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姜陵和楚于薰詫異的目光中,一直莽撞行事的楚江開此時卻是眸色堅定,沉着無比地說道:“楚家其他人不會相信他,最後隻會拒絕讓姜陵治療,沒什麽好問的。”
楚于薰看着楚江開,冷靜下來思索了一會,她看向姜陵,心中也想明白了這一點。
姜陵是天行者,雖說在叛神者之中有一定名望,但楚家真正認識他的人并不多,此時姜陵說自己有五成把握救起自己的父親,家主長輩肯定會覺得過于冒險,或者根本不信任姜陵。
“你是家主的女兒,你也認識姜陵,隻能由你來拿這個主意。”楚江開松開了手,道:“我知道你很爲難,也很擔心,但目前來看,這就是唯一的機會。”
“這...”事關自己父親的身家性命,楚于薰又哪裏那麽好拿主意,她向前兩步,伏身輕輕握住了父親的手掌,一時間糾結無比。
“沒想到你看的還挺通透啊。”姜陵看向楚江開說了一聲。
“這種判斷我還是會做的,再說老子可不笨,隻是不愛動腦子。”楚江開冷哼一聲,瞥了一眼黑衣姜陵,漠然道:“當然,這是基于你說的都是真話的前提下。”
“我說的都是真話。”姜陵轉頭看向楚于薰,平靜道:“我會盡全力。”
楚于薰自然是迫切的希望父親能夠痊愈,但隻有五成的機會啊,萬一失手...
她攥着父親寬大的手掌,咬着下唇,還是下不了決心。
姜陵輕聲道:“如果家主自己做決定的話,他會怎麽做?”
“如果是父親...”楚于薰看着父親堅毅的側臉,喃喃道:“他會大笑着答應下來吧。”
“那就讓他治吧,萬一他失敗了,我幫你扒了他的皮給家主謝罪。”楚江開冷笑着瞥了一眼姜陵。
姜陵不爲所動,隻是回了一句:“我要是成功了呢?”
楚江開一愣,随即一挑眉,爽朗道:“你要是成功了,下次戰場相遇,我讓你先出一招如何?”
“好。”姜陵點了點頭。
楚于薰松開了父親的手,已經濕潤的雙眸緊緊盯着姜陵,近乎懇求道:“姜陵,你一定要救活我父親,隻要你能救活我父親,我什麽條件都可以答應你。”
姜陵沒有說什麽保證的話,隻是重重點了點頭。
楚于薰步伐顫抖着後退了一步,讓過床邊的位置。
姜陵重新走到了楚雲渠身邊,意念中與荊戎交流了起來。
“需要什麽外物?”姜陵問道。
“一把刀足以。”
“大體流程是什麽?”
“用刀上少量的寒氣,将他心肺中的寒氣引出,再逼出淤血,疏通經脈即可。”
“我要注意什麽?”
“你先用念力幫我找好他的胸腔内寒氣最濃郁的地方,并且用念力護住他的經脈和血管。”
“這可能要多花些時間。”
“沒關系,這一步一定要仔細。之後在我施展春寒刀将他體内寒氣牽引出來時,難以避免的會加速心肺的損傷,但這個過程是最關鍵的,不容分神,你要将身體
的控制權完全交給我。在寒氣引出後,你才能行動,而且要立刻用靈力維護滋潤他的心肺,以免傷勢太重難以治愈。”
“用靈力?”姜陵一愣。
“對,念力隻有控制和隔絕的效果,而靈氣是生命之力,多多少少有些治愈的效果,你不是學了麽?”
“學了,可我還不會用靈力爲他人療傷啊。”
“我又不是靈師,我也不清楚具體怎麽做,但用靈力來維護心肺肯定比念氣效果更好,你自己權衡。”
“好...我用靈力保護心肺,還有呢?”
“好好體會我荊家春寒刀的玄妙之處。”荊戎如此說了一句,而後便從懷中抽出了夜楓刀。
兩魂之間的意念交流的速度快的可以說沒有時間概念可以描述,在楚于薰眼中,姜陵走到床邊,便抽出了夜楓刀。
楚于薰下意識握拳就要砸向姜陵,但她還是忍住了沖動。楚江開站在她身邊,也是死死盯着姜陵的背影,隻要姜陵行動稍有異樣,他便要一戟斬過去。
隻見姜陵在楚雲渠身體上方緩緩擺動夜楓刀,像是在撥動水流一般。
“秋殺劍,講究的是‘秋殺霜降,萬物凋敝’,一劍帶着刺骨殺機,要的是一瞬間便滅絕對方生機。”
“而春寒刀,其蘊意是‘春寒料峭,凍殺年少’,這一刀下去,寒氣入體,卻不會立即發做,隻要敵方稍有大意,便會從裏往外,将其殺死。”
“想要破除春寒刀的寒氣,隻有兩個辦法,一個是精通治療的大靈師,以充沛靈氣化解寒氣,并且在瞬息之内,重塑五髒六腑。”
荊戎的思緒在腦海中急速閃過,至此姜陵忍不住插嘴道:“這...有人能做到麽?”
“我沒有聽說過,隻是存在于記載中。”荊戎繼續傳遞着自己的想法道:“第二,便是用春寒刀來化解春寒刀,在運刀過程中,将寒氣吸附回刀上。”
夜楓刀越揮舞速度越慢,也越向下降,從楚雲渠身上三尺高的空中,逐漸下壓到距離楚雲渠胸口一尺。
“秋殺劍是瞬間爆發,對于有無情劍做底子的荊門子弟來講,是相對簡單的。而春寒刀要寒氣内斂,由内而外,且難以言述,隻能靠自己領悟,故而修習春寒刀需要極高的悟性,一般子弟根本沒有資格觸碰。”
“你當前所使用春寒刀,隻是刀式,隻是表象,而不得其精髓。今天我便讓你看看,如何蓄積這春寒之息。”
随着荊戎的想法閃過,一股冰冷之感從腦海中散開,使得姜陵感覺全身都降下了不少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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體内滾動的血液,本應是溫熱流淌,此時卻變得有些冰冷,這種冷并不是溫度很低的那種冷,而是看似平常,卻有點點寒氣将你包圍,就在不經意時,突然将你凍得通透的冷。
就像是初春時節,明媚的陽光下,忽然吹起的一陣風。
怎麽會這麽冷?姜陵忽然發現...那風,此時就在手中的刀上。
刀身下降,來到楚雲渠胸口上方兩寸。
姜陵一手搭在楚雲渠左肩下方,有了經驗之後,他送出了更多一些念力,探到傷口之中,摸進楚雲渠的心肺。
就在楚雲渠那跳動的心房之中,蘊藏着最多的寒氣。
姜陵極爲仔細地将念力包裹住
了楚雲渠的心髒和周圍的血管,而後向荊戎送出了信号。
荊戎接過身體控制權,已經裹滿了寒氣的夜楓刀再次下壓,幾乎貼在楚雲渠胸口上。
那刀揮動的已經極爲緩慢,但卻緩慢的拉起了一片殘影,讓人看不真切。
仿佛不是一把刀在動,而是一陣風在動。
姜陵雙眸漆黑,一眨不眨地凝重地看着楚雲渠的胸口,透過層層紗布看到了那跳動的心髒,看到了心髒中央那些零散飄蕩的寒氣。
那風從楚雲渠胸口掃過。
有風從楚雲渠的胸口湧出,像是聽到同類呼喚的孩子,和外面的風融爲一體。
原本剛剛換過沒有多久,所以白皙幹淨的紗布瞬間被鮮血染紅,甚至有鮮血直接蹦了出來,濺到了姜陵胸襟上。
夜楓刀突然加速,将那一陣風甩了出去,直接落在了牆上,那堅實的牆壁無聲無息地裂開了一道兩米長的恐怖縫隙。
“快用靈力修複心肺!”
“你是真看得起我。”兩魂迅速交流,不耽誤姜陵接過控制權,硬着頭皮運轉轉靈生息決,将靈力送入楚雲渠胸口。
“這是怎麽了?”楚于薰見父親胸口濺血,自然是心頭猛跳,驚慌不已。
楚江開雙眸一瞪,握着大戟的手驟然攥緊。
“不行,流血太多!”姜陵感受着楚雲渠胸腔内的傷勢,不由得心生不妙。
荊戎同時得到了感應,結果比他預期的要糟很多,也沉重道:“用你的身體施展春寒刀,還是多少出了些偏差,寒氣引出時傷到了他的心髒。”
此時姜陵一頭汗水,他也知道靈術之中有一種運用方法,可以用作治療身體傷勢,轉靈生息決便是此類,但他以前可是一直是修習戰鬥系靈術,這轉靈生息決也學了沒兩天,更是從未運用靈力爲别人療傷。
更何況這是心髒受損!
楚雲渠心髒上有數道傷口,單用靈力根本難以維系,姜陵迅速改變策略,先小心地以念力探查楚雲渠心肺上傷口情況,再送出靈力細細修複傷勢。
可是流血速度還是太快,這樣下去絕對要害死楚雲渠!
危機之中,姜陵又是靈光一閃,死馬當活馬醫,急忙調動自己還不怎麽熟悉的魔力,凝聚了一絲冰元素之力送進心肺之間!
跳動的心髒緩慢了下來,湧出的血液也減少了很多。
姜陵見這辦法有效,穩住了傷勢,急忙送出靈力,加快修補。
不知過了多久,可能也就是轉眼的功夫,忽然有聲音敲動了姜陵緊繃的神經。
“咳咳咳。”
一陣咳嗦聲傳來,讓心提到嗓子眼的楚于薰腦子嗡鳴,她雙腿一軟差點跪倒,而後急忙來到床邊,輕聲呼喚:“父親,父親?”
姜陵對自己的靈術不抱信心,急忙道:“有沒有修複内髒傷勢的藥物,比如仙心通體丸什麽的?”
“修複内髒?有。”楚于薰急忙拿出一個瓷瓶,倒出一顆丹藥送進了父親口中。
又過了三分鍾的時間,對姜陵來說仿佛過了三個小時那般漫長。
他緩緩擡起了壓在楚雲渠胸前的手掌,兩隻手臂止不住的顫抖,扭過頭看向楚雲渠的面容。
而楚雲渠,緩緩張開了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