娶親?
李漁琢磨了片刻,換句話說,應該叫冥婚吧,這樣事情這幾年很少見了,往前翻十年或許還是很正常的事,爲死去的人找配偶。
有的少男少女在定婚後,未等迎娶過門就因故雙亡。老人們認爲,如果不替他們完婚,他們的鬼魂就會作怪,使家宅不安。因此,會爲他們舉辦一個陰婚儀式,并骨合葬,
到後來演變成,兩個即便沒有婚約的男女,爲了使他們亡魂安甯,也會結陰親。
可是小屁這樣的,就有些另類了,一個鬼魂如何能結親?
從老闆那裏要來了地址,李漁出門打車直接去了城西的别墅區。
下了車,李漁看了看依山而建的别墅群,這是房地産黃金時期,開發商的一次大膽嘗試,此地距離城區大約有二十公裏,道路通暢,且依山傍水。
再窮的地方也有富豪,可是别墅區能不能暢銷,跟購買能力的關聯不大,主要還是看周圍的配套設施,比如醫院、學校、大型綜合商場等等,
萬幸,
這裏都沒有,唯一的特色就是環境了,這樣的競争力和張區比起來就有些不夠看了,所以滿山的别墅中,隻有十幾家是亮着燈的。
邁步來到别墅區大門,李漁低下頭點了根煙,再擡頭時,坐在門衛裏的保安已經趴在桌子上睡去,門口亭子裏站着的那個,雙眼茫然的目視前方,任由李漁從他身邊擦肩而過,卻毫無反應。
在李漁消失在大門内後,一絲絲黑氣從幾個保安身上升騰而且,接着便飄進了别墅區内。
“做的不錯。”一股熟悉的感覺回到體内,李漁沒吝啬,誇贊了高岚一句。
一條寬闊的柏油馬路,從山腳下蜿蜒曲折而上,并且分出一條條岔路,通往不同的方向,路口上擺着一個木牌,上面寫着别墅的編号。
走了十幾分鍾後,李漁來到了買走小屁那家人的門口。
别墅大門是仿古的青磚綠瓦、吊角飛檐,門口放着兩個石獅子,頗有幾分古代豪門望族的感覺。
李漁來到門前,輕輕叩了兩下大門上的鐵環,發出清脆的聲響。
身後是茂密的樹林,幾乎遮星擋月,林間幾隻夜宿的鳥雀,不時鳴叫幾聲,顯的格外幽寂。
片刻,大門上的小門洞輕輕打開,露出了一張中年人的臉,上下打量了李漁一番,開口問道,
“你是?”
“壽衣店老闆讓我來送東西,今天下午劉老闆忘帶了。”李漁舉起從壽衣店拿來的袋子,晃了晃。
中年人沉默了片刻,縮回了頭,大門緩緩開啓,閃出半個身子,對着李漁伸出手,“東西給我,你可以走了。”
李漁把袋子往身後一藏,“這不行,老闆叮囑了一定要親自交給劉老闆,這東西很重要。”
中年人将信将疑的拿起手裏的對講機,把大門口的事情跟裏面交代了一番,沒過多久,對講機傳回了答複,讓他放李漁進去。
李漁對着中年人笑了笑,邁步走進了院子,從房子裏走出來一個身穿黑色西服的年輕人,帶着他徑直穿過院子,往房子走去。
李漁看着比自己茶樓大廳還要寬闊一倍的院子,暗暗咋舌,院落中滿是盆景綠樹,幾棵兩米高的桂樹更是惹人眼球。
進了别墅内,年輕人徑直領着他走進了一個書房。
一個滿頭白發的老人,坐在一張巨大的書桌後,此時正在潑墨揮毫。
西服年輕人進門叫了聲老爺,便恭敬的轉身退了出去,隻将李漁留在書房内。
老人還在專心的畫着,李漁卻開始打量屋内的陳設,整套的紅木家具,仿古的造型别具一格,
牆上挂着許多山水字畫,旁邊擺着幾個書架,檀香袅袅,一股文雅書卷氣息撲面而來。
書桌擺着文房四寶,筆筒和筆架上放着長短各異,粗細不等的硬軟兼三毫,再加上老人的做派,李漁知道這不是附庸風雅,而真的是有一定的底蘊和造詣。
站的的久了,李漁感覺腿有點酸,邁步來到一旁的茶桌邊,徑直坐了下來,随手将袋子放在一旁,然後摸了摸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吸溜一聲喝了一口。
餘光瞥見,老人的筆,微微顫動了一下,瞬間收筆,看着一副大作收尾上的瑕疵,擰着眉頭頗爲不滿意,“啧!”
将筆放進洗墨的青花瓷壇,擡起頭看着李漁輕笑出聲,“你是小周安排來的?”
老人拿起一旁的手巾,擦了擦手,也坐在了李漁對面。
“老爺子,您說呢?”李漁端起茶壺給老人倒了一杯,然後又給自己續了半杯。
老人端起杯子看了看茶水的顔色,卻放回桌子,“本就是生意,錢貨兩清,即便是你與他有糾葛,又何必擾我清靜?”
李漁點了點頭,從懷裏拿出煙點上一根,卻發現這裏沒有煙灰缸,便對着地面彈了一下,“是這麽個道理,可是我并沒打算賣。”
“這也跟我沒關系。”老人仍舊笑着,卻将一個茶杯送到李漁面前,示意他将煙灰放在裏面。
“這我也知道。”李漁将茶杯推到一旁,仍舊把煙灰彈在地上,“老闆我已經找過了,估計現在正在去醫院的路上。”
李漁之所以敢這麽放肆,是因爲老人所做的事,見不得光,既然是跟鬼有關,他這個即将轉正的鬼差,就有把握讓他乖乖就範。
且不說是正常的經濟糾紛,哪怕是不光彩的強取豪奪,李漁也不敢來這裏得瑟。
有時候錢多,就代表着手腕硬。
老人聽完李漁的話,卻突然大笑了起來,仿佛是聽到了什麽可笑的話,笑着笑着劇烈的咳嗽兩聲,才停了下來,手指虛點了點,剛要說話,李漁又開口了。
“我是要見見小屁。”李漁把煙丢在了地上,靜靜的看着老人。
老人沉默了片刻,站起身邁步往外走去,“走吧,事情跟你想的并不一樣,去看一眼,或許你就能放心了。”
李漁略做遲疑,便邁步跟了上去。
大廳正對大門,有一個電梯,老人轉身又笑了笑,然後伸手按下了三樓的按鈕。
門打開,他率先走了進去,李漁緊随其後,門緩緩關閉,一陣輕微的晃動,片刻以後,門再次打開了!
這裏的裝潢比書房還要複古,木質的地闆,牆壁也全部是由暗紅色實木制成,一條長長的走廊,盡頭是一扇殷紅色的木門。
長廊上雕梁畫棟,極盡奢美,兩旁擺着琳琅滿目的古玩奇珍。
李漁一走出電梯,就感覺到一股熟悉的氣息充斥在三樓之内,而且詭異的是,從電梯一直到盡頭的木門,貼滿了道符,給這本就神秘的地方,平添一絲詭異的氛圍。
腳踩着木地闆,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不知道是幻覺還是真的,李漁總感覺三樓在輕微的搖晃。
老人稍微整理了下儀表,然後伸出手輕輕的敲了下門。
叩叩!
“誰呀~!”一道稚嫩的聲音從房間沒傳出。
“是我,景昇啊。”
李漁發現原本挺拔的老人,此時竟然微微彎了下腰,雙手筆直的垂在身側,顯的恭敬無比。
吱呦!
門打開了,一個七八歲模樣的小女孩,站在房門内,老豆沒看老人一眼,轉身便走回了房間,帶着一絲淡漠的聲音,拖着長嗆說道,“進來吧!”
“哎,好的。”
老人低着頭恭敬的走了進去,自始至終都沒敢和李漁說一句話。
李漁也懶得啰嗦,你們家的規矩再大,跟我有什麽關系?
大大咧咧的擡頭走了進去,看到眼前的景象,不由得愣了一下。
房間内的布置,太或許奢侈了,有幸曾去過故宮的李漁,感覺這比皇宮還要富麗堂皇。
滿眼望去,到處是黃金和寶石制品,就連地面也鑲嵌着紫色瑪瑙,桌椅上無不包裹着金片,點綴着寶石。
房門的正對面,擺着一張巨大的椅子,上面雕龍畫鳳,椅子上坐着一個妙齡少女,坐姿端莊,神态祥和的看着下首位,四個穿着華麗衣衫的小女孩,正圍着一個身穿西服的小男孩,不是小屁又是誰?
小屁此時閉着眼靠在椅子上,左右手分别抱着一個小女孩,享受着如此高規格的待遇,一臉惬意,嘴角還洋溢着一絲不明的笑意。
“咳咳!”
李漁輕輕咳嗽了一聲,提醒小屁,卻不料被站在少女邊的小女孩開口呵斥一句,“沒規矩的東西,瞎了你的狗眼,也不看看這是在什麽地方。”
李漁不屑的回瞪了一眼,一群鬼魂在這過家家,還把自己當真的了?
小屁也睜開了眼,坐直身子,對着李漁笑了笑,“你,來了啊。”
李漁冷了小屁一眼,這才分開沒多久,就這麽沒規矩了?自己還爲你擔心呢,感情你卻在這享受起來了!
“你,便是李漁吧?”少女眼皮微微擡起,聲音清脆如黃鹂鳴叫般動聽。
“是我。”李漁打量着少女,此時還分不清狀況,他還不敢貿然讓殷桃附體,所以就看不清少女到底是各種面目,唯一确定的就是,這房間裏,除了老人,剩下的,
都是鬼。
“姜辟便留在我這裏了,過幾天便讓他跟我這幾個女兒們一切成親,”少女溺愛的看了小屁一眼,“我也就收他做兒子,你,不必挂心,回吧!”
“就是啊,你回去吧,我在這過的可好了。”小屁嬉笑着張開口,讓一旁的小女孩送進一顆葡萄。
呵呵。
李漁有些無奈的笑了,自己現在還單身呢,小屁這一娶就是六房,着實有點狗血啊。
不過這還沒娶媳婦,就忘了爹,這也忒不孝順了。
“你過來,我問你點事。”
小屁猶豫着看了看少女,得到默許之後,才從椅子上跳了下來,大搖大擺的走到李漁身前,“幹什麽?”
李漁沒有絲毫猶豫,抓住小屁的手就往門外跑,這一切都太不正常了,或許是小屁受到了什麽威脅,所以才不甘心的留下來,“别怕,爸爸現在就帶你走,高岚出來!”
一股濃郁的黑氣剛從李漁懷中冒出,立時又縮了回去,而小屁卻使勁掙紮着不想走!
“你松開我!我不走!”
咣當!
房門突兀的關閉,一股濃郁欲滴的陰氣,從身後襲來!
李漁慌亂的轉過身,右手伸出古劍便刺了出去,身後卻什麽也沒有,唯獨坐在椅子上的少女,睜眼看着自己。
卧槽!
這麽強?
不僅僅将殷桃逼回了瓶子,緊緊一個凝視就給人如此恐怖的感覺?
“放開姜辟,我讓你安然離去。”少女收回目光,伸出手端詳着自己修長的玉指,“再者說,你也不能強人所難,擄走我兒子呐!”
“他是被逼的。”李漁感覺後背已經滿是冷汗。
“松開,誰是被逼的,我是自願的,傻子才願意走!”小屁使勁睜開李漁的手,邁着小腿跑回了少女身旁。
“真的?”李漁有些不太敢相信,一開始他以爲小屁是被逼迫的,可是現在看來,好像又不是他想的樣子。
“真的。”小屁認真的點了點頭。
“大齊,可已經亡了啊。”
“呵呵,此間樂,不思齊也,汝自去罷。”小屁一臉冷漠的看着李漁,仿佛是在看着一個陌生人。
李漁沒有絲毫的猶豫,轉身拉開房門,邁步走了出去。
無所謂了,無論是小屁狼心狗肺也罷,又或者貪戀美色,樂不思蜀也罷,都不重要了。
本就是萍水相逢,也就好聚好散,雖說還有承諾在身,可是跟在少女身旁,顯然要比跟在自己身邊要安全且幸福的多。
看着電梯的門緩緩關閉,李漁嘴裏泛起一絲苦澀,難過?或許是吧,
小屁很套人喜歡,可是此時已經是有情難挽負心人,就這樣吧,想多了,就真的成了矯情了。
李漁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出電梯,怎麽走出别墅大門。
站在門外回望了一眼,拿出煙叼在嘴裏,手有些發抖,又去掏火機,卻不小心掉在了地上。
彎下腰,李漁愣了一下,撿起火機給自己點燃,深深的吸了一口,邁步又走回到别墅大門。
手腳并用,踢打着大門片刻後,整個人趴在大門上,“開門!快開門!”
門,突然打開了,
李漁順勢便跌倒在了地上,吃痛慘叫了一聲,雙手捂着小腿,臉色蒼白,
“哎呦我的腿,疼死了!完了,完了,
走不了了,跟你們家老爺說,
把我也收下吧,
她還缺個丈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