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來看看?”姜陵帶着幾分警惕問了一句,然後轉頭看向周柯寒:“誰把他放進來的?”
周柯寒如實回答道:“萊德瑞的師父是靈元大陸神庭庭主鶴瀾,鶴瀾前輩對其寄予厚望,推崇有加,況且萊德瑞一直以來的表現都值得神庭信任,所以我們都已将其當做神庭一員。”
“行,來就來吧,我也不至于趕你走。”姜陵的語氣明顯帶着幾分惱意。
“你很讨厭我麽?”萊德瑞看着姜陵,想到的問題所在,無奈笑道:“還是說因爲我出現在這裏,證明了一些你不想看到的情況已經發生了?”
“我早就猜到他不是你的對手,但真的看到你這一刻,我還是難免的替我的好兄弟感到遺憾,希望你能諒解我的心情。”姜陵輕歎了口氣,他倒不是很讨厭萊德瑞,隻是萊德瑞的出現,意味着鮑伯爾已經被淘汰掉了。
“你先做你的事情吧,就當我是空氣好了。”萊德瑞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然後自己退到一個比較靠後的位置坐下。
一屋子大人物等着呢,姜陵也不理會萊德瑞,走到了最中間的位置。
這裏有着一張十分寬敞、由純金打造的椅子,蒼月鷹恭恭敬敬地站在椅子旁邊,明顯是要把主位留給姜陵。
蒼月鷹道:“師父您坐。”
周柯寒看姜陵沒有坐下的意思,在一旁提醒道:“一會要舉行拜師禮,你坐于主位即可。”
“我時間緊,繁文缛節就罷了吧。”姜陵伸手抱起蒼月鷹,将其放在了椅子上,而後就站在旁邊轉頭看向這一屋子在風隐大陸可以翻雲覆雨的大佬。
“很高興看到各位能抽出時間來這裏參加議會,這說明大家還是認可神庭的,至于這次請大家來的原因,我想大家都知曉一二。”姜陵朗朗開口,停頓了一秒後繼續道:“最近發生的事情比較多,相比而言,我受封聖師可能隻是其中不太重要的一件事情。”
“之所以把各位都請來,是因爲這件事情與各位息息相關,與風隐大陸上的所有人,與這個世界的所有人,都有關。”
“烏斯爾,大家都知道吧?”姜陵看着所有人,面色肅然道:“這個家夥将血咒術修至臻境,殘忍的屠戮了許多的無辜百姓,還殺害很多神庭的同道,以及樸家和西南諸教派的高手也遭其毒手,甚至他還聯系某些人,妄想對神子繼承人蒼月鷹下手!”
說到這時姜陵并沒有特意的去看誰,但大家也都知道他指的是誰,秋田甯身子僵直坐在凳子上,已經不抱着活着回去的希望了。
“而今天,神庭付出了巨大的代價,将這個殘忍無道的魔頭給除掉了。”姜陵繼續說道:“但風隐大陸的危機就結束了麽?不,還遠遠沒有。”
“因爲在烏斯爾的背後,還有着一個更加強大的存在。”
“那個人已經踏入了神聖領域,許多年來一直躲在幕後謀略天下,烏斯爾也不過是他的一條走狗而已。”
“甚至可以說,這兩年天下大亂,各處紛争四起,沖突不斷,都與他有着脫不開的幹系。”
“推翻神庭隻是他第一個目标,征服天下稱霸世界才是他的最終目的。”
姜陵并沒有說天君的目标是成爲新的神明,一來那樣會增加大家的理解難度,二來神明在大家的理解中一直是一種規則,一種意志,不容易激起大家同仇敵忾。再說成爲新神統治世界和稱霸世界也基本是一個意思,并不是欺騙大家。
姜陵面色沉重,繼續道:“爲了揭開這個霍亂天下的惡徒的真面目,神子不顧自身傷勢未愈,孤身闖入血原,然後…永遠的離開了我們。”
“什麽!?”
“神子大人他…”
“怎麽可能!!”
場下衆人中,有的人早就探聽到了一些消息,但也一直不敢相信,直到姜陵此時公布,他們才明白神子是真的仙逝了。更多人則是感覺如雷貫耳,驚駭的無以複加。
齊芷夏花容失色,魏葉秋面色凝重,郭玄綱站起身撞翻了椅子,夏方太子瞪着眼睛呆滞在原地,即便是已然心如死灰的秋田甯,這一刻也眸露震撼。
人間至尊,神庭共主,在世人眼中無敵的存在,竟然…會死!?
他們看向神庭的幾位庭主,見到他們皆是面容沉重,才确認姜陵不是在胡說八道。
“神子身兼天地氣運,功法滔天,這世間竟有人能将他…那人是誰?可是哪位遺留下來的使徒!?”郭玄綱沉聲問道。
“這個人不是使徒,是一個早該死在五百年前的人物。”姜陵轉頭看向了徐海臣。
徐海臣眉頭緩緩下壓,然後忽然意識到了什麽,瞬間站起身,瞪大眼眸,渾身顫抖聲音也在顫抖:“難道你是說…”
“是遣神衆領袖,天君。”姜陵說出了他的名字。
場下又是一片嘩然。
“天君!?”金煜行也站起身,難以理解地問道:“是不是哪裏出了岔子?天君不是五百年就被兩位使徒圍殺在枯骨嶺了麽!?”
郭玄綱道:“是啊,天君當年所作所爲已經觸怒了神明,就算他僥幸得逃,這五百年來神明怎麽會看不到他?”
“我知道你們難以相信,但事實他就是活了下來,而且漂洋過海去到了玄武大陸,躲在血原之中,一躲就是五百年。直到五年前神明沉寂,他才開始行動。”姜陵說道:“這就是爲什麽被壓制了五百年的叛神者後裔,可以在短時間内重新崛起,爲什麽會有許多高手橫空出世對抗神庭,這背後都是他在一手推動。”
“竟然是這樣…”就連曾經擔任遣神衆副統領的徐海臣都不知道這種事情,但他卻沒有質疑姜陵的話,因爲一下子許多萦繞在他腦海裏的疑惑突然都說得通了,他喃喃道:“怪不得我們叛神者可以如此順利的複蘇,我還以爲是遣神衆先烈的意志在冥冥之中護佑着我們,原來…是天君。”
“天君,曾經是遣神衆的領袖,五百年前意圖率領叛神者推翻神庭,斬斷神明與人間的聯系,解放天地衆生,讓這世間再無束縛。”姜陵見衆人已經接受了這爆炸性的信息,便繼續往下說道:“雖說他的做法是錯誤的,思想是偏激的,但至少他的出發點和他目标還是值得令人欽佩,因此也有許許多多的人願意追随他。”
即便姜陵話語之中對天君有着幾分褒獎之意,神庭衆人也都是沉默不言,而其他人則接受姜陵的說法,徐海臣更是還有些沒緩過神來。
“五百年前他失敗了,現在隐忍了足足五百年又卷土重來,但是這五百年的歲月,已經完全讓他變成了另一個人。”姜陵看着徐海臣,開口問道:“比如說,五百年前的天君,會任用烏斯爾這等狼戾不仁、惡貫滿盈的魔頭麽?”
徐海臣沉吸了口氣,而後認真地搖了搖頭:“天君創立遣神衆,是要解放天下,是爲衆生而戰,是絕不會殘害無辜的。”
“他會假傳旨意,鼓動數個國家發動戰争,不顧百姓安危,隻爲攪亂神庭視線麽?”
徐海臣面容苦澀搖了搖,不知道說什麽好。
“他會故意解開一個性情殘暴的使徒的封印,放出一個無法無天的存在,隻爲轉移神子的注意麽?”
徐海臣坐回椅子上,表情迷茫,眸帶痛苦,不想聽姜陵再說下去了。
姜陵也沒有繼續說下去,而是轉頭看向場内的所有人,開口道:“我知道,你們可能會認爲,既然是遣神衆領袖天君複生,那他的目标肯定隻有神庭,這是神庭自己的麻煩,反正現在神明已經沉寂了,也不知道有沒有醒來的那一天,就算神庭被遣神衆推翻了,你們又沒有損失,與你們又有什麽關系呢。”
衆人默不作聲,似乎真的有人是這麽想的,其中道理姜陵說的已經很明白了。
姜陵提高聲音繼續道:“但現在的他已經變了,他是一個被仇恨蒙蔽了心智、已然陷入極端的暴君,他挑起這麽多的戰争,害的天下生靈塗炭。”
“他又幾經謀劃,害死了神子,接下來他便要走出血原,席卷天下。”
“如果讓這樣已然瘋狂的人統治了世界,等待你們的會是什麽?”
“這并不是神庭的危機,這更是天下的危機,是世界上每一個人的危機!”
“我知道在做的各位可能與神庭有過沖突,或者内心對神庭有些非議,但面對這足以傾覆世間的爲難,我希望各位能團結一心,與神庭一道,共克難關。”
姜陵铿锵的話語說完,場下衆人皆陷入了沉默。
神子逝去,天君複生,天下将迎來翻天覆地的爲難,這樣突然而沉重的消息,即便是立于俗世頂點的大人物們一時也難以消化。
魏葉秋看向姜陵,第一個出聲道:“我們該如何相信你所說的每一句話?而确保這不是神庭拉攏我們一起對付天君和叛神者的謊言呢?”
此話一出,幾位庭主面色皆有變化,黃雄安更是眸露怒色。
姜陵卻清楚魏葉秋并非刁難自己,反而是爲了幫助自己。
如果自己不能解答這個問題,就無法讓所有人信服。
姜陵沉吸了一口氣,道:“天君布局嚴謹,手段毒辣,我沒有十分确切的證據來讓你們相信烏斯爾就是他的人,也無法證明這些年的紛亂都是他在推波助瀾。”
“但是我希望你們相信神子。”
“即便神庭有很多被人指責的地方,但神子是一個純粹的人,他是一個心懷世間大義的人。”
“或者,請你們相信我。”
“是,我隻是一個不屬于這個世界的天行者,但之所以請你們相信我,不是因爲我是神子選中的聖師,甚至不是因爲我是傳言中的救世主,恰恰因爲我的天行者身份。”
“坦誠的講,我可以打敗其他天行者,然後徹底離開這個世界,完全不用在乎這個世界變成什麽鬼樣子。甚至我先前就有機會站到天君身邊,成爲他的走狗,跟着他一起征服世界。或者利用我聖師的身份,除掉其他對手。”
姜陵深吸一口氣:“但我不想那樣做,我希望能留下一個充滿美好的世界。”
“我需要你們幫助。”
姜陵說完,朝着衆人抱拳深鞠一躬。
“就因爲相信你,所以相信你所說的話都是真的?”黃雄安低聲喃喃自語,微微搖頭,覺得姜陵還是太年輕,把此等大事想的有些兒戲了。
“姜陵這幾年來所作所爲,讓我相信他說的話。”魏葉秋站直了身子,平靜而有力開口道:“魏家願傾盡全力與神庭一道守護世間。”
齊芷夏看了一眼自己的叔叔,也接着說道:“齊家也相信姜陵!”
樸五爺站起身堅定道:“樸家相信聖師之言。”
“金家願聽從聖師安排!”
“玄臨古教,願爲守護世間出一份力。”
“秋田家…我…我雖然做不了主,但我願意相信聖師的話。”
“夏方對聖師話語絕無猜忌!”
萊德瑞擡起頭,褐色眼眸之中帶着幾分震撼地看着姜陵,他緩緩吐了口氣,帶着欽佩和幾分欣慰的說道:“在所有選手都在不擇手段、一心取勝的時候,你做了很多無用多餘的事情,他們都不理解你這麽做意義是什麽。而現在,就是最好回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