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這一次勝了,所獲獎勵頗豐,但姜陵心情還是很差。
回到狹間之後,他在屋子裏靜立了片刻,才打開了房門,選擇了五号頻道。
狹間分爲了100個頻道,5号頻道的人本來也不算多,此時有些玩家已經先一步結束了比賽,此時已經逛完了商城回去修煉,有些玩家則還沒有結束比賽,停留在遊戲世界。再加上,淘汰賽過後,又有200名玩家再也不會出現在狹間之中。
這其中包括那位短發的善良女子。
姜陵握着那枚銀色戒指,看着空蕩蕩的廣場,一時有些傷感。
他邁步走向商城,想去看看有沒有熟人在那裏等着他。
哪怕是在現實世界也經曆過幾多離别的姜陵,此時還是心情十分低落,有些迫切地希望看到那幾張熟悉的面孔,能夠陪他說說話。
姜陵步伐很快,快要走到商城門口的時候,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姜陵不由眼睛一亮。
孫小樓也看見了他,卻是面容帶着幾分古怪。
“姜陵。”她打了一聲招呼,似乎有着片刻的猶豫,才邁步走向了姜陵。
“怎麽樣?赢了麽?”姜陵笑着問道。
孫小樓抿着嘴,點了點頭,而後問道:“你呢?”
“赢了。”姜陵開口說道:“這一場打得也很艱難,足足有兩位神庭司命露面,一直打到精疲力盡,好歹算是赢了下來,也不知道這一次我能排到什麽名次。這一次你赢了的話,名次也會再進一些...”
話說到這裏,姜陵突然停了下來,看向孫小樓身後。
陳獨醒就站在門口,他看向姜陵,面容平淡,眸子裏卻帶着幾分莫名的情緒。
孫小樓轉頭看了一眼陳獨醒,而後面容複雜地笑了笑,對姜陵說道:“我答應了和陳獨醒一起回遊戲世界一趟,還有些事情要辦。”
“哦。”姜陵控制自己臉上的笑容顯得不那麽僵硬,盡量平靜道:“有着急的事情你就快去吧。”
“嗯。”孫小樓點了點頭,道:“這一次多虧陳獨醒幫忙,不然我都要輸了比賽了,我陪他回去辦點事情。等我再從遊戲世界出來不知道要多久,你就不用...等我了。”
“好,沒關系。”姜陵看着孫小樓頭上紮着雙馬尾辮子的發圈,上面各有着一朵七彩的花朵,他下意識又重複了一遍:“沒關系。”
孫小樓輕輕錘了姜陵胸口一下,說道:“記得我上一次和你說過的話,認認真真打下去。加油,大兄弟。”
姜陵應了一聲,看着孫小樓和陳獨醒一道離開。
他莫名覺得陳獨醒眸子裏那莫名的情緒,似乎有着一絲憐憫的意味。
姜陵輕吐了口氣,自己胸口那個被馬青的長矛貫穿的傷口還在,剛剛孫小樓雖然沒有使出太大力道,卻引得一陣鑽心的疼痛,隻是他忍住沒有表現出來而已。
而且與心中那失落感相比,這陣刺痛也顯得不那麽難受,反而讓姜陵轉移了一下注意力。
姜陵輕輕捂住胸口,心想自己有什麽資格去吃醋,不過隻是遊戲世界之中認識的比較投緣的朋友罷了,又沒有真正認識,又沒有明确什麽關系。
但是
即便這樣想,心裏卻越發郁悶。
自己喜歡的女生,和自己一直視爲對手的男人走的越來越近,這該如何自我開導?
“男女之間有純友誼麽?”姜陵莫名想到了這個問題,而後苦笑着搖了搖頭,邁步走進了商城。
空蕩蕩的商城裏一個人都沒有,姜陵愣了一下,而後輕歎口氣,準備先選擇治療,自己消耗甚重,胸口又有着貫穿傷口,肯定不能耽擱下去。
可剛打開綠水晶,沒等姜陵選中治療的選項,就聽見有人喊自己的名字。
姜陵轉過頭去,看到了那熟悉的面孔,但是喜悅的心情轉瞬間卻變得沉重了下來。
鮑伯爾身上亦是傷痕累累,挂着不少血迹,想必是一番苦戰才剛剛回到狹間。
姜陵看着他,開口道:“你治療一下。”
鮑伯爾臉上帶着疲憊之色,他搖了搖頭,雙眸之中帶着期冀地小心問道:“你看到裏美櫻沒有?”
看着鮑伯爾的雙眼,姜陵隻覺内心一陣酸楚,他搖了搖頭。
鮑伯爾拍了一下額頭,但他接着又擡起頭,眸子裏還帶着一絲光彩,急促道:“她是不是還沒出來?我們可以再等她一會。”
姜陵不敢去看鮑伯爾眼睛,隻是看着他身上有些傷口還在流血,說道:“你先把傷治一下。”
鮑伯爾就像是一個患病已久,已經到了彌留之際的人,突然聽旁邊的人說有一味偏方可以治療他的疾病,哪怕明明從理智上來講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他還是隻能堅定的相信那是真的,那是他最後一絲希望。
鮑伯爾搖着頭,轉身走到商城門口,喃喃道:“我再等她一會,她一定是還沒出來,萬一她也受傷了怎麽辦?”
“她...”姜陵張開了嘴,卻不知道怎麽說下去。
鮑伯爾轉頭看了他一眼,勉強地笑了笑,道:“你想說她已經出來了?不可能,她出來了一定會等我啊。”
姜陵低着頭,胸口的傷又開始隐隐作痛,似乎有積血堵住了他的喉嚨,讓他說不話來。
鮑伯爾望着商城外的廣場,喃喃道:“我知道她更喜歡你,可能你也更了解她,但是她答應過我,如果她赢了會在這裏等我,我會帶她去靈元大陸的最北邊看雪。”
“你是靈師,靈元大陸你一定熟一些,那裏最北端的山麓充滿靈氣,雖說常年下雪,但各色植被依舊争相盛開,美不勝收。我聽很多人說過,那邊的雪是最漂亮的。”
“我知道裏美櫻就算是這局赢了,也走不太遠,我也沒有能力幫她赢下這場遊戲,但是我想帶她去看雪,也算幫她實現一個願望不是麽?”
鮑伯爾扶着商城的門框,雙眸泛紅,苦笑一聲喃喃道:“可能有些傻,明明隻是在遊戲中認識的一個他鄉姑娘,見過的面也屈指可數,像是網戀一樣,搞的這麽癡情,好像不是一個成年人能幹出的事。可你知道我這人一項比較簡單粗暴,愛就是愛,恨就是恨。一見鍾情什麽的,我本來也是不相信的,直到遇見她。”
鮑伯爾咬着下唇,道:“我一定要等她出來。”
“她出不來了。”姜陵深吸了一口氣。
鮑伯爾還是倔強道:“我不信,我要再等等。”
姜陵用力眨了一下眼睛,看着鮑伯爾的背影認真說道:“她真的不會出來了。”
鮑
伯爾有些不耐煩地說道:“你怎麽知道她不是沒有比完?她的實力雖然不是很強,但也是有希望的,說不定...”
“她被淘汰了。”姜陵說出了堵在喉嚨的那句話。
鮑伯爾身子一顫,他松開門框,緩緩轉過頭,泛紅的雙眼帶着茫然之色看向姜陵。
姜陵直視着他,聲音帶着幾分沙啞道:“我殺了她。”
鮑伯爾眸子一瞬間失去了焦點,他像是一個聽到什麽難以置信事情的孩子,幾乎是下意識地向前邁了一步,然後道:“你怎麽可能會殺了她,你爲什麽要騙我...”
姜陵擡起手臂,攤開了一直握拳的手掌,掌心放着一枚銀色的戒指。
鮑伯爾視線落在那枚銀色的戒指上,瞳孔漸漸收縮,眼神中随後一絲色彩也熄滅了。
他喘了一口粗氣,視線從戒指上移到姜陵的臉上,嘴巴張了片刻,顫聲問道:“爲什麽?”
“她被人控制了...”姜陵開口解釋,但說了一句就有些語塞,他看着鮑伯爾那失魂落魄的樣子,覺得什麽樣的解釋都顯得蒼白無力。
而鮑伯爾再次向前一步,拳頭握緊,眉頭下沉,聲音散發出幾分冷意道:“你答應過我要幫她的,現在你卻親手淘汰了她?”
姜陵深吸了口氣,讓自己情緒平靜,可沒等他說什麽,鮑伯爾沖過來掐住了他的衣領。
“你明明答應過我要讓着她,你明明知道她一旦輸了就會被徹底淘汰,你怎麽下得去手!?”鮑伯爾盯着姜陵的雙眼,厲聲喝問,嗓子都有些破音。
姜陵無力地說道:“我也是沒辦法。”
“沒辦法?”鮑伯爾松開了他,從他手中拿過了那枚銀色戒指,然後猛地眨眼将眼中的淚水收了回去,咬着牙道:“你實力那麽強,排名那麽靠前,你卻說沒辦法?”
“你親手殺了她,你和我說沒辦法?”
“她肯定不會主動對你下狠手。”
“因爲她那麽善良,因爲她那麽喜歡你!”
“就算你輸一局你也不會被淘汰,可你這點讓步都不願意做。”
“你就那麽在乎比賽的勝利麽?!”
鮑伯爾咆哮着,而後一拳砸在了姜陵的胸口。
姜陵自覺一陣鑽心的劇痛,眼前甚至一黑,腳下一軟直接跌坐在地。
鮑伯爾手臂顫抖,恨然地俯視着姜陵,開口道:“岐山雪谷你能拿出一株雪蓮去救屈坤,孫小樓以爲你大氣,裏美櫻以爲你善良,我以爲...你是一個值得交往的朋友。想來是我們看走眼了,什麽都比不上你的勝利更重要。裏美櫻對你的愛慕,卻成了你殺死她的破綻。兄弟之間的承諾,在你眼裏...也就是個屁。”
鮑伯爾聲音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一樣說道:“是不是輸了比賽就會死啊你?”
“兄弟,你聽我說...”姜陵擡起頭。
鮑伯爾卻轉身摸在綠水晶上,治療了自己的傷勢,而後轉身便走。他隻留下一句話:“我當不了你兄弟,你這麽喜歡争,這麽在乎比賽,我就陪你玩下去。”
鮑伯爾走了,走的毅然決然,背影是那麽冷酷。
姜陵忍着胸口的劇痛,卻忍不住心裏的痛楚,隻覺渾身發冷。
周圍空蕩蕩。
仿佛全世界就剩下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