞧見不是?等上了公堂,你總不能再抓些蒼蠅來,領着大家來瞧吧。”
“這個簡單。”
君青藍在竈房中走了一圈,順手拎了隻陶土的小壇子過來。姜羽凡湊近了一聞,刺鼻的酸味直沖着腦海去了。嗆得他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這是醋?”姜羽凡狠狠皺了眉,這種時候,你拿醋做什麽?
君青藍并不答話,将手中的醋壇子側翻了。均勻而緩慢的灑在了菜刀,砧闆和竈台上。
姜羽凡的眼睛一瞬不瞬盯着她的舉動,漸漸瞪大了,滿目的驚駭:“這是……怎麽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