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他的實力自然随手就可以收拾掉李成霖,而他選擇了用念氣将李成霖推向岩壁,若無人幫助,李成霖便要粉身碎骨,必死無疑,但這中間卻留了幾秒鍾的時間作挽救餘地。
這幾秒鍾,是楚辭故意留給姜陵的。
姜陵如果去救李成霖,楚辭便會趁機出手攻擊他。
姜陵戰鬥至此,狀态已經非常差,一旦露出破綻,根本難以招架楚辭那兇狠的攻擊。
而姜陵一死,席九和島川勤也再難接戰。那麽這局淘汰賽便會落入必輸的局面。
姜陵現在最理智的選擇,便是直攻楚辭,一決勝負。
但現在沒有時間給姜陵思考,他隻能跟随本能,或者說順從自己内心的原則立即做出決定。
姜陵沖過去接下了李成霖。
“師父。”李成霖看向姜陵,雙眸之中帶着淚水,驚懼之餘是劫後餘生的欣喜,他緊緊抓着姜陵的衣袖,剛要道一聲謝,可就是這一刻,他看見姜陵胸口突然爆開了一個窟窿!淩厲念氣像是一發利箭一般穿透而過,又從他的額頭上掠去,截斷了幾根頭發。那杯口大小的傷口中鮮血噴湧,瞬間染紅了李成霖的衣襟,還有不少落在了他的臉上。
李成霖一瞬間渾身僵硬的像石頭一樣,他面容驚愕,看着那個貫穿了姜陵胸口的血洞一時傻了眼。
“沒事就好。”姜陵輕輕将李成霖放在了地上,由于耗損嚴重,又受了重傷,通靈之法難以維系,荊戎的殘魂從姜陵身上退走,回到了魂靈玉之中。
姜陵的身形恢複如常,但是面容蒼白的已然沒有一絲血色。
“師...師父...”李成霖下颚打顫,瞬間眼淚便湧出了眼眶。
“我沒事的,你快回去吧。”姜陵拍了拍李成霖的肩膀,示意他回到同門那邊。
李成霖攥着姜陵的袖子,淚流滿面,語無倫次地說道:“對不起師父,我...我太沒用了,我不該過去的,你...我...”
“傻小子,我不是你師父,我都不知道下次還有沒有機會能和你再見面了。你千萬要記住,你現在是雲神宗的弟子,日後刻苦修煉,才能保護好自己。”姜陵推了李成霖一把,讓他後退了回去。
李成霖腳步踉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姜陵對他笑着招了招手,轉過了身去。
李成霖看着姜陵的背影,看着他背部那通透的血窟窿,感覺是那樣不真實,卻又刻骨銘心。
“成霖。”那雲神宗的小姑娘快步跑了過來,扶起李成霖向後退去。
李成霖止住了哭泣,他抹了一把臉上淚水,卻是沾了一手的鮮血,他看了一眼手心的鮮血,緩緩握緊了拳頭,再擡起頭來,他望向師父的目光已然變得冷靜了很多。
“我會好好修煉的,我們也一定會再見的,師父。”李成霖紅着眼睛默念了一聲,暗自咬緊了牙關。
那小姑娘看了一眼李成霖,本以爲他會吓得驚慌失措,但她沒想到看到的是李成霖冷靜的側臉,由于他咬着牙關,面頰變得棱角分明,上面還留着一抹猩紅的鮮血,看上去竟是有着幾分令人莫名生畏的霸氣,使得這小姑娘不由得怔住了。
她不知道,有一些男孩的成長,可能隻在一瞬間。
“這個小子和你什麽關系?是你在師門裏收的徒弟?竟對你如此重要。”楚辭望着已經是強弩之末的姜陵,也沒急着出手。
“隻是一個相識一場的小朋友。”姜陵現在呼吸都有些吃力,但他面容淡漠地盯着楚辭,接着說道:“你身爲積分榜前十,竟要靠挾無辜的人來取勝,可真是太寒慚了。”
“沒錯,而你明知這是個陷阱還要踏進去,可真是令人欽佩啊。”楚辭諷刺地笑了笑,而後漠然道:“不過就是一些運用AI技術、由程序代碼組成的遊戲人物罷了,爲了他你竟然不惜輸掉這一局至關重要的淘汰賽,恕我不能夠理解,你爲什麽會做這樣的蠢事。”
“我不認爲這是什麽蠢事。”姜陵肅容道:“無論是程序還是什麽,既然他已經有了獨立自主的思考能力,他便可以做稱作是一個生命。”
“笑話,像他這樣,死在你手上的‘生命’還少麽?”
“我殺死那些人,因爲他們是戰士、是信徒、是我的對手,我們在開戰之前便做好了殺死對方或被對方殺死的準備。”姜陵吐了一口血水,看着楚辭冷笑道:“而你卻要把無辜的人牽扯進來,當然是毫無道義可言的卑劣行徑、羞恥之舉!”
楚辭沉默了片刻,但他還是搖了搖頭,表示不認同、不接受、不理解。
姜陵胸口劇痛,雙腿發軟,他緩緩坐了下來,坐在了自己腳下的血泊之中。他知道楚辭不可能被自己三言兩語說服,因爲他們兩人根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人性、道德、原則,這些評判标準是因人而異的,是難以數值化的去衡量的,隻有在和諧健全的社會體制和環境下才能得到一條相對明确的分界線。
大多數人是自覺站着線的這邊,可以說也因爲他們的共識,所以才有了這條線。而有的人是因爲有了這條線,才不得不站在線的這邊。
當楚辭這種人來到這秩序缺失、強者爲尊的遊戲世界,他的眼中便再沒有任何線的存在,他的眼中隻有他自己。
“底線麽?”楚辭嘀咕了一句,而後不屑嗤笑,他眼神冷酷望向姜陵,擡起了手掌:“我隻知道,勝者可以定義一切,可以笑到最後,而敗者什麽都不會得到,隻是徒留笑話罷了。”
“你說的沒錯。”姜陵突然笑了出來,他認真道:“但是你要相信我,像你這種沒有底線的人,在哪個世界都不可能笑到最後。”
“難不成你這種人就能笑到最後了?”楚辭雙眸透出殺機,他運出念力,化作一個巨大手掌籠罩向姜陵。
姜陵毫無懼色,淡然道:“可能吧。”
嘭!
巨大掌印拍下,姜陵的身體被砸進了地面。
楚辭擡起手,确認姜陵已然氣絕。他回想起姜陵剛剛的話語,思索了片刻,最後隻說了一句:“庸人自擾,可笑至極。”
他并不是一個多話的人,也不是一個喜歡以勝者的姿态去向敗者炫耀的人,他隻要幹脆利落、十拿九穩的勝利,死在他手上的玩家亦或其他對手,大多數都沒有聽到他說過一個字。
但是今天他跟姜陵說了很多話,甚至連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是因爲把他視作有資格與自己一争高下的對手了麽?
就憑這個婦人之仁滿嘴道義的傻子?
楚辭冷笑了一聲。
“嗯?”楚辭突然轉過頭去,他看見一位百靈谷的弟子,正踩着一道道凝結在岩壁上、有小臂粗細的冰柱向天坑上方跑去。
楚辭早已猜到太初古樹的汁液已經被對方拿到手,哪裏肯放任他離去,但他念力也近乎枯竭,那百靈谷弟子已經登到了距離地面百米的高度,岩壁上的冰柱消失,隻見他喚出兩隻靈鳥,拖着自己向上方飛去,此時竟是已經來不及阻攔。
楚辭急忙改變計劃,去找敵方剩餘兩名玩家的位置,他看見自己的隊友坎維斯正被凍在一個巨大的冰塊之中,雖然沒死,但是已經喪失了行動能力。
席九冰封了坎維斯,又釋放冰系法術幫助如瀚向上方逃去,也是耗空了法力,她幹脆躲在冰塊後方,對楚辭喊道:“想殺姑奶奶,就先殺了你隊友吧。”
楚辭面色毫無變化,并指如劍,向前一送:“求之不得。”
這一記乾元貫破,比之前攻擊姜陵那兩次威力差了不少,但依舊有着天變上境的水準。
強橫的念氣束貫穿了堅冰,也穿過了坎維斯的身體,落在了席九身上。
席九後退半步,口中湧出一股鮮血,她驚愕道:“你...你竟然對自己的隊友出手?”
“原本我要對他出手,可能還會被系統判斷蓄意傷害隊友,現在這樣的情況,反倒是方便了我。”楚辭說道:“隊友不過是一時的,實際上大家彼此間都是對手,不是麽?”
“你這卑鄙小人,簡直不是個爺們...”席九罵了一句,而後那高挑的身影便倒了下去。與之同時,冰塊破碎,坎維斯也從中解脫,隻不過他已經是一具屍體了。
楚辭擡頭望了一眼,如瀚距離坑頂還有幾十米的距離,必需要趕在對方完成主線任務之前将敵方玩家全部殺死。
他望向已經身受重傷、還在苦苦支撐着與呂轲交戰的島川勤。
“我來幫你。”楚辭向前一步。
呂轲聽聞此言卻是突然抽身後退,不再出手。
島川勤望了呂轲一眼,竟是明白了呂轲的意思,而後他拼着最後的力氣,握着長劍徑直沖向了楚辭。
楚辭念力所剩不多,又猝不及防,危機之中他扯下頸間的吊墜,将那顆菱形的藍色玉石擲了出去。
一道藍色流光被島川勤揮劍斬碎。
但是他也被楚辭随之而來的攻擊打中了額頭,留下一個手指粗細的孔洞。
島川勤的身形也倒了下去。
敵方玩家盡數陣亡,這一場宣告了勝利。
但楚辭卻一時高興不起來,他喘着粗氣,面容泛青。這千鈞一發之際倉促的應對,不但讓他念力枯竭遭到反噬,而且還損耗了一枚寶貴的法器。
若他與呂轲一同出手,完全可以很輕松拿下島川勤才對。他望向呂轲,不解又惱怒地說道:“我好心來相助你,你爲何放任他來攻擊我?”
明顯尚有戰力的呂轲收劍入鞘,冷漠之中帶着幾分鄙夷地看了一眼楚辭,說道:“好心幫我?呵,算了吧,我甯可和姜陵爲伍,也不想和你這種人并肩作戰。”
說完這話,呂轲轉身便走,瞧都沒瞧楚辭一眼。
“堂堂神庭竟然要與這種狼子野心的家夥聯手。”呂轲喃喃自語道:“師父您說的沒錯,神庭果然是堕落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