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然正噴笑之際,他左邊的秋香樓的樓主唐秋香捅他一下,悄聲耳語:“柳公子,架勢不對啊,這些小丫頭們養的們,是要玩真的。把他都請來了,看來不是随便玩玩的意思。您可要仔細了!”
“他誰呀?”辛然茫然地問:“怎麽了?就是這個包公?他真把自己當包公了。”
辛然右邊的春香樓的頭牌樓花,曾笑紅捏了辛然一下,附到他耳邊低聲道:“柳公子,雖然官府沒有清官了,但這個民間鐵判卻是貨真價實......沒功夫了,回頭跟您細說吧。反正您要留神!”
在唐秋香和曾笑紅的叮囑聲中,柴三一搖三擺過來,抱拳卻不語。
跟随在柴三左邊的張園管事,上前一步笑道:“柳公子來了?小的給你們介紹一下,這是俺們這邊請的主事人柴三爺。”
辛然抱拳同柴三寒暄。然後管事笑問辛然:“柳公子沒請一個能擔事的主事人?”
辛然淡淡地一笑道:“原以爲玩笑而已,沒當真。既然你們這邊當了真,又請了主事人。柳某也就一客不煩二主,一并請柴三爺代勞。不管結果如何,酬金照付。柴三爺以爲如何?”
柴三雖然打扮的滑稽,但态度卻不卑不亢,抱拳沉聲道:“柳公子好說。酬金免了。柴某不是吃了兇犯再吃苦主的那号貪官污吏。酬金自有托付之人付賬。柴某不管誰掏錢,認理不認錢!”
“好!好一個不吃兩頭的鐵面判官!”辛然情不自禁地擊掌叫好:“天下的官吏要都能象柴爺這樣,黃河水清有日矣!柴三爺,不管這場争鬥結果如何,事後柳某願意跟柴三爺做朋友!柴三爺意下何如?”
“就這麽說定了!”柴三跟辛然打手擊掌,然後擡手招呼:“裏面請!”
辛然一行随着柴三和兩個管事進了大門,繞過花壇影壁,就見巾帼探花蘇小妹,率衆迎候在迎賓樓前。
這蘇小妹,雪瑩瑩一張圓臉兒,如中秋滿月,兩隻眸子,似寒星墜古潭,棱挺的鼻子,若蔥白新剝,一張杏紅小口,慣會說盡天下暖肺搔心的話,兩隻纖纖玉手,專能撫銷魂攝魄音。
雖是小師妹,卻是易安居士手下第一員畫眉将軍。
這蘇小妹,不僅僅人長的好,琴彈的妙。詩詞歌舞,樣樣出衆。并且,出身于名門望族。心高氣傲。
在遇到易安居士李詩語之前,每每誇口:俺蘇小妹倘若自認是巾帼探花,就沒人敢稱榜眼、狀元。因此,得号巾帼探花。
當時,蘇小妹見到辛然,行了萬福禮,巧笑道:“柳公子萬安!小妹恭迎大駕。易安居士在裏面陪伴貴客,無暇分身,命小妹前來恭迎大駕。柳公子不會見怪吧?”
辛然抱拳淡笑道:“客氣!待會兒柳某被掃地出門,姑娘能送柳某出來,就感謝了。”
“柳公子說笑了。文人以文會友,武士以武增情。我等自然是以才藝交好。易安居士此舉,不過是博衆一笑而已,哪有什麽惡意。柳公子請!”蘇小妹側身引導,侃侃談笑:“似我等這種浮萍柳絮,胭魂粉骨,不被風吹雨打,已經是萬幸,豈敢有他想......”
辛然哂笑,置若罔聞。自己冒充的柳七變,與她們并無往來。隻不過受名氣和自己口不擇言所累。就被她們視爲大敵,擺下這樣大的陣勢。欲踏在腳下而後快。豈敢指望她們有什麽好心?
她們之中,不乏俠骨柔腸之人,但口是心非、口蜜腹劍,認銀子不認人的,也不在少數。她們的話是開心的鑰匙,她們的情,是開銀櫃的鑰匙。要是真信了,銀櫃子可就被打開了,包你丁點銀渣不剩。
辛然胡亂應酬着,随蘇小妹穿過迎賓樓正堂,盡管心懷戒懼,眼前還是驟然一亮。
本來,張園便日日笙歌,夜夜歡宴,時時過節,刻刻過年,四季皆春,經年的金榜提名時洞房花燭夜。這日又特别裝點布置一番,越發的水明花麗,枝翠山青,加上群芳莺歌燕舞,鳥蟲引吭高歌。
正如秦少遊《行香子》詞雲:“樹繞村莊,水滿陂塘。倚東風、豪興徜徉。小園幾許,收盡春光。有桃花紅,李花白,菜花黃。遠遠圍牆,隐隐茅堂。揚青旗、流水橋旁。偶然乘興,步過東岡。正莺兒啼,燕兒舞,蝶兒忙。”
在這暖香醺人,不飲亦醉的花團錦簇中,是粉刀脂箭,步步殺機。
第一陣設了琴坑筝弦,由巾帼探花蘇小妹打頭陣,琴弦鎖絆。
第二陣綴錦樓備的是靡歌醉舞,由舞仙公孫三娘擔綱,舞醺歌迷。
第三陣秋掩書齋,布成筆樯硯池,乃是梅探春捍墨,筆戳墨淹。
第四陣乃是蓼風軒,擺的是棋局,由賈惜容守擂,子射枰擊。
第五陣稻香村,準備的是唐詩,是小李白李小蠻操刀,詩山阻轅。
第六陣倚翠院預埋的是宋詞,乃九公主趙熙鳳主持,詞海沉舟;
最後是接露台,布下水墨丹青大陣,由易安居士親自坐陣,用驚風雨、泣鬼神的妙筆,守最後一關。
蘇小妹引導辛然一行,在花團錦簇的習藝的雛妓的迎導下,來到第一陣蘅蕪院。易安居士率衆迎出。隻見她一身啓東藍印花布,連披肩帶裙子,都是藍印花布。在绫羅綢緞絲紗絹乃至缂絲的鵝黃杏紅桃粉梨白的五彩缤紛中,是一枝獨春,占盡春光春秀。
啓東藍印花布,是流傳很久的一種古樸典雅、美觀大方的手工藝品,尤以江蘇啓東縣藍印花布爲最著名。根據史料記載,染制藍印花布已有數千年的曆史。《詩經》中有“終朝采藍,不盈一檐”的詩句。
辛然有點傻了。易安居士的裝扮,應了李太白那兩句詩:“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易安居士未語先笑,施禮笑道:“柳大俠來了?未能遠迎,實在是罪過!務須見諒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