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段将軍求見!”
早朝結束,李二剛來到甘露殿,一内侍快步走進來,向李二抱拳道。
近日文武百官,大都在忙于籌備突厥的戰事,這裏面涉及到各部衙門之間的協同合作,大多都是私底下去溝通,需要拿到朝堂上商議的事情很少,所以這幾日的早朝很早就退朝了。
“嗯?段志玄?宣他進來!”
李二聞言心中一動,連忙對那内侍說道。
“喏!”
内侍拱手領命,轉身而去。
沒過一會兒,段志玄快步走了進來,他向李二躬身行禮道:“老臣見過陛下!”
“呵呵!段愛卿免禮!”
李二面帶微笑,朝段志玄擡了擡手,段志玄依言站直了身子,李二直入正題,問道:“段愛卿今日入宮,可有要事?”
如今長安城各大營衛都在進行封閉集訓,各軍的主将也都常駐軍中,沒有要事不得離開軍營,現在段志玄來皇宮了,說明他肯定是有事情要彙報。
“回陛下,老臣的确有事禀告!”
段志玄拱了拱手,道:“自李參軍入玄甲軍大營後,便推出了一套新的訓練操典,但營中有些将領對這新式操典心存疑慮,所以目前五營之中隻有三個營在以新式操典之法進行日常訓練。爲了證明這新舊操典孰優孰劣,丘将軍和李參軍打算以新舊操典訓練的兩個營進行比試,這是此次比試的具體規則,還請陛下過目!”
說罷,段志玄從懷中掏出一本小冊子,正是早上的時候李澤軒交給他的那個關于比試内容的細則說明。
“新訓練操典?兩營比試?看來近幾日玄甲軍中發生了不少事情啊!”
李二眉頭一皺,僅憑這隻言片語中,他便對玄甲軍大營如今的形勢有了一個大緻的了解和認知,下意識地,李二心中便生出了些許不悅!
因爲當初之所以派李澤軒進入玄甲軍,是爲了讓剛剛擴軍的玄甲軍迅速适應新式兵甲裝備、并形成戰力,以在兩月之後攻打突厥的戰役中發揮關鍵性的作用。而如今玄甲軍大營中的形勢明顯與他當初的預想背道而馳,這軍營中有人在搞派系鬥争、排擠李澤軒這個“新人”啊!
“呈上來吧!”
沉思片刻,李二對身邊的趙松道。
“喏~!”
趙松快步來到段志玄跟前,雙手接過小冊子,然後上前遞給了李二。
李二一邊翻開冊子,一邊貌似漫不經心地問道:“段愛卿方才說玄甲軍中有些将領對于新訓練操典尚有疑慮,你說的是丘行恭吧?”
段志玄面色一怔,他在軍中雖然和丘行恭有些不對付,但他從未想過将這件事情拿到台面上、尤其是拿到李二面前來說,畢竟他和丘行恭算是同僚,而且抛開人品不談,丘行恭在統禦軍隊這方面的确是有過人之處!
現在李二問起,段志玄即便是不想說也得說了,他抱拳道:“回陛下,行恭對于新式操典的确不是很贊同,而且不贊同的并非隻有他一人,目前玄甲軍乙字營和丙字營的主将也都不贊同!他們認爲李參軍的新訓練操典改動太大,如今大唐與突厥之間局勢緊張,他們認爲玄甲軍當下應該求穩!”
“應該求穩?哼!求穩的話,剛剛擴建的玄甲軍要何時才能形成戰力?何時才能完全适應新式兵甲裝備?”
聞言,李二忍不住冷哼一聲,但想到丘行恭好歹也算是早年随他一同征戰天下的老将,勞苦功高,于是他也沒有繼續往下說了,而是開始細看丘行恭遞上來的那小冊子裏面的内容。
不看不打緊,這一看,李二的眼睛便移不開了!
“九日之後,于牛首山比試,雙方兵馬不許攜帶糧草,木刀木劍,打獵求生存,排兵布陣、擊敗對方獲勝……”
看完這頗具新意的比試規則之後,李二不由興緻大起。
段志玄趁機抱拳道:“陛下,按照李參軍定下的比試規則,九日之後,玄甲軍乙字營和戊字營共計兩千名将士,将會出城前往牛首山,還望陛下準許!”
李二擡起頭,面帶微笑,道:“呵呵!朕準了!到時候朕若得暇,也定會去湊湊熱鬧!那神仙燈上給朕留一個位置!”
由于這段時間,舉朝上下都在忙碌着籌備國戰,玄甲軍那邊的消息,李二最近也并沒有怎麽關注過,他萬萬沒想到,李澤軒剛去玄甲軍沒幾天,便整出了這麽大的動靜!在他看來,李澤軒的這套比試規則,最大限度地還原了戰場實戰情形,比之以前軍中狩獵和軍陣操演那些簡單的方法,這套比試規則更能體現和鍛煉将士們的實戰能力!
聞言,段志玄猛地一驚,他忙抱拳道:“陛下不可!李參軍所造的神仙燈雖然能飛于高空之上,但其安全性還有待考量,陛下乃萬金之軀,切不可以身試險!”
李二擺了擺手,笑道:“呵呵!朕意已決,段愛卿你不必再勸,朕當年征戰沙場、多次命懸一線,都不曾懼怕過,如今豈會怕了一個小小的神仙燈?”
說罷,李二沉吟片刻,又道:“關于李澤軒的新訓練操典,段愛卿你與朕詳細說說吧!”
新訓練操典是因,九日之後的比試則是果,如今看到了果,李二自然想去追尋原因!
“喏~!”
段志玄拱了拱手,開始講道:“李參軍新訓練操典側重于将士們的體能、沖陣和近身格鬥訓練,每日卯時四刻,所有将士負甲長跑十裏,兩刻鍾未完成者,罰五裏,一刻鍾未完成五裏者,中午不得用飯;
辰時,格鬥訓練,所有将士手持木矛,披甲對戰,軍中每隔七日舉行一次格鬥大賽,名列前茅者,重賞;
巳時,臂力訓練,訓練項目包括但不限于俯卧撐、引體向上,俯卧撐100個,引體向上15個,不能完成者每日增加訓練量,訓練五日仍不達标者,逐出玄甲軍;
午飯之後,所有将士休息半個時辰,未時,隊列訓練,包括單兵隊列以及軍姿訓練,隊列訓練時間爲一個時辰;
申時,騎兵沖陣訓練,所有将士披盔戴甲,戰馬披上馬铠,練習沖陣之術,令行禁止,整齊劃一,不合要求的營或隊,當日增加訓練量。騎兵重振訓練的時間爲一個半時辰;
酉時四刻,騎射訓練,時間爲半個時辰;
戌時,将士用飯,戌時四刻,所有将士負甲長跑十裏,兩刻鍾未完成者,罰五裏,之後入帳歇息……”
随着段志玄的娓娓道來,李二自然會忍不住發出一些疑問,因爲這新訓練操典中有一些從未出現過的軍事訓練項目,比如引體向上,再比如俯卧撐。爲了讓李二能夠直觀地理解這些訓練項目,段志玄隻得挨個親身示範一遍。
一部新操典,段志玄足足講了兩刻鍾才給李二講完。
“重騎兵在戰場上做的最多的動作便是揮砍劈刺,這對于士兵肩部和手臂的力量要求極高,而這俯卧撐和引體向上,則可以很好地鍛煉士兵們手臂和肩部力量;
戰場之上,重騎兵沖陣,往往不能一蹴而就、一舉定勝負,一旦戰争陷入膠着,便是考驗士兵們個人耐力的時候,每日二十裏的負甲長跑,一是讓将士們适應甲胄的重量,二是鍛煉将士們的耐力;
重騎兵沖陣,最是講究氣勢,若是能在氣勢上直接摧垮敵軍心裏防線,那便可不戰而屈人之兵,騎兵沖陣訓練,則是爲造勢;
而沖陣過後,玄甲軍則不可避免地要和敵軍騎兵捉對厮殺,這就需要士兵們擁有強大的近身格鬥能力,這格鬥訓練也安排的恰到好處!李參軍這新訓練操典倒是處處抓到了玄甲軍的要害!”
李二不愧是馬上皇帝,他雖然不是李靖那樣的“兵事大家”,但他本身的實戰經驗不可謂不豐富,他稍微一琢磨,便參透了李澤軒這新訓練操典當中的玄機,這裏面有些“點子”,讓他都忍不住拍案叫絕!很難想象這新訓練操典竟然是出自于一個剛入軍營沒幾天的毛頭小子之手!
起初将李澤軒“下放”到玄甲軍,李二的确是存了幾分“賭博”心态,因爲剛剛擴建的玄甲軍,如果按照原來的方法去訓練的話,要想形成戰力,最少也需要半年時間,這就趕不上大唐與突厥的國戰了!
而細數李澤軒步入朝堂的這一年多來,委實創造了太多的奇迹,給李二也帶來了太多的驚喜,這麽一個神奇的小子,也的确值得他李二去賭上一睹!
若賭對了,那他日大唐對上突厥,他李二手中有多了一戰能緻勝的底牌;若賭錯了,也沒有多大的損失,反正按照原來的方法,是不可能讓玄甲軍在兩個多月内形成戰力的。
隻是如今這部新訓練操典,卻是令李二始料不及的,他怎麽也無法想到,李澤軒在兵事一道居然也有如此天賦,于大唐的江山社稷來說,李澤軒實在是一塊難得的璞玉啊!
想到這裏,李二忍不住感慨道:
“沒想到此子之前從未接觸過兵事,進入玄甲軍後卻進步如此神速!段愛卿,此次于兵事一道,是一塊上好璞玉,朕将他交予你,你可得好生雕琢!”
堂堂天子,如此鄭重其事地托付一人,段志玄的面色也不由嚴肅了起來,他的心裏,對于李澤軒也不由更看重了幾分!
“臣,遵旨!定當不負陛下所托!”
段志玄腰背一挺,鄭重抱拳道。
這時,李二朝段志玄擺了擺手,然後他眸光一閃,意味深長地說道:
“行了!若無他事,你便回營吧!務必在兩月之内,讓玄甲軍像模像樣!另外,朕提醒段愛卿一句,以你我在兵事一道的經驗,不難看出李澤軒這新訓練操典對如今玄甲軍的幫助,當下乃非常時期,沒有時間去給你們試錯,你身爲玄甲軍主帥,應該當機立斷,莫要優柔寡斷!九日後牛首山的比試,朕定會過去的!”
前一刻還說的是九日後有空就去牛首山觀看比試,此刻就直接說肯定會去的,這前後的變化,無不表達着李二心中的不滿!
段志玄身子一震,沉默片刻後,他躬身抱拳道:“臣,謹記陛下教誨,臣,告退!”
于官場、于軍中摸爬滾打多年的段志玄,如何聽不出李二是在借機敲打他?眼下大唐揮師北上在即,留給玄甲軍的時間不多了,如此緊要關頭,玄甲軍不能在訓練操典的争議上浪費時間,全軍應當上下一心,不能存在第二種聲音!
李二對于李澤軒如此看重,對于新訓練操典如此欣賞,這個是段志玄來之前萬萬沒想到的!當然,李二對于李澤軒這個後輩的支持力度,也是段志玄始料未及的!
“此子日後定會位極人臣,希望到時候他還能堅守本心啊!”
出了太極宮,段志玄看了看剛剛升至半空的朝陽,就好像看到了一顆冉冉升起的帝國新星,假以時日,這顆新星定當日照當空,光芒萬丈,段志玄忍不住喃喃低語一句,片刻後,他搖了搖頭,負手朝着宮門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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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