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筆說什麽?她殺了張皇後?她殺了張皇後!
開什麽玩笑!!!
“大人,您要替皇後娘娘報仇啊。娘娘她死的……太慘了。”執筆雷言滂沱,聲聲泣血。
“來人,拿下!”張丞相皺了眉,手指惡狠狠點向君青藍,毫不掩飾周身的殺氣。
“誰敢!”天地間有青雷電光一閃,容含長劍出鞘,眼眸一點點變作猩紅。
君青藍知道,這樣的場合已經将容含藏在心底裏的殺意喚醒。殺人的刀,鎖魂的劍,一旦出鞘不飲鮮血,必不會回鞘。惡戰一觸即發。
“慢着。”君青藍展臂攔在容含身前:“丞相大人,我并沒有殺害皇後,請您相信我!”
“大人,是奴婢親眼瞧見君青藍殺了皇後娘娘,您莫要被他蒙蔽了!”執筆瞪着一雙猩紅的眼,利刃般瞧向君青藍。在她眼底,君青藍看到了刻入骨髓的仇恨。
她有些納悶,她與執筆頭次見面,話都不曾說過幾句。哪裏來的這麽大仇恨?
“君青藍,本相不冤枉你,你可敢與本相一同去見見娘娘?”
“可以。”君青藍點頭。
她到底是仵作出身,若張皇後此刻真的已經死亡。她多少應該能夠瞧出些線索,若能全身而退是最好的結果。如果不是到了最後的關頭,她并不想與丞相府兵戎相見。
張丞相吩咐兩個侍衛架起了執筆,自己則親自盯着君青藍回到了家廟中。才一進了門,便有刺鼻的血腥味迎面撲來。君青藍狠狠皺了眉,張皇後真的死了?這樣濃郁的味道,怕是死的不止一個人,她離開不過片刻,能發生多少事情?
在進入房門的一瞬間,所有人都深深吸了一口冷氣。
張皇後仰面朝天倒在佛堂正中的地面上,她的前襟已經被鮮血給浸染的成了模糊的紅。最觸目驚心的卻并不是她胸腹的傷痕,而是她的面龐。她口齒大張,大量的鮮血正從她口中咕咕湧出,俨然舌頭已經叫人給割掉了。兩隻眼睛也成了永遠無法合上的黑洞,因爲她的雙眼被人生生挖了出去。兩條蜿蜒的血痕似細小的蛇,自她眼角流淌而下,彙入到散亂的發髻中去了。
此情此景,隻覺觸目驚心。
張皇後不但死了,還被人割去了舌頭,挽去了雙眼。死的實在……太凄慘。
她的乳母方嬷嬷死在她的身邊,那人手裏攥着隻素銀發钗。發钗尖利的尾端染着血迹,細小的空洞恰與她脖頸上的傷口吻合。
“娘娘!”張皇後的死狀叫執筆悲恸難忍,全身都失了力氣,噗通一聲跪在地上:“您死的太慘了。”
女子身軀如蛇扭動,匍匐至張皇後身邊,将她頭顱一把抱住恸哭不止:“大人,您要替娘娘報仇。是君青藍,是君青藍殺了娘娘!”
執筆陡然擡眼,手指直直戳向君青藍,聲音冷凝而悲憤:“她嫉妒娘娘曾與端王爺定下婚盟,便趁娘娘不備時殺了她,還挖掉了娘娘的雙眼,割掉了她的舌頭。她說,要讓娘娘死了也永遠再見不到端王爺的面,永遠也不能再同他說一句話。”
執筆深深吸口氣:“奴婢和方嬷嬷拼死相護,終抵不過她的兇殘。方嬷嬷自盡殉主,奴婢則裝死躲過了他的盤查,這才能向相爺求助。相爺,您一定要殺了這個畜生!”
“君青藍。”張丞相沉了臉:“殺人償命,這事情你總得給丞相府和皇上一個交代!”
“我沒有做的事情不會承認。”君青藍朗聲說道:“我若真如執筆所言喪心病狂,以殘忍的手段殺害了皇後,又豈會獨獨留了她一條性命來揭發自己?”
“這……。”張丞相皺了眉。
“大人。”執筆放開張皇後,直直跪在張丞相面前,鄭重磕了個頭:“奴婢說的句句屬實,請您一定要替娘娘做主。奴婢自然可以證明奴婢說的都是實話。”
她擡着頭,忽然毫無征兆扯了扯唇,眼底似綻放出一抹流光溢彩,竟在面頰上生出一抹溫柔的笑。君青藍瞧的心裏咯噔一聲,暗道一聲不好。
“容含,攔住!”
然而,女子的速度卻比她的聲音要快了許多。她才開了口,執筆的身軀便似箭一般自地面上彈起,重重撞上了一側的廊柱。誰都不曾想到,奄奄一息弱不禁風的執筆,身體中怎麽回忽然就爆發出那麽巨大的力量。嘭一聲悶響後,便似千朵萬朵桃花開,鮮活的一條生命瞬間就成了蒼白無力的屍體。
完了!
君青藍閉了閉眼,今日這事再也不要想解釋的清楚。執筆的話漏洞百出,然而她卻用死來證明自己的清白。所謂以死明志,即便執筆的話再不可信,在這種時候,她說的也隻能是事實。
君青藍平生第一次嘗到了百口莫辯的滋味。
原來,這才是張皇後今日将她請來的真正目的。叫她來,不是爲了同她談話,洩憤,示弱博取同情。張皇後是要用自己的生命來布局,拖着她一起下地獄。什麽不恨她,什麽她與别的女子不同。張皇後殺死了所有與李從堯有關的女人,又豈會放過這個傳聞中李從堯最最寵愛之人?
這才是她最厲害的殺招。而且,無解!
“謀害皇後罪大惡極。”張丞相聲音冷凝如冰:“将君青藍拿下,生死不論!”
“噗”。
容含的速度比任何人都快,衆人隻見雪亮一帶銀河自天而降。下一刻便瞧見血雨驚鴻,離着君青藍最近的侍衛已經成了死屍。
君青藍不再阻攔,今日之事不見血已經無法收場。無論如何,她都不可以讓自己死在丞相府。隻有活着,才有希望!
“容含,要活着。”君青藍神色冷凝,隻飛快說了這麽一句便再也不說了。
驗屍用的柳葉刀被她抄在了手裏,環伺四周片刻不敢放松。君青藍從來都沒有想到過,有一天她的刀竟然用在了驗屍以外的地方。
張丞相已經悄悄退在了小院外,冷眼瞧着院中狹小方寸之間的戰場。他唇齒間含着意味不明的笑,一切如願隻差最後一步。
容含手中劍速度極快,對于從鬼人營中爬出來的人來說,快就是道理,快就是一切,所有花哨的招式都沒有用處。所以,容含出手很實在,每一下都必然見血。
然而,院子裏的侍衛實在太多。才殺了一層,立刻便有另一層補上,又要分神看顧着君青藍,難免施展不開。今天的侍衛有些奇怪,他們不但作戰勇猛,而且好似根本就不怕死。
君青藍分明瞧見,五條黑影魚一般自人流的縫隙中飛馳而過,眨眼到了容含身邊。他們手中的兵器與所有人都不同,是下端打磨的鋒利明亮,光可鑒人的百煉飛爪。
在那五人湊近之時,旁的侍衛忽然間就退了下來,給他們空出了極大的場地。五人将手中飛爪舞的風雨不透,直奔容含的頭顱及四肢。
君青藍眯了眯眼,這五人分明是專門沖着容含來的。他們配合默契,自成陣型。這樣的人,根本不是丞相府能訓練出的侍衛!
“容含,小心!”
她才開口,方才自容含身邊退下的侍衛毫無征兆朝她圍攏了來。君青藍與容含不同,她自幼雖習了些功夫,卻很是粗淺。方才能夠自保,無非是憑借着對人體經絡穴位的精準把握。然而,柳葉刀到底太小,她又是力虧的女子,在大量侍衛圍攻的時候,極快就落了下風。
容含皺眉,長劍一挑朝迎面撞來之人肋下刺去,竟對那人的飛爪不閃不避。那人吓了一跳,略一遲疑間便叫容含突圍出了包圍圈。一個起落,将長劍一撩便将圍着君青藍的幾人放倒。
然而,那五人卻對容含緊追不舍。與他不過前後腳瞬息而至,如影随形。容含怕飛爪傷到君青藍,便将她一把推離了身邊。這樣的打法使君青藍和容含都陷入到了苦戰之中。
功夫不大便聽噗一聲,鋒利的飛爪刺入到容含臂膀之中,扯下血淋淋一塊皮肉。容含隻悶哼一聲,竟似感受不到疼痛,仍舊将長劍揮舞的風雨不透。
然而,這片刻的耽擱終究有些微的分神。君青藍已經被三人同時圍住,三把劍從不同的方向刺來,這是絕對躲不開的殺招。
君青藍心中一顫,今日大約是……走不出去了吧。她收了手,緩緩閉上了眼。死麽,就那麽一瞬間,應該不會特别痛苦。
然而,預期中的疼痛并沒有傳來,她的耳邊隻有金屬相擊時發出的沉悶而巨大的聲響。
那聲音震得君青藍耳膜生疼,驚愕中睜眼瞧去。有男子結實颀長的身軀擋在自己面前,正以手中的劍将刺來的三柄劍同時隔開了。
“住手!”男人一聲大喝,直沖雲霄。
四下裏的侍衛們齊齊愣住了,一個個如木雕泥塑般站着,竟聽話的很,不再有一人上前。連那五人也住了手,提着飛爪瞧向擋在君青藍身前的男人。
“張骞?怎麽是你?”君青藍深深的震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