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陵念術已經小成,自然不會被這些尋常士卒探查到,巡邏隊還未靠近,他便早早繞開路線。七八分鍾過後,姜陵已經能夠透過房屋間的縫隙,看到稍遠處那明黃色的建築群,自然是皇宮無疑了。
姜陵這時發現原本四人一隊的士兵,卻是變成了十二人一隊,而且巡查的力度明顯增加,變得更爲仔細,且頻繁。
“因爲太久沒有找到犯人,上面領導發火了?”姜陵不知道是普雷特腦子一熱故意引起的騷亂,便隻能這樣推測,他自語道:“而且已經開始有些地轉上境實力的高手出現在隊伍中了,再往後的路恐怕不是那麽好走,得小心行事了。”
也不知巡查力度和城衛軍實力的增加,是因爲靠近皇宮還是因爲時間的推移,總之接下來想要避開巡查靠近皇宮,都需要十二分的小心才行。倒也不是說被城衛軍抓到就必死無疑,但在個人戰之中,肯定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爲妙。
一隊城衛軍不足挂齒,但若是引出了更強的家夥糾纏,肯定是要拖累自己劇情探索進度的。
眼下已經來到了一片樓宇更多更華貴的街區,其中還是有很多是商鋪,隻是少了室外的攤位,看樣子都是些上檔次的大商鋪,普通人開銷不起那種。
姜陵想了想,眼看着此地臨近皇城,居民應該也都是非富即貴,想來在這裏總歸能打聽到一些有用的情報。
打量了一番,看到了一家名爲“雲間丹青”的商鋪,看樣子是一間字畫行,店面不小,裝修風格也頗有水準,但姜陵觀察了片刻,發現這店鋪大有一副無人問津、門可羅雀之意味。
人少一點是好事,姜陵邁步進去,裝模作樣開始擡頭打量懸在兩側牆壁上的字畫。當然姜陵是一個對字畫鑒賞水平有限的普通人,其中一個主要而基礎的原因,就是他的工薪水平限制了他,不允許他關注這些簡簡單單就能賣個萬八千的玩意,若是古人字畫,那價格更要十倍百倍的翻,他一個月三五千工資的社畜,有必要培養這個閑情逸緻麽?所以目前爲止他也隻能以看着順眼和看着别扭,看着就牛逼這幾種評價方式來對待書法繪畫。
這屋子裏蠻寬敞,左邊牆壁上懸着的都是書法,有大中堂、有抄錄的詩篇、也有“招财進寶”這種圖個吉利的字。這字迹怎麽說呢,看着像行書,落筆有力,可謂蒼勁雄厚,反正姜陵這個門外漢看着還是挺順眼的,甚至也能從字裏體會出一種大氣磅礴的感覺。
姜陵本是想随便打量一眼然後去找老闆套話,誰知道竟不覺間真就被這些力透紙背的字給吸引了,特别是其中有一張“東隅已逝”四字,短短四個字,卻給人一種悲壯、無奈之感,僅看上一眼,就讓姜陵覺得自己好像也要老去一般,甚至想起了自己那時日無多的不治之症,心中悲苦,又不甘、卻又無能爲力。
姜陵自顧自看得入神,那老闆卻坐在一旁沒有言語,隻是看着姜陵的背影眼露一絲疑惑,片刻後似乎是認出了姜陵,便釋然點頭。
轉眼間過去兩三分鍾,還是老闆開口道:“馬上有人要巡邏至此,你還要看一會麽?”
“哦?”盯着那“東隅已逝”愣神的姜陵不由得恍然,這才搖了搖頭,從出神的狀态調整回來。他吸了一口氣,看向老闆,那是個年紀已經不小,鬓角和胡須已經有些霜白的男子,他身材中等,正坐在桌邊硯墨。
“本想與你打聽些事情...”姜陵剛一開口。
老闆伸手往後一指,聲音平靜道:“先去後面躲躲。”
姜陵轉頭靜聽,這才聽到有腳步聲臨近,不由心生幾分驚駭,自己念術已經是天變境水平,可竟比這老闆遲了片刻的功夫才察覺到有人靠近,說明這老前輩念術水平比自己高了可不是一星半點。對于老闆的話語,姜陵也沒有太多懷疑,邁步藏進了店鋪後廳。
後廳像是個倉庫一樣的地方,有着一張床鋪,牆邊堆着一些筆墨紙硯,一個小櫃子上還有幾本書籍,雖說空間不大但東西不少,偏偏擺放的都極爲規整,一點不顯淩亂。
姜陵将後廳的門直接關死,反正他有念氣傍身,隔着牆也聽得到那邊的話語。
姜陵随意打量了幾眼屋子,沒有不禮貌地去翻動别人的東西,畢竟以他的生活經驗,這種習慣把東西擺放的極爲整齊的人,大多是很厭惡别人亂動他東西的。
下一刻大廳腳步聲響起,能聽出有五個人走了進來,而且姜陵第一時間就感應到其中有一位至少是天變中境的念師,便瞬間收縮了自己的念力探查,而後将自己身上的氣息掩蓋。
雖說他已經是天變上境,但畢竟念力水平還沒有跟上,還是要小心避免被人發現。有着念氣屏蔽自身氣息,加上身上這件自帶隔絕功能的寒蠶絲外套,哪怕是天變上境念師,一般也發現不了姜陵。
他伏在門上,聽着那邊的動靜。
“喲,于老闆閑着呐,看這生意,是真的清淡啊。”一個年輕的聲音響起,很輕易就能聽出其語氣之中的嘲弄之意。
于老闆平淡回應道:“托您的洪福,落得清閑。”
“這您可怪不得我。”那年輕人對于話語中的反諷也不理會,笑道:“可能是這建邺城之中沒有人欣賞得來您的字畫,說不定換個地方賣就能有好收成了呢。”
于老闆依舊是波瀾不驚道:“我在建邺城住了二十幾年了,也一把年紀了,實在是懶得動地方。”
年輕人道:“有什麽舍不得的,您又無兒無女的,至于您這點家業,您能帶走的就帶走,帶不走的我可以賣下啊。您也知道我林長青的家底,這點本錢還是有的。”
姜陵聽這幾句言語,便已經猜到了大概,這位林家的公子哥,想必是看中了這家店鋪的生意或是地段,想要威逼利誘地把于老闆擠兌走,他來接手這間店鋪。結合于老闆那句“托您的洪福”,可以猜到林長青一定是施了什麽卑劣的手段,故意打壓着于老闆的生意。
于老闆搖頭道:“不勞林公子費心了,我這店鋪開不了多久的,您隻需再等等。”
“等?我等了可是有一陣子了。”林長青對于于老闆的讓步卻是得寸進尺,不滿道:“眼下建邺城可是有點亂子,聽說有些惡人在城裏流竄,連神庭的大人物都沒抓到他們,你說那得是多窮兇極惡的家夥啊。萬一,我是說萬一你這店鋪遭了災,那可就太讓人惋惜了。”
話語已經從嘲諷升級到了威脅,于老闆隻是輕歎口氣,道:“神庭的人就在建邺城内,公子如此蠻不講理,就不怕惹得神庭惱怒?”
“我怎麽不講理了?該說的不該說的我都和你講了吧?”林長青本就沒幾分耐心,聽到于老闆那神庭來壓他,他冷笑道:“這店鋪轉給我尚能保存,在你手裏,就不會有一個客人,你說是誰占着茅坑不拉屎?我是在和你談生意,神庭會管着雞毛蒜皮的事情?你做夢呢吧?”
不等于老闆說話,林長青繼續道:“這店鋪讓你開了十幾年,雖說也算一個金字招牌了,但你是不是忘了這是哪兒?前年我父親要你入我林家商行你不同意,去年要買你的鋪子你也不同意,怎麽,真當自己紮下根了?這是建邺城,誰的生意能做,誰的生意不能做,那是我們幾大世家說了算的,你還敢和我讨價還價,真是冥頑不靈、死腦筋!”
“所以我把辛苦經營幾十年的店鋪,拱手想讓,才是應該的?”
“那又如何?誰叫你隻是孤家寡人,沒有靠山就甭想站得穩。”林長青幹脆喝道:“我給你說清楚,最後給你三天時間,你要是不走,我有的是辦法讓你消失!”
啪!
一聲脆響,姜陵猜得到是林長青将于老闆那方硯台給摔到了牆上。
“别敬酒不吃吃罰酒,老東西。”林長青帶着手下,轉身離去。
過了片刻,姜陵從後廳走出,看到那方硯台已經斷成兩截落在牆邊,墨汁則濺灑的地上和牆上都是,好幾副書法都被潑染的不成樣子。
姜陵看着剛剛自己還駐足觀賞的書法轉眼就被糟踐成了這個樣子,心中一陣惱火,就要追出去報複一番。
“不要去了。”
“他們不是我對手。”
“我知道他們不是你對手,但你就不怕引起神庭的注意麽?”
姜陵腳步一頓,又轉回身來,他聽出于老闆話語裏明顯另有所指。
“你叫姜陵?”于老闆将案上被墨染的白紙拿開,又重新鋪了一張白紙。
姜陵倒是心中一顫,不由得升起幾分警惕,疑惑道:“您是?”
按理說自己從來沒有來過南晉,沒道理有人會認得自己,除非是神庭中人,可以通過内部的情報傳遞,來獲取自己長相特征和實力等信息。
但是,怎麽看這老前輩也不像是神庭中人啊。
“神庭中的人都認識你。”于老闆臉上沒有氣憤,也沒有失落,隻是表情平常,手握着一杆吸飽了墨汁的筆,他一邊落筆,一邊道:“我們自然也得認識你。”
“啊?”姜陵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片刻後才試探着問道:“您是...遣神衆?”
“沒錯。”于老闆左手挽着右手的袖袍,落筆寫字,筆走龍蛇,力透紙背。他一口氣寫下四個字,而後道:“我就猜到今天會有天行者介入,若是别的天行者我還不願相信,但既然是你,便沒有什麽問題了。您能走進這家店鋪,想來也是天意安排,這裏的确需要的你幫忙。”
“我怎麽相信您呢?”姜陵問着,也好奇地想看一眼于老闆寫了什麽,卻見他将紙端了起來。
“我會和你說清楚今天建邺城會發生什麽,有哪些人入局。”于老闆吹了口氣,道:“然後,我相信你會知道該怎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