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痛苦的哀嚎着,聲音不大卻充滿着悲傷,讓人不自覺的心生可憐,額頭豆大汗珠證明他确實傷的很重,因爲失血過多而臉色微黃,抱着傷痛右腿的雙手微微顫抖,
可以說表演的極具張力,不說小鮮肉,就是跟那些老戲骨比起來也毫不遜色。
他很熟練也很擅長,因爲這是他賴以生存的技藝,久經磨練之下,讓人看不出絲毫破綻。
博覽電視劇的人都知道,好的演員無論表達什麽樣的情緒,都是依靠感情來帶動面部肌肉,而差的就要靠肌肉的堆積來拼湊表情,尤其是玻尿酸過量的人,甚至可以诠釋什麽叫笑着哭,笑着怕,笑着瞪眼驚恐。
令人索然無味。
剛才一時心急,所以誤認了老人的真實身份,可是細細看來,李漁就能看出其中許多端倪,
老人四肢和面部有許多陳舊性傷痕,可以看出他經常在跟地面摩擦,所以他知道如何保證被撞的時候,從外觀讓人感覺傷勢嚴重,其實真的隻是傷及皮毛,要不然這就耽誤了他下一單買賣。
“收了吧,”小唐表情有些不悅的扭過臉看向一旁,沒必要再繼續讓老人演下去了。
“好吧。”李漁蹲下身子盯着老人,“大爺,您已經死了,下去吧!”
老人真的很敬業,甚至都沒發現自己已經死去,所以看到自己被撞的這麽嚴重的第一反映,竟然以爲碰見了大買賣,發财了!
聽到李漁的話,老人愣了一下,有些失望的摸了下自己的斷腿,
可惜了,真的可惜了。
這要是放在平時,可是想都不敢想的大買賣。
得知自己死去,大爺沒有憤怒和驚慌,瞬間如放了氣的氣球,萎靡不振,然後帶着一絲希冀,“下面的生意好做麽?”
恩?
李漁默念幾句,打開了窗口卻愣住了,這還真是執念頗深呐。
“應該好做吧。”
鬼差證沒有振動,說明老人雖然生前作惡,但是死後卻沒有成爲惡鬼,慣性使然讓其繼續碰瓷,所以收拾起來要容易一些。
輕輕抓起對方,就要遞到窗口的時候,老人抖了一下,掉下了厚厚一疊冥币。
直到窗口消失,李漁才撿了起來,數了數,足足有十張。
比起上次那個智障的,闊氣許多倍。
回到車上,小唐撇了一眼李漁手裏的冥币,“看來他家裏人挺孝順。”
李漁沒說話。
看來冥币的數量跟家裏人是否挂念有很大關系,比如那個賭鬼,肯定所有人都恨的要死。
老話說,
勸嫖不勸賭,
賭是戒不掉的,而且對家庭的危害甚至不遜色毒品,家破人亡也是常有的事。
“我但是覺的是老人的後輩對他有愧吧,才會燒這麽多冥币給他。”李漁将冥币收起,心情有些複雜,“你說老人的事,家裏人清楚麽?”
如果說一次不知道,那麽兩次三次呢?他的家人對此是持着各種态度,是怨恨他爲老不尊,道德淪喪?還是悲痛過後,心安理得的分錢。
“應該是知道吧,畢竟這麽大的事,瞞不住。”小唐伸手接過李漁遞過來的煙,吸了一口。
生前的李漁就一直好奇,那些碰瓷的慣犯,到底是出于什麽樣的心理,而且就算他本人壞,身旁的親人多勸說下,應該不會成爲慣犯吧。
這是故意縱容,還是碰瓷有瘾?
李漁還不知道的是,國家有沒有出台相關方面的法律條規。
人是一種貪念極其旺盛的動物,僅僅靠道德,恐怕是約束不住的。
王守禮的事,再加上眼前發生的,讓李漁心情很糟糕,“回去吧,不找樂子了。”
沒心情了,
還不如回去睡覺。
小唐好像沒在意李漁的興緻缺缺,跟着車載音響哼唱着那首讓人心慌的歌。
李漁心情,更不好了。
“你有沒有發現下午那個瘦小子有些不太正常?”小唐用手在脖子邊比劃了一下,“就是帶金鏈子那個。”
李漁回憶了一下,搖了搖頭,“沒有,你是懷疑?”
是啊,有些太過于巧合了,在同一條路上,相距不遠就出現了兩個碰瓷的。
“不是,我是說他眉心有黑氣,應該是接觸了什麽不幹淨的東西。”小唐臉上浮現一絲嫌棄,在他看來,李漁這個鬼差真的很差勁,“你的職位不是走後門來的吧?”
“這就是你說的樂子?大晚上穿的這麽騷包,就是去看看那瘦小子有沒有遇見鬼?”
“你以爲呢?”小唐有些明知故問,男人跟男人在一塊,一般三句話離不開女人,就像女人三句話離不開衣服一樣。
如果碰見兩個男人在一塊讨論男人,那你一定要保持足夠安全的距離,
畢竟迎難而上的并不在少數。
“你總歸是有業績額度吧?比如規定完成的數量?”小唐憑借記憶轉彎下了公路,并不時的打量着周圍。
路邊稀稀落落的停着幾輛車,卻唯獨沒有發現白天瘦小子做的那輛雪佛蘭越野車。
其實現在農村的治安情況,比起城裏要好很多,雖然已經回不去那個夜不閉戶的年代,但是丟東西卻很少出現,更何況是如此龐然大物的車。
李漁有些詫異,小唐難道出門真的是幫他提升業績?總感覺有些不太真實呢。
“确實有數量要求,一個月三十個,不過這個月需要送六十個下去,一個同事死了,所以我替他完成,”說道這裏,李漁突然眼前一亮,小唐既然是無業遊民,不如勸他跟自己做個伴,“你對鬼差感不感興趣?”
“沒有。”小唐直接了當的拒絕,“我倒是對那天你的經曆十分感興趣,說說當時的情況我聽聽?”
“不知道。”李漁其實也十分好奇,被老太太掐到昏死過去以後,他就真的沒了知覺,就連最後醒來,都是小女孩幫了他,要不然他現在應該也去下面了吧?
“呵呵。”小唐不陰不陽的幹笑一聲,話題就此結束。
每個人都有不能言明的秘密,他有,李漁肯定也有,既然不說也就不便繼續問下去。
突然,小唐輕輕點了下刹車,瘦小子的車正停在一座平房的院牆邊。
将車子靠邊停好以後,小唐從車中提着木棍走了下來。
李漁這才注意到,那并不是一根普通的木棍,除了把手的地方,全部包裹在一塊紅布内。
借着月色可以看到,把手上雕刻着許多奇怪的紋路,不知道是把玩時間太久出的包漿,還是塗抹了什麽東西,閃着一抹暗光。
“翻牆入室可是犯法,要不咱們回去吧。”李漁輕輕拉了小唐一下。
小唐突然停下腳步,眯着眼靜靜傾聽着什麽,然後轉過頭看向李漁,“你手機在震動?”
李漁摸了摸口袋,臉色有些不太自然,然後用手使勁捂住,“恩。”
“快關掉,就在附近看看,沒說要直接進去。”小唐嫌棄轉頭,開始打量着房子。
開着二十幾萬的車,卻住在這麽破舊的房子裏,确實有些不太合理,你要說瘦小子爲人低調,可是那條大金鏈可是粗的過分。
房子不是常見的磚瓦房,而是土制的泥磚建造的,房頂上鋪着一層小麥杆,即便在農村這樣的房子也已經很少見了。
李漁卻知道,别看這樣的房子破舊,可是卻自有它的好處,冬暖夏涼。
因爲牆壁很厚,麥杆也能起到隔熱和保溫的作用,就是時間久了,會有鳥雀在裏面築巢,隔幾年就要修繕一下。
修理這種房頂的手藝要求挺高,随着農村的改造,卻沒什麽市場,因此慢慢的這種房頂也開始消失了。
四周的院牆很低,李漁和小唐輕手輕腳的探出頭,打量着院子,裏面一片漆黑,月色中可以看到院内栽種着兩顆石榴樹,一旁還放着着石碾。
現在才晚上八點左右,要說這個點就休息了,放在農村,肯定也是不可能的。
沒在家?
李漁和小唐對視一眼,然後轉到正門,沒有上鎖,輕輕推了一下,
門,開了。
在李漁和小唐詫異的目光中,随着門緩緩向兩邊開啓,
一個臉色蒼白,表情木讷的老太太瞪着大眼,
怔怔的站在門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