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會兒,雨點漸密。燈火朦胧中我見着一個身影朝着我們這邊過來,在近一點,我認清了此人是秦伯。
秦伯撐着一把黑色的雨傘來到我跟前,他看上去很惆怅。
“少爺啊,你趕緊起來吧,都跪了這麽久了。”他的語氣顯得很無奈。
我望着他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老爺叫你起來的。”見我不爲所動,他補了句。
“老爹?”我苦笑道,“不會吧,讓我跪在這裏的不正是他?”
“對啊,他刀子嘴豆腐心嘛,”秦伯随即過來給我撐着傘,“他這人固執,自己不好意思過來說,便叫我來。”
“行,”我應聲起了身,“秦伯你回去告訴老爹,他讓罰我我沒怨言,隻是有些事我得自己決定,我知道他擔心什麽,告訴他我沒那麽脆弱,命硬着呢。”
“行,少爺,我一定幫你轉達,”秦伯将傘遞給了,“少爺這傘你拿着,我先告辭了。”
秦伯将傘遞給我後,自己撐起另一把傘離開了。比起之前,他今天有些反常,對于有些事并沒有苦口婆心地與我多說。
“古惜金,你也起來吧,”我給他擡了擡手,“連累你受苦了,我實在過意不去,明日我賞你些大洋,就當作事補償吧。”
古惜金并不是貪财的人,他聽我這麽一說,急忙回我:“少爺,跟着你做事是我的選擇,這點小罰,我還受得住的。”
聽了他的回答,我沒有說話,隻是看着他笑。
“少爺,”此時,小金福的聲音從大門外傳來,“我将樊大夫給你帶來了。”
回過頭一看,樊秋生站在門口注視我,他穿得馬褂,已經濕了半截。
“秋生,還楞着幹嘛啊,趕緊進來啊。”他的神情很驚訝,或許是他見到我這受了傷的人濕身站在雨中的緣故。
小金福領他過來後,他伸手指着我的衣裳,疑惑道:“千兄弟,你這是爲何?”
“哎,秋生,這一言難盡,先進屋我們慢慢談。”我回應道。
“小金福,你吩咐下去,家中來客人了,叫還沒睡的過來招待茶水。”我與小金福交待道。
“是,少爺。我立即去安排。”小金福點了點頭,說話間他再次看了看我的手臂,表情依然極其不自然。
“來來來,秋生廳堂請。”随後,我給秋生請道。
“客氣,客氣。”秋生作揖道。
進了廳堂,秋生趕忙上前掀開了我的衣袖查看傷情。
“千兄弟,你這傷需要縫合呢。”他診斷道。
“縫合?”我顯得有些吃驚。據聞,西醫擅長的便是縫合術,但是我第一次遇見這麽重的傷,心中難免有些顧慮。
“需要多長時間呢?”我繼而問道。
“半柱香時間。”他略微思索道。
“嗯,那你給我弄吧。”我将手臂遞給了他。
在他翻理醫藥箱的時候,小金福安排來的人端來了茶水。“古惜金,你先将茶水接下,然後在門外守着,不管誰來,立即進來禀報。”或許我擔心老爹或者老姐進來看到我受傷這一幕,怕他們心疼,因此安排古惜金前去守着較好。
“千兄弟,縫合的時候可能會有些疼,你需不需要來點西洋麻醉藥?”樊秋生見我傷口很深長,以此建議道。
“你那要叫什麽?”我好奇地問了一句。
“弗洛靈。”他從醫藥箱拿出了一管試劑給我瞧了瞧說。
“那用了這藥後,我會怎樣?”雖然和他交情很好,但是我還是有些顧慮,便問道。
“不省人事,”他笑了笑,“這類藥目前還沒有研制出局部麻醉的,隻能将你全身麻醉。”
不省人事,這樣我不就是魚肉任由刀割麽,想到這些,我急忙擺手:“那别用了,你直接給我弄,我忍着就行。”
之前去樊秋生醫館時,我見過他給人做過類似的手術,那人似乎也沒有用藥。他留過洋,中西醫兼并,鎮上的人給他取了個“賽華佗”的别号。
因此,對于此次他給我縫合傷口我還是挺放心的。
縫合過程中,我爲了轉移注意力,便與他交談:“秋生,你祖祖輩輩尋醫問藥,期間有沒有見過一種可以鑽進人體的黏糊呢?”
我這個問題似乎刺激到了他的神經,他一緊張給我紮深了:“秋生,疼啊,你留心點。”
“千兄弟,你哪裏聽到這怪事的?”他晃過神來,疑惑地看着我。
“這個你就别問了,依我看,你是知道這東西了?”我判斷道。
“這個嘛,現在不好說,我先給你縫合了在談也不遲。”他稍微收起了緊張的表情。
“那我需要多久能痊愈?”見他在這件事上不願多談,我便與他聊點我傷勢。
“千兄弟,放心!我醫術過硬,七八日便可痊愈,然後給你上點祖傳的膏藥,保證不留痕。”他自信慢慢地說道。
七八日就可以痊愈,還不留疤痕?這醫術也太過硬了吧!對此我不由得感歎。
“成,事成之後,我在給你弄間醫鋪。”對于他懸壺濟世,我背後一直出着力。
“千兄弟,嚴重了,我倆不談錢。”他擺了擺手。然而,事實上,送去他醫館的錢,根本沒有見退還的。
“好好,不談錢,不談。”我勉強地笑了笑。
“秋生,忙活了一陣,喝點水,解解渴。”處理好傷後,我便招待他喝了點茶水。“對啦,秋生,下山路滑,尤其是夜晚,不如明日趕早,如何?”我以天色已晚爲由想将他留在府中,其實我真正關心的是他還沒給我講那件事,關于“漿糊”的。
“既見千兄弟熱情,那打擾了啊。”樊秋生似乎也覺得雨夜返回鎮子不大妥當,便欣然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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