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清晨的森林中飄蕩着大量淡白色霧氣,晨曦的陽光透過這些霧氣灑向大地,爲森林籠罩上了一層微黃暖光。晶瑩透徹的露珠從樹木和青草身上滑落,卻仍帶不走它們在空氣中彌漫的草腥味。鳥兒叽叽喳喳的站在枝頭上鳴啼,開始了一天之計在于晨的捕蟲之旅。
當一道陽光筆直的照射在沈農臉上,他便迷迷糊糊的從美夢中醒了過來,眼睛半睜半閉的打量着四周,有些呆滞的思考着自己怎麽會出現在這,大約兩三個眨眼的時間過去,他腦海裏這才回憶起昨天的事情。
“合着我吃飽後直接就地睡了一個晚上。”沈農掙紮着從地上爬了起來,因爲一個晚上都睡在冰涼地面上的關系,再加上清晨時森林裏比較濕寒,他這會全身都在暗暗發冷,手腳也是忍不住的抖索了起來,好在身上穿着的那件熊皮獸衣還能給沈農帶來一些溫暖,這才不至于讓他凍到感冒。
“啊嚏!”沈農打了個噴嚏,不由得伸手将熊皮獸衣裹的更緊了一些,隻見蚩等人也都躺在地上睡覺,一個個睡的是人仰馬翻,睡姿慘不忍睹。
衆人所在位置附近,一頭頭白狼卷縮着身體守護在旁邊,遠遠望去就跟一團團白色肉球似的,看起來顯得特别溫暖。當沈農站起身體後,離他最近的一頭白狼突然猛地睜開了自己的眼睛,那兩顆綠色狼眸冷冷盯着沈農,表情非常猙獰。
沈農卻沒有理它,反正駱蠻離自己這麽近,這頭白狼要是敢表現出一丁點不對勁的舉動,他就會立馬把駱蠻給叫醒。
白狼巢穴所在的這棵古木,體型異常巨大,昨晚光線暗的時候沈農還沒有看清楚具體形狀,但是現在正是太陽高升,借助着陽光的照耀,他此刻也算是把那棵古木盡收眼底,便不禁忍不住贊歎。
在這片原始森林當中,體形高大的巨樹比比皆是,但像沈農眼前這棵,樹身徹底腐爛,連樹心都被蛀空掉的古木卻還能夠保持住矗立大地之上而不傾倒的狀态,實在是難見。
要知道樹木之所以可以長到那麽高,全都是因爲樹幹在下面做支撐,而一旦樹幹撐不住了,整棵樹很容易就會發生倒塌,最後化爲大地上一根橫向的空心枯木。
沈農醒來沒多久後,蚩、少昊、石立、駱蠻四人也是相繼的從睡夢中醒了過來,少昊擡頭看着已經亮堂堂的天空,臉色突然一變,很是着急的起身說道:“快快快,我們該回去了,族人們一定都還在黑山山麓上等着我們。”
沈農打了個哈欠:“别着急,蚩沒辦法走動,石立現在這個樣子你也不能讓他自己走。”
“那怎麽辦啊巫。”少昊忍不住問道。
“我讓白狼背着你們過去吧。”駱蠻說道。
“沒事,我有辦法。”沈農搖搖頭,他可不放心狼這種狡猾的野獸,要不是有駱蠻在的話,這些白狼肯定第一時間就會沖上來把他們給吃了。
隻見沈農拿起自己的骨矛和骨刀,便朝着附近的一處灌木叢走去,那些白狼看到沈農拿着刀走了過來,紛紛警惕的弓起後背盯着沈農,它們背上的毛發全部像針一般豎起,鋒利的爪子也是快速的從肉掌當中延展而出。
“嗷!”駱蠻見狀,直接用狼語大喊一聲,那些白狼們頓時都老實下來,乖乖趴在地上看着沈農朝灌木叢走去。
有了上次差點被巨猿抓走的經曆,沈農這次靠近灌木叢可是小心了很多,隻見他用骨矛往灌木叢裏捅了幾下,确定裏面沒有藏着什麽東西後,沈農這才展開自己的行動。
首先他将灌木叢上的黑藤全給割了下來,并且從中砍下四根有成年人那麽高的木枝,這幾根木枝都有兩指粗,看起來還是比較結實的。做完這一切後,沈農便扛着這四根木枝,提着一大捆黑藤返回到了衆人身邊。
然而蚩等人并不明白他弄這些東西過來要做什麽,隻好用不解的眼神看着沈農,希望他可以給個解釋。
“我打算做兩個可以用來拖的擔架,這樣把蚩和石立放在擔架上面,我們就可以很容易的将他們拖動了,駱蠻你有沒有多餘的兩塊獸皮?”沈農問道。
“有,我這就去拿。”駱蠻點點頭,随即向樹洞走進去,很快又跑了出來,手上卻是多出兩塊純白色的毛皮。
沈農把兩根木枝放在一起敲了敲,然後一根讓少昊拿住,另一根握在自己手中,他空出來的那隻手拿起地上的一根黑藤,首先在自己手中的木枝上打了一個死結,然後将黑藤的另一頭綁到少昊手中的木枝上,同樣也是打了個死結。這樣兩根木枝就被一條黑藤給連接了起來。
如法炮制,沈農在兩根木枝上一共綁了八條黑藤,這樣就初步達成了一個簡陋擔架的雛形,随着沈農接過一塊駱蠻遞過來的獸皮鋪在這個雛形上,這個擔架就算是正式成形了。而隻要再把一根黑騰綁在擔架的一端,旁人便可以依靠黑藤來拖動這個擔架,達到一個移動傷員的效果。
很快的工夫,沈農又把第二個擔架給做好了,他協助少昊将蚩和石立的身體搬到兩個擔架上,很是滿意的點了點頭。
“你們現在就要走了嗎?”駱蠻有些遺憾的問道,他已經很久沒有遇到可以跟自己說話的同類了,這會好不容易才認識幾位,沒想到對方這麽快就要離開。”
多年一個人的獨自流浪讓駱蠻變得非常具有警惕心,也正是這樣,他在見到受傷的石立後,出乎巫的本能,他會選擇幫對方止血,但是又因爲多年養成的警惕,他第一時間便下意識的想将石立驅趕出自己這塊領地。但随着後來沈農三人的到來,他那顆孤獨的心終于是接觸到了人氣,他迫切的想要感受熱鬧,便選擇邀請沈農等人留宿下來,與自己共吃一頓晚飯。但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狂歡之後就是離别,沈農四人有着自己的部落,他們肯定是要回去,不可能久留在這個荒涼又全是白狼的地方。
“對啊。”沈農點點頭道:“你要不要跟我們一起走?看你一個人待在這裏也挺沒有意思的,不如去我們部落裏居住吧。”
衆人聽到沈農這話,紛紛用不可思議的目光看着他,每個部落裏隻能有一位巫,這是不成文的規矩,因爲巫象征着一個部落的話語權,但凡是各種關系到部落的事情,部落裏的族人們都會選擇聽從巫的意見,而一旦出現了兩個巫,話語權便會分散,萬一到時在某些大事的抉擇上兩個巫各各自給出了不同的意見,并且互不相讓,那情況就很麻煩了。
而且除非是自己部落裏的巫死亡,并且沒有新的巫出現,一個部落才會在萬般無奈之下去選擇遊巫來作爲自己部落裏的巫。
駱蠻有些驚訝的看着沈農,他很不解對方作爲黃丘部落的巫爲什麽會主動邀請自己去他的部落居住,是善良?還是客氣?
不管是什麽原因,此刻他心裏都不禁浮現出了一絲暖意和感動,沈農的邀請讓他感覺到了歸屬,就仿佛他不再是一個如同孤魂野鬼般徘徊在大地上的遊巫,而是一個有家可歸的普通族人。
在蚩、少昊、石立的注視下,駱蠻忍不住笑了,笑的很開心,但他還是果斷的搖了搖頭:“不用了,我在這裏住的挺好,也住習慣了,這些白狼陪伴我這麽久,我們互相照顧,我也舍不得丢下他們。”
“好吧,那你自己保重,我過幾天讓族人給你送些鹽和蔬菜過來,總吃肉不太好,另外你要是覺得一個人沒意思的話,也可以到我們部落去逛逛,起碼能有個人跟你說說話。”沈農擺擺手,彎腰拉起一個擔架,便打算往森林中走去。
但就在這時,駱蠻卻叫住了他。
“诶,等等。”
沈農回頭一看,隻見駱蠻從脖子上摘下一條串着獸筋的骨哨,然後走到沈農面前将骨哨遞給了他。
“拿着吧,遇到危險就吹響它,白狼聽到聲音後會跑去幫你,要是你部落裏發生了什麽危險,也可以讓你的族人過來找我,我會第一時間趕過去幫助你們。”駱蠻嚴肅的說道。
沈農好奇的看了一眼骨哨,也懶得跟駱蠻客氣,直接伸手接了過來,這可是能召喚來白狼的好東西啊,不要白不要,也算是給他這半吊子巫增添了一個保命底牌。
與駱蠻告别後,沈農便和少昊一人拖着一個擔架離開了古木區域,好在少昊記得他們來時的方向,二人才不至于在森林當中迷路,可以很順利的走出這片森林。
當沈農二人拖着蚩、石立二人走出森林後,遠方黑山山麓便出現在了他們眼裏,巍峨高大的黑山屹立在大地之上,崎岖陡峭的山脊隐于蒼天白雲當中,幾隻雄鷹張着雙翼在山峰附近翺翔,當真乃一幅壯觀雄偉的自然畫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