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有一對婦人走過。
腳步匆匆,沒有注意到樹上的情景,胖婦人催促着:“快些走,若是晚了,那小公子怕是又吵着鬧着說是要餓了。”
瘦婦人一邊歎氣一邊疑惑道:“你說一個六七歲的孩子,這胃口怎麽就這麽大呢,被帶到這裏,不哭也不鬧的,真是奇了怪了。”
胖婦人也跟着心有餘悸的點點頭道:“你别說,那小公子一雙眼睛黑黝黝的看着我,我這心裏啊,就得慌。”
胖婦人搓了搓身上的雞皮疙瘩。
隐匿在樹上的李慕歌聽聞後,猜測着這兩人說的,應該就是那孩子了,便悄無聲息的跟在了兩人的身後。
她武功越發的高強,兩個婦人又并不會武功,根本沒有發現身後還有一個人。
穿過中庭,兩個婦人停在了一所别院外,就在那燕子檐的旁邊。
李慕歌暗道,那侏儒果真沒說實話,那燕子檐的屋子裏,也不知藏着什麽機關陷阱。
然後她又看着那兩個婦人敲響了院子的門。
裏面卻忽然傳來一聲巨響,兩個婦人頓時吓了一跳,緊接着裏面就沖出一個怒氣沖沖的人影。
姜信!
李慕歌眯起了眼見,見那個戴上了半邊面具的男人面目猙獰的诘問:“霖兒去哪兒了?”
兩個婦人面面相觑,面色頓時慘白了下去,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大人,奴婢們,奴婢們不知道啊,今個兒一早小公子還好好的呆在屋子裏不曾出去,還說,還說想吃杏仁酥,奴婢們這可是特地做來的,大人……”
胖瘦婦人跪在地上瑟瑟發抖,藏匿暗處的李慕歌卻微微眯起了眼睛。
那孩子不見了?
姜信口口聲聲叫着霖兒,齊王妃的孩子也是叫霖兒,看來是那孩子了。
可是那孩子又能在這衆多的監視之下跑到哪裏去呢?
李慕歌環視着四周,隻見姜信猙獰着咬牙道:“查,這院子的一點兒痕迹都不允許給我放過,我倒是要看看,一個五六歲的孩子,能夠跑到哪裏去。”
“是。”
這莊子應該是姜信等人的據點兒之一,裏面隐藏着不少的人,如今卻爲了一個孩子,大動幹戈。
聞聲而來的章書林匆匆忙忙的道:“叔叔,聽聞霖兒不見了,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姜信面色鐵青:“他一個孩子,哪裏會跑得出去,如果不是有人幫他,那就是,這莊子裏,有人對他出手了。”陰毒的眼神直落在燕子檐上。
那裏面的人,可都不是什麽好相與的。
下人們翻箱倒櫃,甚至是連一個不足嬰孩高的櫃子都不曾放過,卻遲遲沒有找到蛛絲馬迹。
“看來,是要去裏面找一找了。”姜信咬牙輕聲道。
他的這種态度,讓李慕歌對那燕子檐更爲産生了懷疑,那一棟樓裏,究竟有誰?
正想着,草叢卻稀稀疏疏的動了幾下,正值冬日,大多數的草都枯萎了,隻是不知者院子是否太久未打理,那幹枯的草一層疊着一層的,在後面的牆角圍了一圈。
那響動聲很小,李慕歌卻瞬間就聽到了,她凝神望去,隻見
着一個不足成年男人巴掌大的狗崽子從裏面拱了出來。
狗洞?
李慕歌眼睛一亮,終于知道那孩子是怎麽跑出去的了,悄無聲息的從暗處離開了身影。
這個狗洞怕是很快就會被發現,她要帶着那具屍體離開,盡早的找到那個孩子。
李慕歌猜得沒錯,那隻狗崽子爬出來不久,姜信就注意到了這個狗洞。
他凝神看了一會兒,問:“阿洛,這個後面,可有人住?”
章書林道:“這地方……住的人極爲少,平日裏燕子樓的那幾位也不曾出來的,怕是,鮮少有人至。”
他親眼看着姜信将那枯草扒開了。
狗洞不大,裏面還有幾個小狗崽子,應該是哪裏來的野狗在這裏面下了崽子,靠着枯草擋風度日,竟也沒人發覺,而那洞口,正好可以夠一個六七歲的孩子鑽出去的。
章書林驚愕不已,他實在沒想到,自己這個小侄子,竟然這般聰慧。
而轉頭去看姜信,隻見他咬牙切齒的道:“追,給我把那小兔崽子抓回來。”
就在李慕歌離開不久,那荒寂的莊子裏面,出來了一批衣着不同的人,但他們的身上都隐隐帶着殺氣,向着四周流竄出去。
李慕歌不想暴露,隻好匆匆将那侏儒扔在了一處山洞之中,然後調回頭去找那孩子。
正是下午,太陽正好,那些小道之上,三三兩兩的還有些拿着鋤頭,背着背簍的農民,或是垂髫小兒,或是黃發老者,三五成群的,李慕歌蹲在田坎邊兒上,皺眉思索着那小孩兒能夠跑到哪裏去?
難不成是自己回去了?
不,不可能,他足夠聰明,這個時候,不會做這種傻事。
李慕歌眯着眼睛,手中還捏着幾顆糖,笑眯眯的靠近了一處小孩兒聚集的地方:“小孩兒,你這一天都在這裏耍?”
那虎頭虎腦的壯實小孩兒狐疑的望着她:“你想做什麽?”
李慕歌将手掌攤開,露出那幾顆糖,笑道:“也不做什麽,方才有個小乞丐偷了我的銀子,我一路追過來,這會兒卻不見了人影,丁點兒大的小東西,也不知道能夠藏到哪裏去,若是旁的東西也就算呢了,隻是他偷的那個,對我實在重要。”
李慕歌雖然穿着男裝,可是衣料不凡,都是上好的緞面,縱然那小孩兒家境平凡,不曾穿過,卻也能夠一眼看出來自己的衣服和這衣服的差距。
他撓頭道:“你說小乞丐?那今兒還真有一個來着,蓬頭蓋面的,也看不清楚長什麽樣子,好像是往那邊兒走了,不過已經有好一會兒了,似是正午以後走的。”
那小孩兒指了路,一把搶過李慕歌的糖就跑,呼呼啦啦的一大群都沖着村子裏面跑,跟如燕歸巢似的。
李慕歌好笑,順着小孩兒指的路走,卻是越走越偏。
這邊兒的房子都有些破舊了,不如進村看到後的那些嶄新。
一間破舊的院子内,一個蓬頭蓋面的小孩兒捧着一塊糕點,吃的十分的小心翼翼。
他盡量不發出任何的聲音,可是卻阻擋不了外面的聲音,一陣細碎的腳步聲忽而近了。
破舊的牆外,有人在
慎重的吩咐:“這邊的村子要重點排查,那孩子沒有回城,又跑不遠,這些村子是離得最近的,多注意一點兒。”
“是。”
孩子臉色一白,驚懼的差點兒彈跳起來,手肘卻不慎碰到一堆幹柴,差點兒将幹柴頂落。
“裏面有人?”
外面的人瞬間警惕了起來,這是一間破舊的房子,平日裏都是村民用來放柴的,怎麽會發出聲響。
完了!
孩子臉色蒼白,目光裏的神采都逐漸暗淡了下來。
忽而這時候有一隻手伸了過來,捂住了他的嘴巴。
“唔……”孩子所有的驚懼都彙聚了在了眼中,可是那人出手的速度很快,近乎是在無助他嘴巴的瞬間,就點了他的穴,讓他動也不能動。
那人順手扔下一隻貓,扛着他輕而易舉的跳出了院子。
哐當!
大門被人粗暴的打開,一群穿着短打的人狠辣的看着裏面,卻忽然看到了一隻……貓?
黑貓有一雙綠油油的眼睛,此刻被這一群人吓着了,渾身都炸了毛,在幹柴上磨爪子的動作瞬間停下,沖着他們低聲嘶吼。
“原來隻是一隻貓啊。”有人歎氣道:“還以爲是那小子呢,抓了就能回去複命了。”
“那小子可真能躲的。”
聲音逐漸遠了,站在隔壁院子裏的李慕歌松了一口氣,對着小孩兒輕聲道:“我替你解開穴道,你可不能大喊大叫的,要不然,再将那群人引來了,我可不能保證,你會不會被他們抓走,聽懂了就眨眨眼睛。”
小孩兒乖巧眨了兩下眼睛。
李慕歌便将穴道給他解開了,就聽到他問:“你是誰?”
“你娘請我幫忙,讓我來救你的。”李慕歌道。
小孩兒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裏面明明白白的寫了兩個字。
左邊是“不”。
右邊是“信”。
合起來,那就是不信啊!
李慕歌嘴角一抽,道:“事出緊急,今日我們得趕緊趕回城中,我需要你的配合。”
京城之内,那些人至少會有所收斂。
小孩兒臉上很髒,比孫家兩兄弟還要小的孩子,冷靜得不像是這個年齡段的人,他一字一句的道:“我娘,可有給你什麽東西,你讓我,看看。”
什麽東西?
李慕歌腦門兒上的筋一個勁兒的蹦,她是來救人的,十萬火急,不是來認親的,還要帶上什麽信物,這小孩兒怎麽就鬼精鬼精的?
她無奈的揉着額角道:“齊王妃并未給我什麽東西,若是真的若說有的話,不過些許資料,我也并未曾帶在身上。”
小孩兒仍舊是那一副模樣。
不信!
他誰都不信,縱然剛才李慕歌救了他,可是他還是不信。
李慕歌不得不蹲下道:“我可以向你保證,我是大理寺的人,齊王妃如今找你,已經告到了皇上那裏,我答應了她,暗中調查,我向你發誓。”
當初齊王妃抱着小孩,章書林又拿着撥浪鼓逗弄,她還以爲,這孩子不甚聰明,如今看來,聰明近乎妖孽。