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隐山一别,在姜陵眼裏過去了半月,在李當歸眼中卻已經過去了近兩個月,時間雖然不長,但師兄弟重逢的喜悅卻充滿兩個人的心中。
可此地卻是是非之地,沒有時間給姜陵和李當歸叙舊,簡單交談之後,李當歸與姜陵告别,從後門走了出去,迅速消失。
姜陵看着李當歸離去的身影,面露欣慰。
這個少年四年前全家死絕,半月前陪他坐守孤山的師父也仙逝了,隻留下一顆充滿了仇恨和悲憤的心。
好在此時相遇,姜陵看到李當歸沒有瘋狂,沒有扭曲,感到十分欣慰,每個人都經受過生活的重創,有的人抱怨後再次狼狽爬起,有的人指天罵地後繼續前行,有些人沉默無言一力承擔,可還有些人卻倒下後再也沒有起來,或沉淪,或悲絕,或瘋癫。
他還是個十七歲的少年,卻經曆了這世上最讓人絕望的打擊親人死絕。
這打擊未免太重了些,他能在這種陰影中繼續堅定的走下去,姜陵感到很高興,哪怕他于自己不是一個世界,甚至不是一個維度,但姜陵還是由衷地替他驕傲。
少年自強,無所畏忌。
看得出來李當歸真的很拼命,姜陵用了幾天的時間達到地轉中境,因爲他是以玩家的身份存在于遊戲中,許多東西都是以數據的形式直觀的看到,加之觀天書的神奇功效,姜陵突飛猛進到地轉中境并不稀奇。
但作爲這個世界的普通人,兩個月便得到地轉中境,已是驚才豔豔,也必是修煉勤勉的如同瘋魔。
甚至他不顧危險,獨自一人便來到潛風鎮,就是爲了得到無窮碧,來再次加速自己的修行進度。
老天很不公平,李當歸除了拼命修行,取得強大無匹的實力以外,在這個少年的生命中真的不剩什麽了。
對,這個少年就剩下自己這一個師兄了,自己能幫上他一點忙,即使冒着輸掉比賽的風險,姜陵也是願意的,不會後悔。
“你就剩我這麽一個不靠譜的師兄了,看來我爲了你也要多在這個世界待兩天。”姜陵如此想到。
随後姜陵思索,這一次比賽,自己一方的主線任務是自己或自己所在勢力取得無窮碧,并帶出鎮子算成功,那敵方玩家的任務很可能也是如此。
如果李當歸把無窮碧拿走,因他不屬于任何一方勢力,那豈不是要判爲平局?
不,還有一條取勝的方法全殲敵隊玩家。
“隻能這樣了。”姜陵念叨了一句,心想自己和裏美櫻的實力都不俗,如果受外界勢力幹擾不大的話,赢得希望還是比較大的。
這也是爲什麽姜陵要求李當歸不要太早離開鎮子,因爲無窮碧一旦離開鎮子,就直接判定任務結果了,萬一真的直接判爲平局,連與對方交手的機會都沒有了。
這是一局淘汰賽,不過姜陵心想自己已經兩勝了,就算這一場輸掉,也輪不到自己被淘汰。
但是下一刻,姜陵心頭一跳,想起一事,頓時懊悔不已。
“糟了,裏美櫻可是至少輸了岐山雪谷那一場,萬一這一場也輸了,她很有可能被淘汰啊。”姜陵直拍自己腦門。
雖說放走李當歸,舍棄唾手可得的勝利,的确是姜陵作爲師兄應該做的,也是姜陵在内心的原則中必須做的,但因此若導緻比賽失敗或平局,使得裏美櫻因積分過低而被淘汰,那姜陵就有些坑隊友了。
雖說這姑娘與自己談不上多少交情,而且又是島國的玩家,但她正直的思想,平和的爲人方式和純良的心底,
還是很得姜陵欣賞的,要是因此使其失去資格,姜陵自然難逃自責。
“沒辦法,拼了命也要幫她赢了這一場。”姜陵如此說了一句。
随後姜陵俯身看向地上的季風遠,這人還在昏迷之中,沒有絲毫醒來的迹象。
在他身上有着幾處血口,那是蘭安岐的劍蘭留下的傷痕,但由于其本身實力不俗,這些傷口并不深,遠遠談不上緻命。
而想來使其生命氣息變得如此微弱的原因,是他身上那股“死氣”。
姜陵倒也不知道這死氣在遊戲裏又是什麽鬼設定,但看其左臂那一片恐怖的烏黑,姜陵猜也猜得到這玩意不簡單。
“已經蔓延到脖子了?”姜陵此時驚異發現,那股死氣在季風遠的身體内還在蔓延,如同墨水滴在綢布上一般緩緩擴張,已經就要染上他的臉頰了。
就算不知道這玩意的原理和特性,但想來若是将大腦侵染,必然後果嚴重,可能會使其直接死掉。
但姜陵又不會醫術,一籌莫展,好在這時門外腳步聲響起,花茗快步奔了進來,身後是魏風晨。
“花姐!”姜陵站起身,來不及多說,直接指着季風遠身上的烏黑,道:“你看。”
花茗稍稍俯身,看到那墨染一般的半邊身子,頓時蛾眉豎立,面色大變。驚道:“死氣!”
“什麽?”魏風晨緊随其後,就要抱起自己的師弟,但一聽死氣二字,立馬又收回了手。
一向姿态随意的花茗此時面色無比凝重,她擡起手,以蔥白的手指點在了季風遠的脖頸,運輸了一絲靈力,以此來抵擋死氣的蔓延。
但是此舉非常危險,因爲如此做,非常可能使得死氣逆流進入她的身體~
而花茗沒有畏懼,面色認真,緩緩渡着靈力,同時說道:“丹藥,陽性的丹藥。”
魏風晨知道她在與自己說話,卻是猶豫了片刻。
花茗目光緊盯着季風遠的脖頸,看着那些死氣與自己渡入的靈力抗衡,頭也不回地斥道:“你要是想讓你師弟活命,就快拿出來。”
魏風晨不再磨蹭,從懷中掏出一枚褐色丹藥,說道:“火蛇丹行不行。”
花茗不停頓說道:“嚼碎喂他。”
“啊? ”魏風晨一愣。
花茗不耐煩地一把接過火蛇丹,放進自己的秀口之中,直接嚼碎,在姜陵和魏風晨目瞪口呆之下,直接嘴對嘴的喂給了季風遠。
見此情節姜陵暗道一聲佩服,能爲一個外人做出如此的舉動的女子,實在少見。
不一會,姚白鳳等人也趕趕了過來,屋子裏都要裝不下了。
姜陵擡頭看了一眼裏美櫻,兩人湊到了一起。
裏美櫻低聲問道:“怎麽回事?”
姜陵看着凝神爲季風遠療傷的花茗,随後對裏美櫻說道:“救活他之後就真相大白了。”
一時姜陵沒有提及無窮碧被奪走一事,因爲他還沒有想好怎麽開口。
這邊蘭安岐也俯身看了一眼,面色凝重道:“鐵血堡有人會如此陰毒的功法?”
“這幽冥死氣,舉世罕見,我也隻是在宗門典籍中看到過,據傳這種功法被列爲禁術,因爲太過陰毒,而且必須是常年活在陰暗之地,和死人打交道的人才能學會。”姚白鳳也有些難以置信地開口道:“鐵血堡的人怎麽會用死氣。”
魏風晨見狀也明白此時與醉花樓應是沒有關系,不管怎麽說醉花樓也是名門正宗,應不會有人修煉這種天理不容的功法。
此時花茗神色凝重,容不得
分心,幾人也不再言語,都靜靜的等待花茗治療結束。
終于花茗重新站起了身,額頭上已經溢出了汗水,她輕輕吐出一口氣,道:“應該能保住性命,但你最好還是火速送回宗門,請專業的醫者來處理。”
魏風晨應了一聲,随後俯身輕輕拍了拍季風遠,道:“師弟?”
季風遠輕咳一聲,在衆人期待的目光中張開了眼睛。
“師弟,你怎麽樣?”魏風晨問道。
季風遠面色發青,目露虛弱,他看了一眼魏風晨,說道:“師兄,此地有鬼”
“什麽?!”魏風晨一怔,随後問道:“師弟你在說什麽胡話,你仔細想想,發生了什麽?”
“有鬼!”季風遠眸子裏閃過恐懼,身子顫抖道:“是一個鬼”
聽到季風遠莫名其妙,不斷重複有鬼,花茗眉頭微皺,俏臉上閃過一絲疑惑。
“是一個鬼傷了你?”魏風晨知道自己師弟此時虛弱,但他總要把事情問清楚才行。
季風遠掙紮着從地上坐起,惶恐道:“師兄,我們走吧,這裏有鬼,我們回宗門,無窮碧就在我身上啊,我的無窮碧呢!?”
“嗯?”魏風晨聞言一愣,看着胡亂摸索的季風遠,片刻明白季風遠身上的無窮碧被人拿走,而後他面色沉了下來,轉頭看了一眼姜陵。
姜陵面不改色,道:“不知道李葉有沒有告訴你們,有一個帶着面具的人之前就在此地。”
“對啊,是有一個帶着面具的神秘人。”李葉問姜陵道:“那人去哪了?”
姜陵說道:“逃走了,我不清楚他虛實,又要守着季風遠,沒有追。”
“這麽說那無窮碧在那面具人手上?”魏風晨問道。
姜陵輕笑一聲,漠然道:“那我倒是不清楚,反正不在我身上。”
魏風晨沉默片刻,沒有言語。
這邊季風遠已經如若瘋癫,哭哭啼啼道:“師兄,無窮碧沒有了,師弟們也死了,我們快回去吧,我不想在此地待着了。”
看到他如此失态,魏風晨恨不得罵一句沒用的東西,但轉念一想究竟是什麽樣的“鬼”,能将自己的師弟吓成如此模樣,念及于此,魏風晨心頭升起一股不安。
“多謝花師叔出手救了我師弟,之前對醉花樓的冤枉也是我的不是,在此賠罪。日後雲神宗定會登門緻歉。”魏風晨好歹也是精于事故,沒有失了禮數,但是說完之後,他直接道:“我現在要帶我師弟回宗門了。”
言罷,魏風晨拉起已經精神崩潰如同孩童一般的季風遠,直接邁步出門。
姚白鳳忍不住說道:“你總要讓我們也知道一下究竟出了什麽事。”
“對不起,我師弟已經神志不清,還是不要追問了。”魏風晨留下不鹹不淡的一句,随後帶着季風遠和另一位一直跟在他身邊的師弟快步走了出去。
走出院落後,另一位雲神宗弟子不由開口道:“魏師兄,兩位師弟的屍體還沒有找到啊。”
兩名弟子屍體不知去向,總不能讓他們流落他鄉,至少應該找到帶回宗門。
魏風晨想了想,道:“可季師弟此時繼續救治,這樣吧,你留下尋找屍體,我帶季風遠回去。”
那人頓時一驚,道:“我一個人?”
魏風晨冷然道:“那就和我一起走,這個鎮子,不能再逗留了。”
雖然魏風晨此時舉動如若冷血無情,但是沒有人發現,他眸子裏藏着一分驚悚的懼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