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孟庭主察覺到他的存在時,便突然意識到事情沒那麽簡單。
曹嵩從一朵花苞中走出,抗下了庭主的星芒極殺,随後喚出了自己的武靈。
這武靈名爲段苒,他身前的身份,乃是遣神衆十二星官之中的青雲星官。
曾經段苒是夏方古國宮廷第一棋師,精于棋道,挫敗了無數成名已久的棋師,受皇帝特诏入宮,尊爲國手,教授皇室成員下棋。且他修行天賦不俗,擁有天變上境的境界,令無數人仰慕。
若是說除了下棋和修行,他最喜歡、最惬意的事情,大概就是喝一壺清酒、聽一曲古琴了。
那是一次偶然,他在青江上尋到了一位琴師。
悠揚的琴音使得他如此如醉,他發誓自己從未聽過這般動人的曲子,然後他們便相識了,成了相見恨晚的知音好友。
再往後的故事,便是神庭裁決執事長強娶公主,迫使公主與琴師私奔,惹得皇族和神庭震怒。
段苒不惜自身涉險,故意相助二人逃離,而他本人在藏匿了幾個月後被皇族抓到,第二天便要押送刑場斬首示衆。
琴師便重新歸來,以一把古琴大鬧刑場,兩人攜手殺出一條血路,本以爲可以逃出生天,卻被神庭中人追上,又是一場惡戰。公主不幸在這一戰中受到波及死去了。
若不是那個身材嬌小、卻有着猛虎一般氣勢的女子及時出現,兩人恐怕那時也要随着公主共赴黃泉了。
那女子叫做淺川,正是遣神衆昭陵星官。
琴師和棋手毫無疑問的加入了遣神衆,沒過多久,兩人皆是邁過了玄極的門檻,一人成了赤曜星官,一人成了青雲星官,皆是讓神庭中人都聞之『色』變的名字。
再然後,枯骨嶺驚天一戰,四位庭主出馬,還有使徒降臨于世,青雲和昭陵随着天君戰至力竭而死。赤曜當時來不及趕回,聽到這個噩耗之後,便回到了青江江畔,一人獨坐烏篷船上,等待着無數神庭高手蜂擁而至。
盡興地彈奏一曲,然後死去。
叛神者轟轟烈烈的出現,而後被神威磨平。
他們三位卷起過波瀾,最後似乎也歸于平靜。
但就在今時今日,又有漣漪起。
叛神者重新在這片大地上『露』出頭來,再次向頭頂的天幕頑強地刺出了手中的劍,想要撥開束縛,看到真正的朗朗青天。
而這曾經攜手并肩的三位星官,竟神奇的在五百年後重新聚首。
“在前輩英靈的注視下,讓世人看到我們遣神衆的星星之火還沒有熄滅!”從曹嵩那陰柔的聲線之中卻依然清晰的聽得出那铿锵的力量,他盯着孟庭主,雙眼眯成兩片柳葉,有些病态地笑道:“今日就讓風隐大陸的火熊熊燃燒起來,就用你的血『液』、你的靈魂做燃料!”
“你好大的口氣!”孟昭辰負手而立,未見他有任何動作,身上的衣服便突然狂舞了起來。
他那沒有任何的圖案的金『色』長袍上,在左臂的位置,突然浮現出一把劍的繡紋。
而後一把劍出現在了天空,那把劍長約九丈九,遠遠看去更像是一座倒放的神塔。随着孟昭辰那明亮的雙眸下移,這把開天的大劍便直直地朝着曹嵩的腦袋落了下去。
“你且退後。”曹嵩翻過身輕輕推了魏葉秋一把,而後姿态袅娜地揮舞廣袖轉了個圈,那衣袖上繡着的花朵便化爲真實的花朵飄了出來。
随着曹嵩婀娜地轉動身體,那些各『色』花朵伴着香風飄動而上,一枚一枚地落在了大劍上。
那巨劍來勢兇猛,似有把大地捅個通透的氣勢,那些花朵看似随風飄動,軟綿無力。
可二者相碰,花朵瞬間碎開成了一片靈屑,而那劍也一寸一寸的碎開了。
“妖孽。”孟昭辰盯着曹嵩,一震袖袍,那劍紋旁邊轉瞬間又出現了十二把劍的圖案!
天空之中有着一塊濃厚的積雲,雲中落下了十二把劍,每一劍都像是一道萬鈞雷霆落下。
“小姑娘,這棋盤先借我一用。”那位青衫國手客氣地朝桃花伸出了手。
桃花看着這武靈的面容,覺得莫名熟悉,便下意識遞出了寶貴的棋盤。
“我沒有看錯,這棋盤是‘須彌’。”段苒輕輕揮手擦去了棋盤上的血迹,愛惜地打量着這方寸棋盤。
桃花有些回過神來,說道:“這是我離開天策棋府使府主借給我的,說是三年之後要還給他。”
“如果今日過後你還活着,就不用還給他了。”段苒盤膝坐在地上,将棋盤平放,他擡起手,食指和拇指一捏,便有一枚黑『色』棋子憑空出現,隻見他盯着棋盤,輕聲道:“這棋盤本就是他下棋輸給我的,隻是我生前沒來及找他要罷了。”
說完,不顧桃花的震驚神『色』,段苒落子天元。
一子落定,四海升平。
桃花感覺心頭一震,猛然想起在府主的迎客廳的牆壁上,挂着一位沒有面容的青衣人。
府主說那人是一位棋聖。
他探手再得一白子,敲落在黑子旁邊。
白黑二子對峙,這局棋便正式開始了。
天空上降落的第一把大劍,裂開了無數的口子。
“好久沒有下一盤好棋了。”段苒面帶微笑,眼神懷念,喃喃自語:“好久沒有喝到你釀的梅子酒了。”
站在魏葉秋身旁的淺川眼眶泛紅,笑罵道:“都是死的隻剩魂魄的老鬼了,還念着姑『奶』『奶』的梅子酒。”
段苒擡手落子,看似不快不慢,實則卻帶着一股肉眼難以捕捉的痕迹,轉瞬間竟像是有好幾隻手在落子。他依然平靜自語:“也好久沒有聽到赤心古琴的聲音了。”
“這倒是方便。”稍遠處周瑜輕笑一聲,撥動琴弦,琴音悠揚而起。
段苒如癡如醉,再落子。
不過是片刻的功夫,棋盤上便已有一百二十子。
天上落下的大劍,盡數碎裂開來。
“青雲星官身前也不過是玄極中境,憑他就想對付我?”孟昭辰冷哼一聲,即便劍陣被這一百二十子給破了個幹淨也毫不慌『亂』,他又擡起了右手,就像是有無形的飛針不斷在衣袖上穿行,迅速出現了刺繡的圖案,但這一次不再出現細碎的劍紋,而是出現了一座山巒。
庭主的袖子上有一座
山巒,他的身後便也出現了一座山巒,在地面上籠罩出一大片陰影。
那山墜了下去。
“我答應要和青雲一起拿下你的腦袋,當然要讓他出手亮亮相。”曹嵩不急不緩,面對那充滿壓迫感的磅礴山嶽,他隻是向上擡手,手腕翻轉。
無數的枝條從地上沖出,如同是澆了水的魔豆一樣迅速生長,其中有一些相互糾纏,化爲了直徑足有五六米的巨大根莖,沖天而起。
那些或粗或細的枝條根莖迎上了墜地的山嶽,像是無數雙手向上撐起,那山嶽又降了大約半丈的距離,便被無數枝條給托住了!就懸在距離地面十米的高空。
一座山嶽被無數枝條托在半空,這場面震撼的衆人瞪大的眼睛。
“一座山而已。”曹嵩平淡道。
“神庭遵神旨糾察世間邪祟,與神庭鬥便是與天鬥。”孟昭辰邁步,落在了山尖上,“山你托的住,天塌了你托的住?”
孟昭辰那高大的身材與一座山嶽相比顯得有些渺小,但随着他踏足山巅,仿佛真的如同天幕塌下來了一般。
一些較細的枝條頓時折斷,那些粗壯的枝莖也崩裂開來,甚至大地都開始龜裂,将根系『露』了出來。
這座山生生下壓了三米。
曹嵩不急不緩,再擡手那些枝條沒有繼續生長或者變粗,而是在枝節處突然冒出一個個花骨朵。
一朵白『色』的小花悄然盛開,而後無數花苞綻放,轉眼間竟是蔓延到了那座山嶽上,開發了漫山的白花。
“這花叫滿天星。”曹嵩微微一笑道:“神庭是天麽?不過是一塊遮天的布罷了,揭開這層布,我們便可以看到真正的天穹。”
孟昭辰盯着不斷盛開的白花,目光微變,突然狠狠一跺腳。
轟!
山嶽崩摧!
曹嵩面不改『色』,隻是冷笑一聲:“老羞成怒?”他十指撥動,枝條和花朵不斷編織,将碎成無數塊的岩石裹住,那山嶽終究隻是念氣所化,轉眼間便随着與靈力的碰撞而破碎開來,漫天的靈屑紛飛,念氣逸散。
“不講道理,隻講神意,神意都講不通了,就幹脆以蠻力鎮壓。”曹嵩看着漫天光屑之中的人影,道:“這就是你們神庭。”
“因爲我們是這世界規則的執行者。你以爲攪動世家一同對神庭出手,就能改天換日?”孟昭辰肅然道:“你們隻會使這大陸生靈塗炭,獲得滿身罪孽,遺臭萬年。”
“哈哈。”曹嵩突然笑了起來,笑的花枝招展,他探手一指孟昭辰,戲谑道:“庭主大人,您是不是怕了?”
“豈有此理!”孟昭辰沒有解釋,隻是眸『露』怒火,雙臂一展,在他衣服背後出現了一座塔的圖案!他輕喝一聲:“先将你這惡徒鎮壓五百年!”
“五百年是不是太久了。”曹嵩摘下了發簪,望着從天空墜落的高塔,眼眸毅然道:“我們遣神衆已經等了一個五百年了,不打算再等第二個了。”
天空之中出現了一座散發着耀眼白光的九層神塔,它從雲層之中落下,被一束陽光籠罩着,帶着無比莊嚴無比神聖的氣息,向大地落下。
那根發簪被『插』在地上,轉瞬間變成了一朵巨大的百合花,在神光之中綻放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