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之下,冉舒清比她好多了,就算沒了生母,還有處處維護她的父親。
不管是真心維護還是假意維護,她到底是魔帝最看中的一個女兒,魔煞宮上下沒人敢明目張膽的欺負她這個擁有煉丹天賦,各方面都優秀的公主。
冉舒清卻是覺得諷刺,“我的命都掌握在别人手裏,哪來什麽選擇的權利。”
蘇陌涼冷笑,“難道嫁給魔尊,就能保住性命了嗎?你今日也看到了,魔尊是眼裏揉不得沙子的人,一旦發現你在他眼皮子底下動手腳,就算是魔帝也保不住你。但你若嫁給其他人,或者換一種活法,隻要沒有鬧到魔尊眼前去,背後有魔帝替你撐腰,就算是栖霞元君也不敢輕易動手,或許還能奔出一條生路來。可你入了這窮巷,栖霞元君利用完你,還能借魔尊的手殺你,你怎麽就想不明白呢?”
冉舒清被蘇陌涼一番話驚得瞪大雙眼,費力的從榻上爬了起來,“你怎麽知道的?”
“這不難知道吧。雖然外邊都傳你這母親不僅把自己的子女教養得優秀,還善待其他庶子女,是位賢良淑德,敦厚溫良的主母,可仔細從你和栖霞元君的處境來分析,便能猜出,你的日子并不好過。”
“你的生母是栖霞元君的婢女,栖霞元君從小錦衣玉食,萬千寵愛,性格剛烈,焉能容得下自己身邊的婢女勾搭自己的丈夫還生下了孩子?若是沒有愛,我還能理解,但偏偏栖霞元君從年少就愛慕你的父親,這口惡氣自然是咽不下去的,這怕也是你生母難産早亡的緣故。或許就連你父親也是知道真相的,隻是犯不着爲了一個婢女跟自己所要仰仗的夫人起龃龉。”
“而你這母親能不計前嫌的将你放在身邊養着,可見是個沉得住氣的,再者你是女子,對她的兩個兒子構不成威脅,反而還能成爲她手裏的刀爲她所用,因此她養着你留着你,不但能磨出一把趁手的利器,還能爲自己掙得美名,豈不是一舉兩得。”
冉舒清沒想到蘇陌涼這才進宮多久,居然已經把這裏邊的彎彎繞繞摸了個清楚,不禁笑着感歎,“你果真厲害啊,既然你什麽都知道,就能明白我爲何非嫁魔尊不可了。”
“我父親雖然是權勢滔天的魔帝,可當年也全靠栖霞元君背後的勢力撐腰,才坐穩了這魔帝的位子。父親礙着她母族的面子,很多事情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所以我從小就知道,想靠着父親的寵愛扳倒她,是不可能的。唯有魔尊這樣的權力巅峰,才能壓得住栖霞元君背後的諸多勢力。”
蘇陌涼明白她的苦楚,感慨歎氣,“但你打從投胎成公主就應該明白,你生來就代表了魔帝和栖霞元君這方的利益,魔尊就算再喜歡你,也會對你有所防備。更何況,栖霞元君虎視眈眈,你能不能得到魔尊的信任,能不能得到他的真心相待,是一場天大的豪賭。”
“退一萬步講,就算你本事兒了得,真得了魔尊的信任,可栖霞元君背後勢力龐大,魔族又百廢待興,急需發展,你如何算得定,魔尊願爲了你一個女人得罪他魔族那麽多勢力,願意爲你棄魔族基業而不顧?”
冉舒清被她問得神色惘然,失落搖頭,“是呀,我何德何能能讓魔尊爲我與天下人爲敵。說白了,不過是場奢望罷了。”
蘇陌涼知道她是沒想明白,忍不住提點道,“所以,說到底,你痛恨公主這個被人掣肘的身份,卻又舍不得抛下這個身份帶來的一切便利,你明明有聰明才智,有煉丹實力,卻還是選擇了一條看似最安逸最容易的路!隻因你不僅想要掙脫栖霞元君的束縛,還被仇恨蒙蔽了雙眼迫切想要爲亡母報仇。可你要明白,别人爲你鋪的路再平坦再便捷通達,也沒有自己親手披荊斬棘闖出來的路更自由更如意更适合自己!”
蘇陌涼這番話無疑是肺腑之言。
她不忍心冉舒清這麽聰明的女子埋沒了天賦,被困在這深宮後院中過着勾心鬥角的生活,不忍心她在一段沒有感情的婚姻裏,永遠做着違背良心的缺德事兒,更不忍心她本該有更廣闊的天空,卻爲了報仇,爲了攀附權勢,受困于嫁人生子,屈居在這暗無天日的窮巷裏。
在她看來,靠山山會倒,靠人人會跑,人這一輩子沒有任何捷徑可走,隻有自己一手一腳拼出來的才最爲穩當。
此時的冉舒清聽到被這番針針見血的話,心裏震動極了。
從小到大,她周圍的人與她說得最多的就是羨慕她公主的身份,羨慕她的煉丹天賦,羨慕她以後必定能成爲魔煞宮最尊貴的女人,實則又在背地裏嘲笑她卑賤的出身。
爲了堵住這些人的嘴巴,她努力做得完美,努力成爲所有女子的榜樣,就爲了擔得起尊貴二字。
後來魔尊回來了,她嗅到了一步登天的機會,看到了替亡母報仇的希望,便努力促成了這門婚事兒。
卻不想這是一步兇險的棋,她從頭到尾都不是下棋的人,而是被人操控的棋子。
但她太想報仇,太想獲得權勢,心裏總忍不住奢望靠着魔尊這層關系一步步攀到她想要的位子。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告訴她,想要自由,想要掌控命運,想要過自己喜歡的生活,要靠自己的力量去闖。
而不是選擇一條安逸的路,看似容易、平坦,卻讓她喪失了抗争的力量,讓她徹底淪爲人家的工具。
可笑的是,她明明不甘淪爲栖霞元君的工具,最後還是努力的成爲了她最稱手的利器,實在是諷刺!
“這就是你離開炎帝,去春風坊當琴師的原因嗎?”冉舒清不得不承認,她沒有蘇陌涼這份破釜沉舟的魄力。
她厭惡被束縛操控,卻又不得不依賴這層身份帶來的利益,說到底,她沒有這份奮不顧身的決心。
蘇陌涼聽到炎帝,臉色微沉,“那是我與炎帝的私人恩怨。我沒辦法違背自己的内心去接納他,與其成爲怨偶,不如離開。”
冉舒清深受觸動的歎了口氣,“是呀,違背良心,終日僞裝,是一件痛苦的事兒。”
她活了這麽大,不管是讨好長輩還是結交朋友,一直都在演戲,一直在違背本心,活得苦不堪言,卻不成想,點醒她的居然是她陷害未遂的敵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