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陵陪着孫小樓回到她的房門前,看着她轉過頭朝自己笑了笑,那清澈的眼眸微紅,像是夕陽餘晖中的溪水,那柔順的雙馬尾不再飄蕩,仿佛黃昏時分無風停滞的雲團。
直到溪水流入黑夜,暮色蓋住晚霞,那身影随着扇門的關閉而消失不見。
門扉閉合的一瞬間,姜陵突然覺得心裏有好多話還沒有說,下意識地想要伸手拉開這扇門。
但他身體僵住,最後隻是緩緩收回了手,深深望了一眼房門。
他明白,從今天開始,這扇門不會再打開了。
“有緣再見。”姜陵轉過身,快步回到了自己房間。
他沒有去整理思緒,而是直接坐在床上,開始運行轉靈生息決,雖然現在隻有胸口上的傷勢未愈,但姜陵幾乎将靈力催動到了極緻,在近乎粗魯的運轉中,不過三四分鍾的功夫他胸口的傷勢便完全愈合。姜陵又保持這般狀态運轉了十分鍾,直到靈絡微微酸痛,他才止住。
當張開雙眼後,姜陵緊接着拿出了開始觀看,用盡力氣集中精力死命的去看。
一直反反複複看了半個小時左右,直到心神疲憊,怎麽也看不下去。
姜陵站起身深吸了口氣,揉了揉太陽穴,而後拿出魂靈玉,将荊戎放了出來。
“來,對招。”
此時屋子足夠寬闊也足夠結實,無需到外面進行比試,姜陵直接掏出了桑榆劍和夜楓刀遞給荊戎,他自己則拿出扶搖劍,另一隻手則用一把靈力構成的長刀,對荊戎開口道:“來吧。”
荊戎看了看手中的真刀真劍,又望了望姜陵的表情,提醒道:“不用冰刀冰劍?”
“沒事,放開了來,添點傷我也能自愈,隻要别砍死我就行。”姜陵說着便擺出了戰鬥的姿态。
身爲武靈,與靈主感同身受,荊戎大緻明白姜陵此時的狀态,卻也隻是搖了搖頭,而後眸子變得漠然,擺好了姿勢,沉吸一口氣後冷然道:“若是放開手腳,我可保證不了不會砍死你。”
“好好打一架吧!”姜陵輕喝一聲,搶先朝荊戎沖了過去。
荊戎眸子銳利,揮舞刀劍迎上。
雖說荊戎現在能發揮出的實力隻有天變境巅峰,但姜陵若不發揮靈力及念力,但論武道水平也不過是天變境巅峰,至于刀劍技巧,雖說練了這麽久,但與荊戎這位天才相比,差的依舊不是一星半點。
不過交手三回合,一劍便劃破了姜陵的左袖,留下一道血痕。
姜陵卻是毫無退意,反而不顧傷勢直接搶攻,逼得荊戎倒退了兩步,但緊接着又是一劍掃過,在姜陵的左肋割開一道寸長的血口。
姜陵如同感覺不到疼痛,靈刀再次朝向荊戎劈下。
桑榆劍蕩開靈刀,夜楓刀直指姜陵的心口,即便崆禦衣防禦性能不俗,但無法擋下這鋒銳的刀刃。
姜陵身子一僵,不得不止住了前沖的步伐。
那刀刃刺入兩寸,再進一絲便可刺破心髒。
荊戎擎着夜楓刀,冷然道:“這樣打你真的死。”
姜陵後退一步,擡手說了一句:“稍等。”他盤膝坐下,開始運轉轉靈生息決恢複傷勢。
不過是五分鍾的時間,幾處傷勢恢複如初,姜陵擡手再凝聚一柄靈刀,朝着荊戎開口道:“再來!”
荊戎看着如同打了雞血一樣亢奮的姜陵,眸子裏露出疑惑神色,他說道:“你現在狀态不對。”
“有什麽對不對的,這次我好好打!”姜陵說着便再次揮舞刀劍沖來。
這一次姜陵的确是全力施展春刀秋劍,但依舊很冒進。
荊戎一邊退讓,一邊說道:“你心中壓抑的情緒并不能讓你變強大,隻會讓你死得更快。”
“我怎麽覺得我狀态火熱!”姜陵攻勢兇猛,将荊戎逼到了牆邊,而後笑道:“看你怎麽躲!”
“得讓你冷靜一下。”荊戎語氣平淡,漆黑的眼眸裏卻閃過寒芒,他身體扭轉,讓過扶搖劍,又一劍翻開姜陵劈下的靈刀,而後一刀斜斬了過去。
這一刀角度刁鑽,時機恰當,帶着一股凜冽刺骨的氣機,從姜陵的胸口劃了過去。
“體會一下春寒刀吧。”
姜陵還欲還擊,身體卻是從裏到外驟然散開一股寒意,使得他不受控制地打了一個冷顫。
這一刻,姜陵隻覺有無數的料峭春風從自己胸前的刀口灌進了身體裏面,吹襲着五髒六腑深處,萦繞在血管脈絡之間,除了難以忍受的冰寒,還有陣陣蟻噬般的痛楚從胸腹傳出,無情的席卷全身。
姜陵僵硬地倒退了一步,咽下湧上喉頭的鮮血,吐出一口濁氣,隻覺自己的牙齒都在随之打顫。
他見過楚雲渠被春寒刀所留下的傷口,也與荊戎通靈使用春寒刀重創了林不負,卻是第一次切身體會到春寒刀的威力。
在難以忍受的痛苦中,姜陵開始佩服林不負竟然能在這種想死的狀态下和他聊了一會天,隻能說這女子是真狠呐...
姜陵練習了楚氏鍛體決,又沐浴龍血,身體強度絕對是比一般的天變上境武者還要強,卻根本無法抵禦這春寒刀的寒氣。
姜陵艱難地再次擡起手示意荊戎稍等,而後盤膝坐在了地上。
他又運轉起了轉靈生息決...
這一次足足過了一刻鍾,姜陵才重新站起身,狠狠咳了一聲,吐出了一口冒着寒氣的血沫子。姜陵看着惡心,揮手用念氣将其清除了幹淨。
荊戎則說道:“有之前爲楚雲渠治療的經驗,你若是用念力來引出或者化解這寒氣,應該會更簡單一些。”
“我知道。”姜陵又長長吐了口氣,說道:“我就是練練轉靈生息決,感覺快練到第六重了。”
荊戎古怪地看了一眼姜陵,而後道:“你喜歡受虐?”
姜陵斬釘截鐵否決道:“當然不是!”
“簡直是瘋魔了。”荊戎搖了搖頭,道:“我不陪你打了。”說着他就把夜楓刀扔給了姜陵。
姜陵接過刀,阻止道:“别啊,我的狀态現在正需要戰鬥。”
荊戎想把劍扔過去,但又
突然停下,他揚了揚下巴說道:“那你用那把劍和我打。”
姜陵轉過頭,看向床頭那把長劍。他沉默片刻,将那把長劍拿了起來。
...
...
這是孫小樓留給他的劍,他沒有将其收進乾坤袋,而是放在了床上,卻是剛剛沒有看過它一眼。
荊戎看出了問題所在,所以讓他用這把劍,讓他直面這一把劍。
這是一把淺灰色的長劍,足有四尺三寸長,劍身與劍柄是一體的,劍身上有着仿佛裂痕一般的紋路,似乎在訴說着它曾經經曆過怎樣的挫折與磨難。
這劍厚重卻不失典雅,古樸而幹淨利落,看到它就容易想起曾經使用它的人。
雖說她沒能披荊斬棘走到最後,但的确是戰至自己筋疲力盡才灑脫退場。
姜陵雙手握住這把劍,感覺十分親切,也感受到了這劍正在傳遞給自己一股力量,這股力量難以言喻,流入心房。
這是她的劍,也便是她那倔強的意志,也是她未完成的心願。
“這是你朋友留給你的劍麽?”荊戎開口道:“我想她一定是想讓你帶着她的鬥志繼續戰鬥下去,而不是把它放在一旁視而不見。既然扶搖劍你都可以拿起來用,這把劍爲什麽不行?”
“你說的對。”姜陵沉吸一口氣,臉上浮起了一絲微笑,雙眸卻是凝聚光芒,像是斜陽照應下的湖水,仿佛要燃燒起來:“她們都是我最可靠的戰友,既然她們把劍留給了我,我就必須帶着她們的那一份繼續戰鬥下去。”
哪怕是孤獨的走在荒野裏,也要披荊斬棘,直到筋疲力盡。
姜陵握着長劍,朝荊戎點了點頭。
荊戎表情沒有太大變化,隻是握着桑榆劍指向姜陵。
“春寒刀體會過了,再試試秋殺劍吧。”
“别小看我,我現在可是帶着兩個人的意志在戰鬥。”姜陵锵然道:“可不會輸給你!”
劍影交錯,肅殺之意彌漫了整個屋子,空氣仿佛都凝滞了下來。
片刻後,姜陵再次擡手叫停,急忙坐下運轉起了轉靈生息決...
“啊,必須要讓你恢複到玄極的實力,才能完整的發揮出你的戰鬥力啊。”姜陵從包裹裏拿出了遺魂樹之葉,透過琥珀看着葉片上的脈絡,搖頭道:“問題是答應了鬼心那家夥,要給他留一片葉子,雖說那家夥不是什麽好玩意,但畢竟在輔助師弟,失信于人也不太好。”
荊戎将桑榆劍插到了姜陵身前的地上,一如既往的直白淡漠道:“那就再去找一片葉子好了。”
“啊,說得對。”姜陵認真思索了片刻,而後站起身道:“那就去禁地走一遭,會一會那棵古樹,看看那家夥會不會也能變成一隻大鳥飛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