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左肩有着一道見骨的刀傷,那裏皮肉翻開,鮮血直流,可原本這一刀是斬向他的脖子的,他避無可避,隻能以肩頭抵住了這一刀。
他眼神閃着遺憾的光芒,嘀咕道:“若不是我斷了腳,反身慢了一瞬,剛剛能把你斬死了。”
王遠鷗在他身前不遠處,此時的王遠鷗胸口有着一道兩尺長的傷口,最深的地方已經可以看到胸骨!着實是恐怖了些。如果剛剛赫萊蒙德真的能早那麽半秒的功夫,這一劍估計已經将王遠鷗連頭帶肩斬成兩截了。
王遠鷗如同感覺不到胸口的痛楚,漠然道:“你慢了一瞬,但可不是因爲你的腳斷了。”
赫萊蒙德沉默了片刻,而後道:“的确,是因爲我心生怯意,怕你當時與我拼個魚死破,所以多防備了你那麽一眨眼的功夫。”
王遠鷗嘴角浮起一絲弧度,但眼神依舊冷漠道:“原來你也怕死。”
“我隻是不想輸。”赫萊蒙德如此說了一句,而後突然轉頭看向一側。
王遠鷗也聽到了琴聲,而後微微偏頭,以餘光掃了一眼遠處。
“真的是靈念雙修的家夥?連音念術都有所成?”赫萊蒙德感受到了姜陵此時彈奏的《江左賦》的确威勢不俗,并不是花架子。随即赫萊蒙德看着姜陵眼睛瞪大,疑道:“他這是什麽功法?”
王遠鷗眼也閃過一絲異『色』,他也注意到姜陵此時不但外表變得一身紅,而且神态氣質也仿佛變了一個人。
或者說,好像看到了另一個人的影子。
“所以說,不要小看任何一個對手。”王遠鷗如此說了一句。
至此赫萊蒙德才點了點頭,聽着琴聲越發激昂,肅然道:“你是對的。”
王遠鷗一時沒有急着出手,而是塞了一口丹『藥』到嘴裏。
赫萊蒙德身也傷勢不輕,本來也想修整片刻,畢竟他的實力本在王遠鷗之,稍作休整他的勝算更大。但過了片刻他發現裁決執事長竟真的無法擊敗此時的姜陵,頓時心生不妙,他不再關注那邊,而是迅速朝着王遠鷗殺了過去。
王遠鷗也明白此時不能再與赫萊蒙德拼命,隻要拖到姜陵擊敗裁決執事長,放出淩震等人,那自己将變成有利的一方,于是開始不斷閃躲防禦。
赫萊蒙德攻勢兇猛,但王遠鷗速度和身法他還略強一籌,他竟不能短時間内擊敗王遠鷗。
等到一時锵然震響,弦崩刀斷,裁決執事長暴斃倒地,赫萊蒙德心生絕望。
“怎麽會變成這樣?”赫萊蒙德喘着粗氣,有些惱火,有些不甘,但他一時想不通自己究竟有哪裏做的不夠好。
王遠鷗雖說躲開了絕大部分攻擊,但依舊了兩劍,此時渾身是血,也不斷喘着粗氣。但此時他卻開口問道:“你要選擇幫助神庭麽?”
赫萊蒙德明白他指的并不是這一次戰場,而是今後。赫萊蒙德沒有正面回答,而是說道:“也許之前我們的想法都太想當然了,誰知道哪條路才是正确呢?”
王遠鷗沒有急着反駁,而是說道:“也許真的要走下去才清楚。”
赫萊蒙德擡頭看了一眼天,遙遙能看到那裏有四道身影往來交手,打的風雲變『色』。他感慨道:“這樣才有意思,不是麽?”
轟然一聲,青荷大主教的頭被一隻有力的拳頭擊碎了。
又是一聲悶雷一般的震響,戒律執事長被撞得急速倒飛了出去,掠起一道塵煙。
下一刻,一道身影來到了赫萊蒙德面前,抽出了腰間的長劍。
看着面前這戴着面具的身影,赫萊蒙德喃喃道:“這是我第一次失敗,希望也是最後一次。”
而後那柄暗金『色』的長劍再次綻放光芒,這一刻連呂青山都眸生驚異,不得不施展全力抵擋。
在兩把長劍交鋒之際,卻有一道黑影瞬間侵入了那片金『色』光芒,而後光芒驟斂。
王遠鷗手的匕首已經刺進了赫萊蒙德的後心。
赫萊蒙德咧嘴冷笑了一聲:“咱們...走着瞧。”
“好。”王遠鷗随口應了一聲,而後拔出了匕首。
....
在地的戰鬥終于接近尾聲的時候,天的戰鬥也已經漸漸分出了結果。
第一個從九霄之落下來的,是一道金『色』身影,他龐大的身子急速墜落,因爲高速摩擦空氣而身子周圍帶着淡紅『色』的流光,如同一顆隕石從天外砸下。
他已經這樣落下來一次了,還砸塌了自家酒樓,隻不過一次有一位忠心耿耿的金家酒樓掌櫃以命相托。
這一次,那位獨目的金家管事已經在剛剛的混戰死去了,那位年『婦』女則是被裁決執事長重傷,左腿都斷了,但她望着那道身影依舊是想要沖過去,齊芷夏攔住了她,因爲很明顯已經來不及了。
一方面是來不及趕過去,一方面是即便趕過去...也不可能救活金四爺了。
轟!
那顆隕石墜地,大地顫動,地面的碎石都震得跳了起來。
那一處塵煙滾滾,碎石激飛,又是一片原本富麗堂皇的宮閣變成了一地廢墟。
卻不知是否是金四爺以最後的力氣調整了下墜的方向,這一次他砸塌的,正是新陽教的教主正殿。
隻不過這一次,那道磅礴如山嶽一般的金『色』身影,沒有從那片煙塵之站起身來。
在金家地位極高,而且以嫡系宗親之身晉級玄極境界,權勢名望足以與一國君王肩的金家四爺,竟是在今日喪命德城!
那位年女子跪地嚎哭,所有金家的門客皆是面帶哀『色』,怆然跪倒。
雖說早有預料,但真正發生的這一刻,齊芷夏還是忍不住捂住了嘴,眼神閃過了驚訝和惋惜。
樸五爺也是目光閃動,想必轉瞬之間他想到了很多,但最後還是化作一聲歎息,抱拳躬身道:“躬送金四爺。”
由他帶頭,樸家齊家之人皆盡朝着金四爺墜地的方向躬身拜送。
“誰曾想到留在德城的實力最強的金家,最後卻是損失最爲慘重的那一方。”齊芷夏有些失神地喃喃開口。
樸五爺點了點頭感慨道:“金四爺好氣魄!隻是相識一場,可惜了這樣一位英雄人物此生死兩隔。”
“原本昨天來德城之前,想着能在此見到金四爺,還想爲了我齊家在德城的利益,與這位前輩鬥一鬥法,一下手段....”齊芷夏慚愧地笑了笑,随後擡手扶了一下鬓角,道:“金四爺豪氣幹雲,不惜『性』命代表我三大家族一戰,今後的德城,我齊家願意相助金家重建酒樓,再續輝煌。”
樸五爺琢磨了一下話語的意思,而後搖了搖頭道:“齊美人此話雖是誠意,但稍有欠妥,準确的說是今後的德城,你我三家當協力相助。”
“樸五爺慮事周全,小女自然贊同。”齊芷夏不動聲『色』望着樸五爺,又說道;“隻是這個範圍,可不應該僅僅是德城吧。”
“合着你是在探我的話。”樸五爺無奈笑了笑,也不氣惱,反而歎了口氣,擡頭看天道:“我們都是家族的罪人,但事已至此,我們三大世家若不團結起來,怎麽鬥得過這個龐然大物啊。”
兩人剛剛都已經說起了今後的事情,可明明金四爺被從天空打下,已然命喪黃泉,按理說應當是自己這一方危險了才對啊。
但其實樸五爺和齊芷夏都清楚,金四爺實力雖強,但交戰已久,身受重創,他還能撐至此時此刻,直到盡力最後一份力,甚至還落向了新陽教的主殿,足以說明天的形式并沒有那麽糟糕。
果然片刻功夫,又一道身影跌落雲霄。
金四爺跌落之時,雖無人敢接,但皆是以目光相送,而這一位沒那麽友好的待遇了。
“那是皇甫臻,給我攻擊!”
随着樸五爺一聲大喝,地衆人紛紛祭出自己的遠超攻擊手段,毫不留情地砸了出去,其金家剩餘的幾位門口更是不遺餘力。
那典刑司命身受重傷,已然接近昏『迷』,但好歹還留有一口氣,誰知道十數道攻擊接連打了過來,這位鐵面無私、在德城潛伏了五十年、身兼橫津皇家院監和鶴隐門供奉、替神庭伏殺了無數違逆神意之人的典刑司命,在半空炸成了一團炫目的煙火。
等到光火散去,那道冷酷的身影已經不見了——轟成了塵土,随煙霧消散了。
某處斷壁殘垣之前,有一位左手抱着一根烤豬腿,右手端着一壺酒的屠夫,看着半空那團煙花哈哈大笑,但是卻有兩行熱淚滾滾流下。
此時他的袒胸『露』背,下巴胡茬淩『亂』,雙手皆是老繭,一看便是個地位卑賤的販夫走卒,但誰知很多年前,他可是才氣傲人、器宇軒昂、惹得無數少女傾心的橫津三皇子!
“老東西,死得好!”那屠夫大口吃肉,又猛灌了一口酒,眼看着那把自己害到如此境地的人被衆人如同千刀萬剮一般處死,他自然痛快無。
這時一道瘦弱的身影坐到了他旁邊,正是王遠鷗。
“喲,我的天行者大人也受傷了?”屠夫瞥了他一眼。
王遠鷗面『色』蒼白,擺了擺手示意不想說話。
屠夫也知此人沉默寡言,沒有計較,反而把手的豬腿遞了過去。
王遠鷗看着那被啃的一團糟,又油膩無的豬腿微微皺眉,本想推開,但擡起了手,停頓片刻,而後從豬腿撕下一大塊肉,猛地塞進了嘴裏。
屠夫放聲大笑:“痛快!痛快!”
“别高興的太早啊。”王遠鷗在心自語,同時仰望天空:“面不是還有一位呢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